又是一年春至,山花烂漫。
高演回顾一年的时光,“年幼”的他,不是跟着夏贱偶尔扒拉尸体,就是经常翻山越岭找各种药材,下海寻觅珊瑚菜。
管他有害没害的,通通下肚尝试,一般结果均是上吐下泻或鼻孔流血,要不是夏贱是药理宗师级的人物,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条命够他玩的。
夏贱还美其名曰,以身试毒方能百毒不侵。
又或是拿着把木剑跟着蓝竹慢慢学,涵养内力之类的。
虽然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武学不大了解,但对于照葫芦画瓢这招他还是会的,也能感受到武功缓慢再慢慢的精进。
马上就要七岁了,高演伸着指头笔划了一下,快到了讨狗嫌的年纪。
是啊!七年了,在这个异界自己呆了七年了。
七年,不长也不短。
从无到有一样对未知和好奇,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体内一直都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灵魂思想意识。
高演来到这个世界就及其严格的要求自己,只不过身体还是个小孩,许多事情都做不了。
毕竟生命只有一次,老天爷已经给了他一次机会,他只有选择好好活下去。
“演儿,今日去把你先生请来。”
请来干嘛?自然是请客吃饭谢谢师父教导。
老夫人对于尊师重道礼节这块一向是看中,每年开春都会请来候府教书先生吃顿饭,也是请他来年好好照顾学生之意。
当然也只请过一位,候府首任先生若不是出了变故,倒也就没有夏贱立足之地。
夏贱在武清城里似乎只是一个很不起眼,有些丑陋的教书先生,但在京都中,却是位很厉害的人物。
高演噔噔噔就跑出了候府,急的后面的跟随的丫环嚷嚷着让他跑慢点。其实也不远,跑两步就到了夏贱的住所。
夏贱在候府斜对面自费买了个小宅院,一来打算方便叫高演学习医理,二来就是看武清风景宜人,做好了养老的打算。
高演一推门,一股药材的味道就刺激着神经。
夏贱此时正躺在藤椅上晒着太阳,悠闲的很。
高演完整的行了一礼,双手叠在一起,举到胸前,然后弯腰鞠躬,“老师,祖母想请您吃个饭。”
夏贱晃着蒲扇,偷偷睁开眼,瞟了下,然后懒懒的问道:“你的意思呢?”
“老师对我平日里的教导学生都牢记于心,自然是希望老师您过去的。”
夏贱嘿嘿的笑着,满意的点了点头,“算你还有良心。”
“老师对我极好,学生定是要有所回报。”
高演这番回答,总的来说十分里有九分的真心实意。
夏贱白了一眼,“我对你哪好了,天天下药害你。”
高演像个小大人似的,但又不失天真,挠了挠头,木讷的说:“老师,也是希望学生快些成长不是!”
“你这些俏皮话都哪学的?”
“自然也是跟老师你学的。”
闻言,夏贱放下了蒲扇,坐起身,佯怒到,“胡说八道,我为人正直,怎么会教你说这些?”
高演心到,若你为人正直,那全天下不就没有好人了吗?
“老师,不早了,祖母可不喜欢迟到的人。”
夏贱不咸不淡的回了声,“知道了。”
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衣着,找了找发黄的镜子,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很是满意。
就跟着高演大步迈向候府。
“夏先生,可还吃的满意?”
夏贱吃着正香,见老夫人点名问话,赶紧放下手中的筷子,连声说:“满意!满意!在下先谢谢老夫人盛情款待。”
“哪里,也谢谢夏先生,若不是你日夜操劳,把演儿教导的如此好,可谓是辛苦了,日后也麻烦你了。”
老夫人笑容基本浮于表面,说的尽是些客套话。
夏贱只剩下点头称是的份。
高演在旁边低头吃着,没敢打岔。心想着,大人之间聊天与小孩无关。
这顿谢师宴,在一阵客套中结束了。
……
入夜,夏贱先生闻着药味回到了自己独居的屋子内,油灯依旧明亮,没有散去的意思,他吃力的靠在桌案前,正提着狼毫毛笔,在雪白的绢纸上写着些什么。
门外传来低低地敲门声,夏贱头也没抬,说道:“进来吧。”
高演推开门,迈着小步子跨过高高的门槛,笑嘻嘻的凑了上前,“老师在写什么呢?”
夏贱习惯了高演夜深偷偷溜出候府来找他,也就并不怎么避着他,很随意地将绢纸推到了小家伙面前任凭他瞧,说:“写给京都的书信。”
与武清候的嫡子相处了一年,日子过得舒坦,性子变得温润了许多,就连面相上也变得和善,不再是江湖上传闻的人见人怕的毒阎罗。
夏贱看着这小子欢喜便是打心底里流露的。
高演对于他,不仅仅是普通的门生,他是真心想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倘若不是京都几位明令禁止,自己还真就完完全全按师父那套教了教高演如何下毒杀人。
说真的,在他那个时代,年纪轻轻、吃苦肯干、又肯钻研的,本就不多;加上现在国家太平了许多,这样的人就更是稀有了。
唉!可惜可惜啊!
夏贱很认真的问:“你想走科举这条路吗?”
“老师我还小。”高演可怜巴巴的说着。
“小啥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清楚啊?”
夏贱深知高演很聪明,说什么他都懂,甚至有时候都不像是一个七岁大的孩子。
高演诚恳道:“回老师的,学生并不想。”
不想是真的不想,高演自认为没那个能力应付残酷的科举,做个清闲医生也是挺不错的。
夏贱点头又摇头,很是不满的说:“也对,你是武清候嫡子,哪怕你母亲早逝,你也能继承侯爵的位子。”
话正好赶上了,高演抓住时机,发问:“老师,您能跟我说说我父母吗?”
一年多了,高演没少打探自己的身世。
出于虚假的父子之情?
不可能,他连见都没见过,处开出生那次模糊不清以外,他对于这个父亲再无印象,只是隐约听闻他的消息,来武清这么久也只是几年来一封信问候祖母。
但对于那个把他生育下来却又离开这个世界的女子,也是自己名义上的母亲,产生了兴趣。
无奈夏贱口风严实,极少提及,若是碰巧提到了,话还没说,就打哈哈混过去。
“你想听什么?”
高演一屁股坐在蒲席上,艰难的想了想,说:“老师知道些什么?”
“你母亲是个才女。”夏贱抿嘴两次,似乎不想提及这个话题,便没有说下去,而是长叹一声,草草了事道:“你父亲……挺好的。”
高演知道抿两次嘴,单从心理学上分析这是典型的模棱两可,老师或许也在苦恼到底要不要告诉自己,对吧?
“前些年你父亲又娶了一房姨娘生了个儿子,定要你要多加小心,特别是那个布喜庆,我看他贼头鼠脑的,估摸着是哪方派来的。”
布喜庆的伪装过于失败,明眼人都能看出。
高演挠了挠脑袋,“若没争过,不是还有老师吗!大不了远走天涯,带我去做一个逍遥医生。”
“你现在还在学剑吗?”
夏贱不想深入探讨高演的人生走向,侯爵的孩子再不济,他老子也不可能放任孩子做医生,官家的孩子未来从来不是由他自己能掌控的。
“嗯。”高演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