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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两个男人终于远走高飞。黎明时分,矿区早已经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但是,两个男人还是不停地赶路,他们漫无目的地朝西走去。事实上,他们走去的那个方向究竟是不是朝西连他们自己也稀里糊涂的,完全凭着一种感觉。他们一刻也不敢停留下来,走得愈远肯定愈安全,走得愈远肯定与自己的女人靠得愈近。那是他们不停地走下去的最大动力。

到了天亮,已经逃离矿区的两个男人觉得现在碰到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将去哪里?真的要去新加坡吗?两个女人离开他们都已经三个多月了,就连季节都已经从原来的秋天变成现在的冬天了,她们难道还会呆在新加坡等他们吗?那么,如果不去新加坡,他们又该去哪里?这实在太让他们为难了。

前面提到,早在明代,郑和七下西洋时就已经有水手和当地的姑娘通婚,并繁衍后代,时过四百多年,生机勃勃的水手的后代们几乎已经遍布整个马六甲地区。两个男人经过之处,差不多都可以遇到中国人,听到有人在讲中国话,这让他们感到无比的亲切,那种感觉就像是行走在自己祖国的土地上一样。但同时,他们也发现那些人都在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在看着他们。起初,他们并不明白,心想看就看吧,不一样都是中国人吗?终于,他们突然发现那些人原来是在看他们身上穿的矿里发的号服,这让他们大吃一惊,觉得自己也太大意了。他们估摸已经走出矿区有一百多里了,就在一个不大的村子停下来,心里想,他们总不能继续穿着这种号服往前走了,要是遇上矿上的人,把他们给抓回去那怎么办?再说,他们真的也应当找个地方好好想想到底要往哪里走了。

她们到底会在哪呢?两个男人在心里一百次、一千次地对自己发问着。每问一次,心里头都在流泪。

世界上的许多事情有时偏偏就是这样的故意捉弄人,算计人,让人日子过得磕磕碰碰,曲曲折折,充满了磨难。离开了男人的两个女人也一样,一次次在心里这样问着自己:男人呢?自己的男人到底在哪呢?明明都在找着对方,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一块。和男人不一样的是,女人的泪水不止往心里流。她们想哭就哭,想流泪就流泪,两人的女人在一起,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稀里哗啦,哭得一塌糊涂。

高兰香有身孕了。那是在厦门等船的日子里男人给她留下的。有了身孕的女人就更加想念自己的男人,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更何况她一个劲地闹着妊娠反应,一个劲地吐酸水。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想身边要有个男人就好了,越想男人就越哭得没完没了。李清华对她说,不可以再哭了,天天哭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呢!以后孩子出生后会体质虚弱,天天闹病。高兰香信了,就不敢再哭了。她对李清华说,清华姐,我真担心到孩子生下来了,我们还找不到他们。李清华骂着,看你这张乌鸦嘴,你为什么就不可以讲几句好听的话?高兰香说,要是讲好听的话就能找到他们,我就天天讲。

其实,那些话不过嘴巴说说而已,只要一天没有找到两个男人,她们就不可能有一天的好心情。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年后,当说到这件事时,两个女人眼圈就发红,那等待,那盼望的日子是多么的难熬,多么的让人揪心。而在那样的日子里,要是没有阿春一家人的帮助,她们是很难挺过来的。

两个女人想不到刘家待她们就像自己家里人一样,就连吃饭,也没有给她们分灶,吃好吃坏,大家都在一个桌子上吃。高兰香有了身孕,什么都喜欢酸的,阿春买菜时便多了一个心眼,每顿饭都有一碟酸菜伺候,那些青梅酸枣更是时不时往她的口袋里塞,感动得她泪花滚滚。干染活就更不把她们当成外人看了。按照行规,像染布这类技术含量相对比较高的手艺,在染料配方和一些技术性的处理方面一般是不能让外人看到和参与的。刘家人却从不避她们,都是当着她们的面,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起初,她们不懂行,刘家人只让她们干些像烧火、洗洗晒晒之类的活计,后来慢慢熟悉了,刘家人便教她们如何加染剂,什么样的布料加什么染剂,剂量多少,水的温度要控制在多少,什么样的布料在锅里浸煮的时间该多长,等等,原原本本,一点也不保留,全部都教给了她们。没几天,大凡染布的一揽子东西,她们便能掌握娴熟了。李清华心里不解,多半是出于感动,她装作傻里傻气地问阿春:阿春姐,你们把什么都教给了我们,你们就不怕我们到时抢了你们的饭碗?阿春笑了,说,咳!天下的饭碗一般大,你们抢了我们的饭碗,我们就去端别个饭碗,从头再来。还不一样吗?人活着,反正有一碗饭吃就行了,还图个啥?

李清华就没话说了。私下里对高兰香说,像阿春这样的人家也算是少见了,要不是他们一家人,我们这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恐怕连个遮天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刘家对她们再好,也不能留住她们的心,也不可能不让她们思念自己的男人,更不可能让她们有在刘家安营扎寨的打算。这一点,阿春是再清楚不过的,心里想着,别看她们跟她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心里可苦着呢!她们早晚有一天是要走的。

刘家开的是作坊,并不是那种挑着煮锅走街串巷的小染匠。可是突然有一天,阿春却心血来潮给捣鼓出一副染担子出来,染担子上有一口子锅,一个炭炉,还有一个专门装染剂什物的木柜。她把染担子放在了李清华她们面前,说,你们已经满师可以独立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挑着担子到处跑去,做上门生意。

李清华她们起初并没有明白阿春的意图,高兰香说,阿春姐,我们不是做得好好的吗,为什么要让我们去做上门生意?

阿春笑笑说,这还不明白?你们不是天天想着要找到他们吗?他们呢,不也一样天天在到处找你们,照你们这样天天关在坊里,他们什么时候能够找到你们?不如出去走动走动,难说在哪个街头巷尾就碰到他们了,你们也就团聚了!

两个人一听欢天喜地起来,都说还是阿春想得周到,她们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呢?两人赶紧换上了衣服,挑着染担上路了。

新加坡实在太小了,大清朝的一个府衙属地有的比她还要大。但说小也不小,两个女人天天挑着一副染担,一边找人,一边还要做生意,该跑多少天呀!女人有女人的思维方式,两个女人多了一个心计,专往码头、车站、人多的地方跑。她们知道,她们的男人如果已经从海盗那里逃脱的话,一定会在那些地方边找事情做边找她们的。那些地方人来人往目标大,找人不到那里还能去哪里?她们的眼睛睁得比铜铃还要大,一个人也不敢漏过。

头几天,尽管没什么收获,毕竟才刚刚开始,一切都不可预料,回到染坊依然兴冲冲的,热情不减。但是,接连跑了许多天,却连个消息也没有后,她们就有点失望了,便只好改变方式,往那些人少的地方跑,往那些远离闹市的地方跑。但跑来跑去,仍然还是老样子,哪里有她们男人的影子,心里就想男人这时一定还在海盗的船上,要不,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难说已经被海盗给害了,不免心灰意冷,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回到染坊,那种感觉就不一样了。眼睛红红的,表情木木的,一句话也不言语。阿春看一眼就知道她们事情办得不顺利,阿春说,这才几天呀,就这样子了,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真没出息!

李清华哭丧着脸说,阿春姐,我想我们已经找不到他们了!差不多整个新加坡都让我们找遍了,如果他们真的在新加坡的话,我们早就可以找到他们了,他们一定不在新加坡的。

高兰香这时肚子已经挺出来了,产期在一天天的临近,心里更是着急得不得了,她一个劲地抹着眼泪说,要是找不到他们,我们可怎么办?

阿春听了,光心里替她们着急,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向来沉默寡言的丈夫刘文海这时却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说,从理论上分析,如果两个男人已经脱离海盗的话,现在他们应当会来新加坡找他们的女人了。要不他们从来就没有逃离过海盗船,还被海盗所控制,这是一种情况;另一种情况,两个男人可能已经在马来亚了。因为海盗船是到处跑的,当初抢了东西后海盗船极有可能就直奔马来亚去了,他们不可能既抢了人家的东西,又把船开到新加坡来,这从逻辑上也说不通,刘文海分析说,照他看,如果按正常情况,李清华和高兰香她们的男人应该是先到马来亚,后到新加坡来。当然,关键还要看他们是否已经离开了海盗船。否则,一切都成了空话。还有一点很关键,那就是时间都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谁又能保证那两个男人没来新加坡找过她们呢?要是他们真的来过了,因为没找到又往别处去了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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