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简陋的药庐内，一名红发黑裙的女子在案几上细细研磨着暗红色的药材。而在女子身后的竹榻上，一个形容堪称昳丽，眼角点有殷红泪痣的白皙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就在男子睁开眼的同时，背对着他的女子似有所感。她将药钵中的暗红色粉末倒入褐色陶碗冲水，随后转身递给男子。
“喝了它”
男子艰难的从竹榻上起身，却只是定定看着陶碗，随后抬起头有些沙哑道：“墨染在哪儿？”
见男子不喝，女子也没有强求，转身将陶碗放回案几上。同时回道：“你既是活着，必然她就得死了。所谓一命抵一命，便是这个道理”
听了女子的话，男子搭在薄被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都因为太过用力而变成了青白之色。
男子不想相信，但身体上与过去相比前所未有的轻松却似乎又在昭告着一个事实。
墨染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他的命。
浅蓝色的薄被上忽的出现了一抹深色水渍。
那个整日里病痛缠身都不曾流泪的公子，此刻却以手捂眼，无声痛哭着。
一月后，顾欢与红发黑裙名唤禾莞的女子相对而坐。
女子的动作似是在泡茶，却又不似常人一般加入生姜、花椒等物。只任细长的茶叶在澄黄的茶汤中上下漂浮，如同起舞。
“听墨染说你喜欢绿茶，可如今我这里也只有这金镶玉了。便只好委屈你，以它践行了。”禾莞把茶递给顾欢道。
顾欢接过茶，轻抿一口。这金镶玉不似以往加入调料的茶汤一般浓烈，口中倒也别有一番清雅余香。
“好茶”顾欢赞叹道。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禾莞问。
“我与她前二十年都只困于京城一隅，往后我想代她看看这天下山川。”顾欢摩挲着手中茶杯，眼帘微垂道。
“如此，你将这本书带着吧。”禾莞将一册边缘有些许破损的书卷递给顾欢“墨染虽然已经为你温养魂体多年，但你毕竟化灵不久。此书，之前是墨染的伴生之物。如今亦与你气息相连，你便带着它来稳固灵体吧。”
顾欢感受着手中书卷令人熟悉的气息，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端着药碗站于身侧的寡言姑娘。
他略微失神的紧握着书卷，随后起身朝禾莞躬身行礼。
“多谢”
“我只是帮了巫族的后人罢了”禾莞似想到什么挥了挥手，忽然有些不耐的道。
而等顾欢起身，却见自己身处于林间小溪旁，环顾四周只见茂密翠林却丝毫不见药庐的踪迹。
走出密林后，展现在顾欢眼前的是大片大片的青翠稻田。
此时已到晌午，日头正毒辣，原本在田中劳作的人们也三三两两的走到了路边的槐树底下纳凉休息。
路过槐树时，间或能听闻坐在树下人们的言语议论。
“哎呀，多亏了这顾大人啦！这水渠一修好，咱们就不用费劲的挑水了。”
“是啊，是啊。这要是在往年，我们哪还有休息得闲的时候。”
听着槐树下百姓们充满感激的话语，走至水渠边看着源源不断流淌入田间的清澈水流。
顾欢不由得轻轻翻开手中质感略显粗糙的书卷。
书页里却是洁白如新，只在扉页处有人用隽逸的字体写下了“一愿郎君千岁”几字。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长相见。
合上书页，顾欢看向水渠中的倒影，缓缓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墨染，如今山河康泰。江山、百姓各得其幸，往后我定会为你，好好的活着。”
泪痣殷红，似在悄然回应着男子。
而另一边的禾莞看着杯中仍冒着热气的茶水有些失神：“巫族之人，都似你这般深情吗？你如此，墨染这丫头亦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