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俏下楼陪爷爷奶奶吃过晚饭,看已经七点多了,就准备回学校。
厉爷爷厉奶奶在,自然是让厉墨深送杨俏回去,杨俏也没拒绝,毕竟在郊外,也这么晚了不一定赶得上末班车。
“这回怎么不拒绝?”厉墨深认真的看着前方的路况,修长的手熟练的转动着方向盘。
“我又不傻,802的末班车是八点半,这会都快八点了,我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还想早点回去洗洗睡呢。”她从厉爷爷家回学校,需要先搭地铁到公交站,再转802,从厉爷爷家到公交站就得搭四十分钟的地铁,她还没傻。
“你睡了一个下午还睡。”厉墨深就是这样,说什么都是这么淡漠。
晚上本来就是要睡觉啊,晚上不睡觉还能干嘛。为什么她总有种厉墨深忘记吃药,越来越白痴的感觉?
杨俏谨遵“不与白痴论长短”的原则,没跟他瞎掰扯,要下车窗,趴在窗户边看不断后退的街景。
有些东西就像这不断后退的街景,不属于你,即使再好看都是稍纵即逝的。
杨俏,你在伤感什么?都过去了,现在和未来才是最重要的啊。
就在杨俏想的出神的时候,厉墨深把车窗摇了上去,锁住。
“风太大了。”
“有耳机吗?”杨俏问。
厉墨深想到上午的某件事,果断的回答,“没有。”
骗子,不借就不借还撒谎,她上车之前明明看到他把一副蓝牙耳机放口袋里了。
“没耳机那我就外放了。”
“嗯。”
杨俏点开手机的音乐播放器,放了一首她特别喜欢的歌,舒缓的前奏慢慢响起,然后歌手温柔干净的声音响起:
每个早晨七点半就自然醒
风铃响起又是一天云很轻
晒好的衣服味道很安心
一切都是柔软又宁静
……
人来人往里满是善意
这是最平凡的一天啊
你也想念吗
不追不赶慢慢走回家
就这样虚度着年华没牵挂
……
朋友打来电话说他在等你
见面有聊不完的话题
餐桌摆在开满花的院子里
微微酒意阵阵欢歌笑语
从不考虑明天应该去哪里
……
生活可以不那么复杂
就这样虚度着年华没牵挂
只有晚风轻拂着脸颊
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她
四分四十一秒的歌很快就放完了。人一矫情的时候不是觉得每一句歌词都是别人对自己说的话,就是觉得那歌词就是在写自己。
这种平凡祥和的日子,谁都渴望拥有,她也不例外。
她依稀记得,她在这首歌的评论里看到一句话:愿生活永远不懂毛不易。
“你可以开蓝牙连车载。”厉墨深对她这突如其来的放音乐举动感到奇怪,偏过头看着她,为什么她的眼睛比平时更要亮亮的,闪着泪光?
“不用了,就这样吧。”
杨俏靠在靠背上闭眼休息,手里又随机播放了一首歌。
两人都没再说话,车里只有娓娓的歌声。
车子停在杨俏宿舍楼下。
杨俏没有马上下车,关掉音乐,把玩着手机,神色平静的说,“厉墨深,我们解除婚约吧。”
“还是之前那些理由?”厉墨深语气是平日的清冷,没有太多感情,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他们谁也没看谁。
“那些理由说来说去不过都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你。”杨俏平静的说,
“那你喜欢谁?”厉墨深看向她,“徐皓杨吗?”
“没喜欢谁,只是那个人永远不会是你。”杨俏没有看他,继续看着自己的手机。
没有谁,只是那个人永远不会是你。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好像是那天她穿了一件极为好看的天蓝色连衣裙,冷冷的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定了娃娃亲?”
又好像是,她穿着粉色T恤浅色牛仔裤,拎着一大堆衣服送到衣物捐赠处,恶狠狠的说,“我看着黑白灰就觉得恶心。”
杨俏见他没说话,继续说,“我们没必要这样。我不想再去找你说‘我们解除婚约吧’,你很忙,我也不闲。我们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呢?你又不是非我不可,你完全可以去找更好的。”
“我们这样真的挺尴尬的。”
为什么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你又不是非我不可。
真的挺尴尬的。
“很尴尬?”
“不尴尬吗?”
许久厉墨深都没再说话,但杨俏能感觉到厉墨深周身都散发着冷气。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吃亏的是她好吧。爷爷也没说不答应他们解除婚约,完全没有小说里的那些长辈的压力,他为什么就是死活不同意呢?
杨俏看了看时间,快到闭寝时间了,说,“快关门了,我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这些年,她好像是第一次跟他说谢谢。
都说,习惯了有些人的帮助,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觉得奇怪,你也不会对他说谢谢,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你没良心,一种是你把他当自己人,习惯了。
“为什么考南大的学硕?”厉墨深问。
“实话?”
“不然?”
杨俏笑了笑,不可置否。
“假话是,觉得自己以前没怎么好好读书,想要再多读点书。或者,南大环境优美,又是名校,比我这一般大学好多了。”
“真话呢?”
“南城空气清新、环境优美、四季如春挺适合养老的。最重要的是,即使你一直不答应解除婚约,南城离云城也挺远的,离你挺远的,而且学硕是三年。”杨俏说了实话,她当初选南大,选学硕就是因为想着,如果厉墨深死活不同意,她考上了还可以到南城躲个三年,三年过后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呢。
“其实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吗?从你问南大,问学硕的时候。”
是啊,他早就猜到了。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有这种想法,跑的远远的。当初填高考志愿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只是她当时没成功。
“杨俏。我……”
在她正要关上车门的时候,厉墨深喊住她,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叫她全名。
“你答应了?”杨俏小心翼翼的试问。
她以为他经过她刚刚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及他自己的答深思熟虑,脑子灵光了,觉得他俩真的不合适,答应了。
然而,厉墨深的脸瞬间又阴鸷了几分,“永远不会。”永远不会答应。
杨俏用力把车门一摔,这老男人怎么就这么不善解人意、知情达理,他怎么这么油盐不进啊!什么破毛病啊。
回到宿舍,杨俏就洗洗睡了。接下来的日子,她没去找厉墨深,厉墨深也没来找她,除了上课就是考研自习室待着,宿舍教学楼食堂三点一线,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出过校门了,日子过得好不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