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起一路抱着娃跟着阿离，阿离时不时和子起聊聊天，但作为陌生人子起也没怎么和阿离说话，虽然阿离救了他，。不太熟有些事也没问的必要，俩人就聊聊一路上遇到的各式各样的鬼，反正气氛也不太热烈，也不冷场，对于俩个刚认识的人刚好。
子起想起他之前喝茶时那个吊死鬼，就问了问阿离，眉眼亮亮的阿离望了子起一眼，微微笑了一下。
“他，才没死几个月，却不愿投胎，原因有俩个，一者自杀一般很难投胎，要找替死鬼。二者他却是自愿永世当一个孤鬼野鬼，留在鬼城，永不超生。他心中有一心念之人在鬼城，如果他去投胎了恐怕下辈子都见不到他喜欢的人了”
“至于他为何自杀，等下次有机会再和子起兄说，我家到了”阿离三言俩语说了些，有些事还是要留着，机会是自己找的，不能把路给堵死了。
子起跟着阿离在一间不大的木屋前停了下来。阿离家在比较偏僻的地方，周围也没什么邻居，跟着整个鬼城的气氛一样，周围都灰沉沉的，木屋前有几个光秃秃的树，子起依稀看出那是几棵梨树。
鬼城的生存环境不适应凡间的梨树生长，子起知道能在鬼城养活这几棵梨树，是很不易的。
没想到这少年居然喜欢梨树，子起看着眼前一身红衣，觉得这人还挺执着，不适合的，不管怎么强求都是不适合。
“在鬼城很难有人间植物能存活，”
“知道，只是喜欢”
“不辛苦吗？”
“尽最大努力吧，虽然自己不配”阿离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了下去，有些无可奈何，却又不能不面对现实的无奈，却不想放弃。
“没有配不配，努力就好，你这么好看，它们会喜欢你的”子起听出阿离语气里的委屈，觉得少年太自卑了，不就喜欢几棵人间的梨树？他有的是！！
“我有几棵梨树，哪日有空带你去看看。”进了屋，极简单的一张床，一张桌子，几件日常用品，和子起屋差不多干净。
就是有点灰，应当是有些时日没住人了，阿离一挥手，屋子干净了不少。
“寒舍太简陋了，实在有些抱歉，城里的客栈人是住不了的，只能委屈哥哥和孩子了”阿离觉得很丢面子，自己很久没回家了，而且也没敢都人往大房子带，怕子起更加嫌弃自己的身份。
鬼城要入夜了，子起和阿离烧了热水给孩子洗了澡，喂了吃的。
阿离还给自己和子起煮了一碗面，子起表示自己闻到香味的时候感觉自己要饿疯了，阿离这少年还是挺看得懂事的。
最近子起越发觉得自己像凡人了，会饿，只是时间很长，几天才会饿一次。
青葱小面，子起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厨艺很好，以后也不知哪只女鬼有福气！
面对面坐着，看着子起吃东西的阿离，不紧不慢吃的慢悠悠的。
吃了面，鬼城全暗了下来，摸着黑爬上床，子起和阿离一人一半床，但被子只有一个，怕孩子被冻到感冒，所以被子大多在子起那边。
静静的夜，子起还是运了些法术，让整个屋子暖和起来，阿离很冷，但一整晚却很知礼，没有靠近子起分毫。虽都是男子，子起觉得毕竟是才认识的陌生人，他不习惯和别人太亲密，也不希望别人太热情。
还好，少年知道分寸。
整晚屋子都是暖和的，漆黑的夜里有淡淡的梨花香，让人安心，静心。
鬼城虽是一个灰暗的世界，也是有昼夜之分。
夜是人间的昼，与凡间是相生相克，一般的鬼是不能在白日出门的，鬼城人间的白日，有俩间不知名，或不知道存在与否的人把鬼城鬼的屋子封住，遵循天道。
*
第二日子起和阿离大早的起床，要赶往卖梨花酒的酒庄。
天灰蒙蒙的，比入夜好些，依稀可以看到周围的大概，晚上就是一片漆黑，连人间的月亮都没有。
酒庄在三里之外的河边，柳树成了鬼城生命力最好的人间事物，把大半的河岸都点缀成了一个雅境。只是阿离不喜欢，他喜欢梨树，梨花，还有眼前白衣人。
酒庄的酒分为俩种，一为鬼饮，二为人间佳酿。大多是鬼饮的酒，因为人间佳酿的价值不菲，大多鬼都买不起，酒还是要人间的酒才是酒，人才有愁，人才借酒消愁，而鬼却脱不了人性。
阿离在路上就告诉子起酒庄里人间的酒是可以喝的，酒庄是有分店的，在人间为主店，鬼城开了分店，供应整个鬼城的酒需求，委实把人鬼之财都挣了个遍。背后的老板也神秘莫测，不见踪影。
阿离在说酒店老板时，对着子起笑了笑，好看的嘴角有点微微上扬，红衣真是把人的魂都快勾去了，子起脸有点热，抱着孩子，都有点不知所措。
酒庄一排排依湖而建，最高处只有三层，面积很大，却很静默，安安静静的，虽然有浓浓的水雾，淡淡的酒香大老远都能闻到。酒庄大概可分为三大部分，对应制酒的流程，酒庄和整个鬼城有些格格不入，却在深思之后又有点相得映彰之感。鬼城不管白日黑夜都是黑为主打，酒庄却像人间最正常不过的酒庄，沉溺在浅浅日光里，懵懵懂懂，人间仙境，雾无声，湖水幽幽，山青水秀。
一点没有鬼城忧郁的气质。子起有点疑惑。
“你看出来了？？”阿离歪着头看向站在门口疑惑的子起，脸上有点宠溺的笑着！！
“嗯”子起思虑了几下，又道“人鬼交际之地”语气有点不悲不喜，看不出到底生没生气。
“聪明”阿离真诚夸了子起，也不做过多的解释，就提步往酒庄里走。步子迈得很小，像逛街一样悠闲，时不时悄悄暼了眼稍落后的子起。
到了酒庄大厅，阿离和这里的人说了些什么话，没一会就有人端出了些吃的，味道很不错，在阿离的提示下子起吃完了。在大厅等了一会，就见一红衣女子来了。
曲一一果然来了。
“酒家，上好的梨花酒，十斤”大大嘞嘞的进了大厅，寻了一个位子等着酒家装酒。
也没看厅内俩人，直接无视。
“曲姑娘！！”阿离先开了口，道。
“阿离小哥哥，今日怎有空来酒庄转悠，你可是大忙人”曲一一望着阿离，深深笑了笑，再看旁边那位白衣公子，笑意更深了。这小子胆子不小，这种人也敢追。
“有事，专程找你来的”子起也不含糊，也不拐弯，直接把想要回自己的“吾悲”剑的想法说了出来。一旁阻止不及的阿离一手蒙住了自己的脸，他选的人，他不能嫌弃智商。
阿离还想骗骗忽悠一下姑娘，不成想子起居然那么直接，如果曲一一能给那不就是一只傻鬼！！
“可以，但有条件”果然曲一一无利不起早，不会做亏本生意，曲一一和阿离认识近千年，对彼此都有一定的了解，知道曲一一是那种非常抠门的女鬼，别人，别鬼不要想从她那里挣到一分便宜。
俗称“鬼难缠”，全城远近闻名。
“说，我能办到的会尽力办到，”子起觉得还是很合理，毕竟这剑是这红衣女鬼的。子起看不清这女鬼的相貌，因为鬼城鬼都不太喜欢让人看到鬼样，在鬼城见到鬼也都是模模糊糊的样子。只有有缘人才看的到鬼样，曲一一身高不高，整体偏小但没有给人娇柔感，浑身一股子邪气，和昨日看到的那个哼小曲的女鬼完全不一样。
女人果然一天一个样！！？他不懂女人，变成鬼的女人更精，没有他家小梧桐单纯，可爱又活泼。
“帮我找到这簪子的主人”曲一一从怀里拿出了一根木簪子，上面有很重的鬼气。很简单的一根簪子。或者是一个有点粗糙的木棍，执念很大。
子起看着那根簪子许久没有回话，之后也没回曲一一的要求什么都没说就往酒庄外走，一句话也没说，一个表情也没有，就只是往外走，也没给任何人打招呼，连阿离也没管。
大概走到了门口，回首望了望曲一一旁边的阿离，说道“有缘在见，谢谢阿离昨日的款待”一脸都没得表情。阿离有点怕，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个人走了，不管他了，原来他与他只是一个陌生人，是才认识一晚上的陌生人。
子起消失在酒庄门口，只是对阿离表示了感谢，然后就离开了酒庄。
曲一一“……”
阿离“……”
曲一一一脸懵，看着阿离，示意他解释解释，或者说说自己的想法。
阿离好像心情不太好，淡淡的道“你找个时间把剑给他，他找到了簪子的主人了！”
曲一一“什么，他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你咋知道他找到了”，曲一一表示自己也不傻，她可是看着子起一句话没说就跑路，还把一脸怨妇样的阿离给抛下了，看着红衣少年的衰样差点没笑出声，被抛弃了。
只是她打不过，也没敢笑，强忍着，却也知道子起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他太过分了，你以后别喜欢那种没得感情的人，喜欢我多好，有漂亮，又可爱，还省钱！！！”曲一一没敢嘲笑，只是想安慰一下阿离。
“你想死透彻吗？？！！”阿离语气冷到曲一一再没敢吭声。
“他就是簪子的主人”说完阿离消失在酒庄。
独留曲一一愣在原地。
“簪子是子起的，簪子居然是她师傅的”喃喃自语，久久回不过神。
“傻姑娘，一千年，她又等的是谁，”
“一千年，我又等的是谁，”
“师傅，原来他是师傅呀”
“师傅，你的小丫头好想你”
“师傅，我来还您的剑了”
“一千年，我等了一千年。何人记得，全都忘了，只有师傅记得我还没还您剑”
“忘川太冷了，她太固执了，”
曲一一，何人还记得她的梧桐在忘川渡头等一人，千年。
无人记得，无人寻她，连她曲一一都觉得寂寞，梧桐无人寻。梧桐有心心念念记挂他的师傅。
也不知道曲一一想了多久，或是仅仅在那站着也不说话。在她身后打好梨花酒的酒家也站着等，没敢叫，曲一一不敢惹。
等到曲一一回过神后，直接拿了酒走出了大门，消失在门口幽蓝的漩涡里。
曲终人散，这一天终是要来了，千年漫漫，千年太长了，她等得太久了，她累了。
*
言时做了差不多快千年的喝茶神，门庭冷清，今日终于迎来了一位千年不见的朋友喝起了茶，聊起了往事。只是那人手里抱着的娃让言时惊讶，梧桐的师傅这是什么爱好，一个正儿八经的仙，居然在养娃的路上越走越远，看着还像那么回事，来了大半天，孩子也没哭，看着挺乖。
喝了半天茶的子起也大概了解了关于他家小丫头的事的大概了。
没想到最后梧桐居然被天道给弄死了，他有点难以相信。
“小丫头，现在在哪？？”子起转身离开最后一句话，不是责问言时，只是问她在哪里！！
“千年前便在忘川等一人！！”言时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梧桐，他也不知道怎样去劝解，可能他才是那个需要人去劝解的对象。他心中有结，但他没有出口，也没方向去救赎自己，便喝了千年的茶。
“梧桐等谁，易白吗！？”
“你哥哥从来都不曾喜欢你，何苦千年寻那人”言时作为易白的好有，其实旁观者确实很清楚能看出他俩根本就没可能，但转念一想，她哥千年轮回不知道已经投了几百次胎了，她梧桐就算眼神不好，估计早就应该找到她哥了呀。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按理说梧桐都不应该还在忘川上等，那么梧桐极有可能不是在等她哥。
她在等何人，哪怕千年都不回头！！！
当初易白和梧桐没有太多联系，之后就完全没有交际了，但言时和梧桐却还是很好的朋友，他了解梧桐比她哥哥更盛，对梧桐之后三进三出，屠戮鬼城的原有十分清楚，也知道最后她上九天用“吾悲”剑削了自己的姻缘，一身红装命绝于“吾悲”剑下，一个鲜活的小姑娘，把所有的可能都给一刀一剑给砍没了，从此她忘川等一人，不离不弃吹了千年的忘川风，看尽人间百态。
言时喝完了一壶茶，才起身，往人间去，去忘川的路他找的到，不像子起一般千年不见成了一个路痴。他手提一壶梨花酒，他也要去寻一人，小老虎应该还是那么暴躁，他知道易白其实是有可能喜欢梧桐的，只是只是有可能，虽说他俩是兄弟易白与梧桐的事他一直都没有去参与，他俩都是自己的朋友。他看不懂易白，梧桐他也不知道如何去说，只是朋友便是一起玩耍，一起喝酒，一起聊天，不要想太多反而让小老虎越陷越深。
梧桐搬离长梧在梨花窖那些年，言时时不时找梧桐去人间逛逛，喝喝小酒，游山玩水，他不提易白，她也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过节时，生辰时她都很用心给他准备些礼物，她有点穷，凡事心意到了，也不管言时喜不喜欢一股脑的热闹。
言时知道，她太忧郁了，就算她去鬼城后被她师傅锁了几年后放了出来，也是笑呵呵的和言时打趣，从不在他年前透露半分对易白的感情。
然后就是易白成亲，她也笑着，一直笑。
有一日冬日在人间闲逛遇到一小孩，她笑盈盈的逗笑哭着的小孩，走了好十几里仙道才把孩子送回家门口，转身就走。
那是易白的小孩，她认的，眉眼间，一眼就认出了。
她哥哥，心心念念她不知，也不想去知道。
那孩子被路上的女鬼吸光的精气，言时去拦拘了孩子魂的鬼差，梧桐注了大半的法力保着孩子本源。
送孩子到门口时，她一身法力乱窜，只差一点进自爆了。
天道不可违，那是她第一次违了天道。
天罚是迟早的。
第二次是屠了鬼城！
第三次是上九天削了自己的姻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