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了,大火终于熄灭了,酒馆烧成了废墟,后院的几间房间保护了下来。酒馆的伙计和几个玉华宗护城修士在四处查看着。废墟之上一身白衣极是美丽的木兰心,站在两具尸体旁边。尸体面目全非,只能判定男女,男的躺在女的旁边,女的一只手搭在男的身上。木兰心看着那具男尸,或许别人不认得,但是木兰心是认识的。春香楼昏暗的灯管下他目光锐利;酒馆中他见识过人;寒冷风雪中面对扑来的西洲狼他为自己奋不顾身。得知他完好归来的那天,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也是自己最伤心的一天。那天看见那个女子令见识过人的他语无伦次时,自己就知道他有了自己想要在一起的人。木兰心不明白,论才貌自己不比她差,论出身她只是个乡野女子,可这个男人偏偏选择了她,木兰心恨这个男人。那时的木兰心明白,如果知道他过的好自己会不开心,如果知道他过的不好自己会更不开心,所以就不想去知道他的消息了。可是当得知酒馆着火后,一股莫名的担心震动了木兰心的心,她放下了一切跑到了酒馆,一阵寻找后,她找到了自己想见的人。许多年没有流过泪的她,看着他的尸体流下了眼泪,所有的恨意都消散了,一些问题出现在了脑海,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五洲商会高高在上的权势?为了可以满足许多欲望的钱财?还是为了有一个可以给自己带来牵挂的人?
木兰心痴痴的想着,“木姑娘”,忽的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一个身穿普通人家衣服的男子,眉清目秀,刻意的隐藏遮不住他高贵的气质。元扶微笑着看着木兰心,这个他只见过一面,却思念了五年的女子。
“你是元扶?元公子?”木兰心疑惑的看着元扶说道。
元扶看着脸有泪痕的木兰心,心头一震,但是发现木兰心还认识自己,便开心了起来,说道“一别五年,姑娘还记得在下,元扶不胜欢喜”。
木兰心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凝视着他清秀的眼睛。
“我这有一物,应该是姑娘遗落的吧?”元扶笑着说道,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递给了木兰心。
…………
酒馆大火第五天,酒馆后院侧房中,钟子才手里拿着从其他房间找到的一些书本、衣物之类的东西,一脸悲伤的坐在床上。窗床前书桌边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在翻看着桌上的手稿。
“爹,这就是小云哥哥写的字吗?你说我很聪明,那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小女孩用稚嫩的声音对钟子才说道。
钟子才看着自己的小女儿,悲伤的神色慢慢变成了慈爱,说道“是的,小滢,你小云哥哥也很聪明的,他写的很多字爹也不认识”。
“哦,爹,你说带我来认识小云哥哥,让我和小云哥哥玩,怎么找不到小云哥哥呀?”
钟子才脸上的慈爱慢慢的又变成了悲伤,说道“小云哥哥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好吧,那我在这等他回来,和他一起玩”。
钟子才点了点头,牵着女儿的手走出了侧卧,钟子才看着眼前的废墟不停的唉声叹气。钟子才昨天带着妻女从东洲回到了小石城,刚到自己的贵人阁时发现对面的酒馆竟成了废墟。四处打听,知道酒馆五天前起了大火,死了四个人,李富贵、虞伶仃、穆如嫂子和一个酒客,据说酒店的三个孩子被路过的人贩子趁乱拐走了,大火三天后五洲商会的人料理了四人的后事。
钟子才拿着一些遗物,带着女儿走出了废墟,刚要进贵人阁时发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牵着一匹马从远处走来。身影走近了,钟子才认出了这个高大魁梧的大汉,正是五年前将妻儿留在酒馆的穆如臻。
穆如臻在不远处就看见酒馆变成了废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钟子才,径直走到废墟前,停了下来,坚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恐惧。
“穆如大哥”,穆如臻回头,瘦弱的钟子才和一个小女孩站在自己面前。穆如臻打量了一下钟子才,最后目光落在了钟子才手上遗物中的一块红绸上。
…………
大火一个月后,天水城,穆如族的宗族楼后的祠堂门口,穆如魁和穆如锃守在祠堂门口。祠堂内穆如臻跪在牌位下的蒲团之上,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白发老者,老者双手颤抖捧着一块红绸,眼中竟是流出了泪水。穆如臻看着前面的牌位,中间最大的一个牌位写着穆如桓杵,下面摆着三排牌位,从左之右依次写着:穆如明德、穆如浩江、穆如秉坤、穆如云霁……穆如怀武、穆如雄。
“四十年了,穆如家主终于回来了,天佑我穆如”老者抚摸着红绸,声音哽咽的道说。
“族正,这上面还少了两个牌位,你帮我摆上去”穆如臻看着牌位淡淡的说道。
老者想了想,说道“雄家主之后是颜家主,颜家主之后是臻家主,据您所说颜家主应该已经仙逝了,那便只少了颜家主的牌位,怎是少了两个?”
老者说完后,良久,穆如臻说道“少了两个,穆如颜和穆如臻”。
“家主,您明明身体雄健,为何要把您的牌位也摆上?”
“芸娘死了,我便也已经死了”穆如臻淡淡的说道“我对不起芸娘,本来应该随芸娘而去,但白狼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没脸去见她,等找到了白狼,把他托付给你,我便会去找芸娘”。
“家主切不可有此想法,穆如家已经乱了四十年,不能再乱下去了,您不能再离开天水城了。少家主吉人自有天相,少家主流的是穆如家的血,穆如的根在这里,少家主自会寻来的”。
…………
大火一月后,中洲,天阳山,宗门大殿门前,元樱一身白色掌门大袍站在门口,看着远方,眼神深邃,平静如水的脸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喜怒哀乐。元扶站在元樱身后,看着元樱的背影。
“宗主,那日发现的尸体,虽然无头,但他胸口的伤口为破天击所伤,定是铁达无疑,只是……”。
元樱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道“只是什么?”
“只是从铁达断头处的灼伤看,铁达是死于炎阳决”。
元樱沉思良久后,说道“炎阳决?五洲之大果真是无奇不有,此事你压制住了没有外传,做的很好,此事不可让任何人知晓”。
“宗主,西陵纯亘和无华禅师也不告诉吗?”
元樱没有回答,依旧看着远方。
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跟随上代宗主一起修行的二十七个年轻子弟中,元扶和元樱经常是一起修行的,元扶对这位心思缜密远见卓识,同是出自上元郡的三哥甚是敬佩,元樱对元扶的兄弟情谊也远胜其他人。当日知道宗主仙逝和大哥元吉失踪后,元扶便第一个带头推举元樱为宗主的。本以为元樱会高兴,但没想到自从那日以后两人的关系却是疏远了许多,以前元樱对自己是知无不言的,现在每每都是欲言又止。心思细腻的元扶早已察觉到,身为宗主的元樱变了,变的已经不是他以前认识的三哥了。
元扶正要告辞,忽的元樱说道“你和老七一起多日,有人和他接触过吗?”
元扶想了想,说道“我与七弟日夜相伴,未曾发现他与其他人有过接触”。
许久两人又是没有说话,最后元扶告辞离开。元扶离开数十步后,元樱说道“六弟,木姑娘很不错”。
元扶身子一怔,笑着回过头看着元樱,元樱还是没有回头,依然看着远方,元扶说道“多谢宗主,改日定带她拜见宗主”,说完元扶便离开了。
元扶离开后,从不远处的石柱后面走出一个身穿红衣极是漂亮的女子,正是元沁儿。元沁儿走到元樱身后,说道“宗主”。
元樱转过身,看着元沁儿,说道“你还是要走吗?”
“恳请宗主,让我离开中洲寻找云凡”。
元樱看着眼神坚定的元沁儿,淡淡的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去吧”。
元樱说完,元沁儿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担忧的说道“你继位宗主不久就违背祖制,长老们那边怎么办?会不会对你……”
元樱平静如水的脸色露出了一丝微笑,说道“没关系的”。
…………
大火一个月后,北洲西南,靠近西洲平遥原的雪原之上,一个身穿僧袍,头发花白的年轻人正往西走着,后面跟着一个一身兽皮大衣,圆脸白嫩,大眼睛高鼻梁,十六岁左右的少年。头发花白的年轻人在雪地里轻松的走着,后面的少年很是吃力的跟着。没过多久少年就脱力倒下了,大口的喘息着,喊道“元吉,拉我起来”。
前面的元吉停了下来,走到少年身边,将手伸给了少年。少年左手抓住元吉的手一拉,站了起来,不等站稳,少年不知何时右手拿着一个匕首刺向了元吉。元吉没有躲避,匕首刺中了元吉,少年一惊,匕首似是刺中了坚韧之物,匕首虽有凹陷进去半寸,但也就只能凹陷半寸,怎么使劲都刺不进去。元吉站着,任由少年来回捅刺,刺了十多次后,少年吃力的放弃了。元吉也不在乎这个要杀死自己的少年,将他扶稳后便继续往西走去。
少年稳住后跟了上去,说道“元吉,你是不是把天罡道法练到了第九层?”
元吉没有理会少年,继续在雪中穿行。“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我们无极门的典籍上记载,当年元问天就是一般的法器伤不了的,你肯定是练到了第九层”少年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我现在杀不了你,等我找到了我姐姐,你就死定了,我们要把你们天阳宗姓元的都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