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沈规突然抬头与沈天说了一句:“我想通了,果然还是要杀。”
“你一个晚上不说话,心里就是在想这个?”已经夜半时分,修为底子最差的沈天灵气消耗的最为彻底,这会儿已经睡眼惺忪了。
沈规理所当然的说道:“死生为大事,当然要慎重思量。”
“来来来,你小师叔又要上课了。”沈天干脆也不睡觉了,一把把府黑抱过来:“说说,你觉得为什么该杀。”
“杀,你们不是都说透了吗,当时的情况,只能杀。”沈规虽然文酸,但是还不至于迂腐,稍微想一想如果涂清欢落到那些人手上的下场,他就知道,这些人死不足惜。
“那不就结了,你还纠结这么久?”沈天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低下头对着府黑说道:“你师叔这就叫做庸人自扰。”
府黑今天全程都在旁边晒太阳,自然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身为妖兽,他可没有办法想的那么深入:“谁来打我,我吃了谁。”
“小黑说的对,但是也别吃了坏东西。”沈规难得的开起了玩笑,一屁股坐到沈天的床上,把府黑报到自己的腿上放着。“我是在想,除了杀,还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说道这个,沈天的兴致一下就起来了:“办法多着呢,可以罚做劳役,以力代罚;可以学周文王,画地为牢,夺其自由;或是施以肉刑,断其身体一肢,明其罪责。或是鞭打惩戒,对咯,各种体罚我也是略知一二……”
“停停停,你哪学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衬着有些昏暗的灯光,沈规这会在看沈天,感觉就像是戏文中的奸臣,在昏黄的灯光之下,筹划着残害忠良的事情。
胡筱月用心的记着沈天的话,“还是人族聪明,折磨人都有这么多的办法。”
“小月,这些东西你不准记。”沈天在一般徒劳的制止道,但是想了想又摇头说道:“以刑为罚,固然没有一杀了之那么极端,但是由谁负责看管刑罚?”
“那倒也是,所以最省事的还是一杀了之。”沈天对杀人一事并没有多反感,反倒觉得,这是一种最方便的,管理方式?
“不对!这只是省胜者之事!”沈规的声音一下高了起来:“败者之事,天下之事又有谁来管?若是遇上之事都这么一杀了之,尘世凡人是不是个个该死?”
“也是,找再冠冕堂皇的借口,其实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沈天接着说道:“只不过,你又能如何?或者说想要如何?”
“复礼仪。”身为儒生的沈规的理想自然还是以礼治国。“应又一道完整礼仪,让优者得赏,过者得罚,人人各安其所,天下大同。”
“哼,幼稚。”沈天忍不住打断他这种理想化的设想,“你懂礼吗?可否不逾矩?”
沈规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有些惭愧的说道:“圣人都要七十才能不逾矩,我只能说略懂礼数,哪里敢谈不逾矩?”
“那你怎么让天下百姓,让那些吃了上顿愁下顿的穷苦人家和你这般,知礼守礼?”沈天调笑道:“而且,像你刚才说的,百姓不守礼时,又有谁来教导责罚?”
沈规显然是思考过这个问题的:“内圣外王。因有超凡脱俗之圣人为天下表率;同时,也要大兴教化,用礼学教化苍生,知礼守礼。”
“你自己想想,可行吗?”沈天懒得反驳了:“你还是太过天真了啊,圣人很忙的。”
果然还是如此,沈规心中到没有什么落寞,他自己也知道,设想中的世界,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圣人高高在上,要求长生不朽,哪里有空为了普通人来管理城邦?只不过就算这样,士亦当知难而上!
“既然不能求诸苍天,那便应该自行奋斗。就像阿天你之前和我们说的,必须要发挥普通人自己的力量。就像在村里那样,为了更好的生活,拿出一部分收获来供养先生,教书育人,让一代代孩子能不断向前,此为百年大计!”
“哦,有点让渡权利的意思了。”沈天老怀欣慰的看着沈规:“过两天我找本叫《社会契约论》的书给你看,里面讲的透彻些。提示你一下思维可以广阔一些,供养的除了教书育人的先生,是不是还能有些其他人?”
“社会?契约?”沈规咀嚼着这两个自己从来没有听过的词,感觉又有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在自己面前打开了。只不过不管怎么看,这个问题上,沈天都想的比自己透彻,于是诚心请教道:“那阿天觉得该如何呢?”
这一下问道沈天的装逼范围了,咳了两声,沈天才正儿八经的开口说到:“我把人们之间交往的整体叫做社会,你说的问题,就叫做社会治理。你刚刚说的的方法,其实是定了个模板,所有人都要按照你的方式去活着。但是,你的模子太过完美,真正又有几人能做到?我问你,笔直向上的木棍和婉转婀娜的杨柳,那个更美?”
不知道沈天是什么意思,但是沈规还是认真的回答道:“各有其美,但是我心属杨柳。”
“可是按你说的以礼治国,就算那天教育的问题解决了,人人都可为君子,那也不过是一根根木棍笔直的向天上指着,再没有一点的杨柳依依,着就是你希望看到的?”作为一个合格的键盘政治家,沈天娓娓说着自己的政治设想。“当今之世,最好的莫过于依法治国。不是法家之法,而是社会之法。不定行为标准,只是告诉你什么事情不能做,莫要坏了社会底线。除此之外,尽可为之,这样,才能激发百姓的勃勃生机。”
“社会之法从何而来?”沈规在学堂时也看过一些法家的道理,知道法令出于君王,却不知道沈天所说的社会之法从何而来。
“自然是从社会而来,是社会成员的共识,所以不仅要有教书先生,还要有博学者将何为社会共识提炼出来,有执法者依法裁量行为是否符合社会之法。”沈天首先还是按照自己的经验,展开了一幅社会治理图景。“到时看看书,我说的那本《社会契约论》里,先贤写的更为透彻。”
“额,那你现在是不是不太睡得着?”沈规有些不怀好意的问道。
“屁,我很忙,很困,没有时间起来抄书。”沈规嘴一张,沈天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嘟囔道:“我一个刚筑基的小修士陪你们闹了一天了,现在可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提条件吧。”就像沈天了解自己一样,沈规也十分清楚沈天是哪一路货色。
“放心,放心,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沈天贱兮兮的靠了上来,搂着沈规说道:“涂宗主可是说了,不敢给太多协助,所以接下来就是我们独自上路了。这几天我和小月拟了一个详细的计划,包管你把涂姑娘带回家。我要求也不多,就是你这个榆木脑袋到时候好好配合我们,别闹出什么幺蛾子。”
“你们前几日晚上不睡觉,鬼鬼祟祟的,就是在做这种无聊之事?我一直以为你们是在研习道法?!”沈规终究还是没能想象到沈天的无聊程度,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自己无聊就算了,怎么能浪费小月夜间修行时间。”
“不打紧不打紧,耽误不了。”胡筱月已经飘了过来,围在沈规的周围撒娇道:“接下来的路上,师父你按我们说的去做就是了。”
“小月,你也陪着他胡闹。”沈规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是有些喜欢涂姑娘,但是一来年纪还小,当以学业为重,二来当守君子之礼,哪能做这些旁门左道。”
“嘿,我这就不乐意听了,怎么就是旁门左道了,这叫恋爱技巧。”沈天一听就不乐意了,坐到床上嚷嚷道:“追人家女生哪有那么容易的,你碰上我和小月算是捡到宝了,只要按照我们设计的套路来……”
“哪些套路?说来听听?”
涂清欢调笑的声音突然从窗台之上响了起来。
作为始作俑者的沈天还没有什么反映,沈规已经浑身一激灵,猛的站了起来,回头却看见涂清欢高高的坐在窗台之上。
“涂,涂姑娘,你怎么来了。”沈规心虚的问着,心中祷告着希望她没有听到前面的话。
“刚到。”在外人面前或许有些不善言辞,但是在沈规两人面前,涂清欢却从来是直来直往的。“就是来说一声,今天比试就是我技不如人,我没有往心里去,更没有记恨你。你不要想太多了。”
沈规笑着说道:“我早知道,涂姑娘不是小气之人,怎么会在意这些事情。”
“还有,下次那本《社会契约论》也借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