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清欢感觉自己没有听懂沈规的话，茫然的抬头望向沈天，想要从他那边得到个杰斯，没想到沈天的表情比她还要茫然，连震惊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了。
虽然心中对儒家学派食古不化，用《大学》里的话来划分修炼等级的行为嗤之以鼻，但是多少接触过些修仙界野闻的沈天还是知道儒门修士，“知至”大致相当于踏入修仙门槛，与“筑基”基本可以划上等号；后续的等级虽然因为各有侧重，很难说一一对应，但是“意诚”大体上相当于道家“金丹”确实被普遍认可的。自己连“筑基”的门都还要差一些才推开，沈规就已经要“金丹”了？真的是不做人了吗？
“涂姑娘，可能刚才飞太快，耳朵有些不好，声音都听不清了。”沈天逃避现实的说道：“小尺子，你是说你下一步可以准备“意诚”的吧。可喜可贺，再接再厉哈。”
“哦哦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涂清欢也学习到逃避虽可耻但有用的真谛，和沈天一起欺骗自己起来，“可能我刚才跑太快，有点耳鸣了。”
看着两人自说自话，沈规无奈的想要解释道：“我……”
“你不许说话！”沈天恶狠狠的盯着沈规，“说，什么时候晋级的！”
沈规无奈的看着被嫉妒冲昏头脑的发小，无奈说道：“你到底是让不让我说。”
“说，给我好好说清楚。”从小饱读江湖画册的涂清欢也站了出来：“到底是吃了神仙丹药，还是被谁传了修为，我倒要看看，你小子哪来的这么大的造化！”
“大约是十天前，我们和“纳”对峙的那个晚上。”沈规开始认真的回忆道：“当时我不是借了木道人那柄本命木剑，挥出一剑水木剑气……”
“你说什么，“纳”是什么？你不是修水法的吗？水木剑气是什么？怎么又是十天之前了。”涂清欢觉得嫉妒快要挤占自己英明神武的大脑了：“你不是说修行到现在都不过四十五天吗？一个晚上“知至”，然后一个多月你又晋升？”
沈天抛给涂清欢一个同道中人的表情，回想起自己出门谈个生意，回来就发现沈规控制着满屋子的水球乱飘的无力感，无奈说道：“涂姑娘，你知道我和这货儿一起上路，心理压力有多大了吗？你现在故事看到哪里了？”
涂清欢回想了一下，说道：“就是你用竹竿挑死俞满那边。”
“那离“纳”的故事还远着呢。之后还要入住武功县城，创业立功，夜宴群贤，私相授与，结对探险，坐地分赃，故地重游敛尸骨，然后才到“纳”的故事。只不过那一段故事是真的惊心动魄，诡谲离奇，说来可就话长咯。”
这些人出个门，到底碰上了多少事情？涂清欢心中向往之余不免又生出了些许同情，这一路想必也走的颇为不易吧。连带着语气都放缓了许多，只是继续说道：“今天开始，每天十章。”
“姑娘厚道人！”沈天幸灾乐祸的鼓掌道：“只不过你小子，怎么连我都不说！我还能把你这些破事说出去不成。”
听了涂清欢的话，苦着一张脸的沈规郁郁道：“刚开始我也不知道，这两天和《养气诀》上的言语印证了一下，才大致确定了下来。但是想到晚游前辈即是大船本身，虽然晚游前辈是好人，但是像你说的，防人之心不可无，也就想等到下船以后再和你说。”
涂清欢更是纳闷道：“你是说你十天之前就晋级了，但是这两天才慢慢确定下来？还有这种事？”
为了接下来的日子好过一些，沈规决定把事情好好的说清楚，考虑道涂清欢还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组织了一下语言，慢慢说道：“大约十天前，我们遇到了个妖物名字叫“纳”，海纳百川的纳，是个元婴修士晋升失败的遗留妖物，想要夺我们两人的魂魄。当时阿天受险了，我便鬼使神差的挥出了一剑，砍破了它的身躯。”
本来想好好听故事的涂清欢，又忍不住打断沈规的介绍了，咽了口口水，说道：“你们两个人砍死了个元婴？”
感受到谣言的传播方式的沈天连忙打断道：“涂姑娘你可悠着点，可别捧杀我们。我们对上的是晋升元婴失败的魂魄遗留物，本身就境界不稳。小尺子也是把它临时组成的躯壳给砍破了一时，没多久人家就恢复了，满山满野的撵着我们跑。最后是靠另一个老元婴，才勉强逃过一劫。”
就算是这样，刚入门的修士小白，能对上元婴级别的怪物还能全身而退，这样的经历也足以惊叹世人了。涂清欢有些懵了，一把抽出最近为了装帅，一直被沈天别在自己腰间的木剑，丢给沈规说道：“挥一剑给我看。”
接过木剑的沈规无奈的摆出了个起剑式，不消说，这种装模作样的身法自然又是从沈天学的。但是就在他举起剑的那一刻，整个人仿佛放空了一般，再没有半点负担，只是凭着自己心意挥出了这一剑。
汹涌的水气从江上而来，从沈规的身上而来，汇入了那挥动的并不急促的木剑里。原本平平无奇的木剑，却在那无数水气加持下，仿佛活过来了一般，生长出充满活力的木灵之气，方圆之地内的仿佛充满了生气，随着沈规挥动的长剑奔涌向前。
一股不甚凌厉，但又势不可当的柔和剑气挥向空中，牵动着半空的气息扰动，乱了夕阳余晖，却没有惊动水底鱼虾，就这么慢慢消散而去。
再一次看到这剑，沈天还是觉得赏心悦目，就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这么装壁，“怎么不射到水里，让我们看看威力。”
“君子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沈规收剑还给沈天，笑的柔和：“凭白无故害了水底生灵的性命做甚。”
有家学传承的涂清欢自然看的更深，愣愣说道：“五行转换？！怎么做到的？！”
“大概是木道人前辈这把剑神妙吧。”喜欢把自己的好处归结给别人的沈天笑着说道。
“然后呢，挥出这一剑你就意诚了？”沈规拿着自己的剑仔细端详着，想要找出神妙之处，一边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来。
“当时你受伤甚重，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沈规回想起之前的画面，心中还是有些后怕。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后来心里想的就是要把‘纳’砍破，救你出来。初学的水法是用不上了，能做的只能是挥剑而已。既然只能挥剑，那就竭尽全力挥剑。就是那是，莫名想到李英琼的冲天剑气，想到紫郧姐姐的凌厉身法，想到要自己也要挥出这样一剑才行。原本空白的大脑突然念头通达，似乎抓住了点什么，于是就挥出了那一剑。”
“然后你就“意诚”了？”涂清欢把沈天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现在想来，或许是了。知至之时，感觉体内浩然之气存于丹田之中，可随心调用，强化自身。意诚之后，浩然之气遍布四肢百骸，不在向丹田之中回缩，感觉人都精神了许多。”沈规用着最通俗的语言描述着自己晋升的感觉，只是许多玄而又玄的感觉是描述不出来的，说的有些急，怕沈天误会自己隐瞒，接着说道：“当时我以为是自己受了木灵之气的影响，所以激荡的浩然之气才会回不到丹田之中，只当是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之后便一直都在安抚浩然之气，怕它暴走了。这几天发现这种状态不当没有影响到自己，施法时反而更加顺畅，在与书上的记载对照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可能是晋升了。”
“难怪你这几天都只是在炼气打坐，没有做术法的训练。”沈天回想起这几天沈规异常的地方，“也是，《养气诀》只是儒家入门功法，虽然有介绍了修炼等级体系，但是根本就没有意诚的内容。只在最后才语焉不详的写了点知至提升之后的状态，你一下没有想到也算正常。”
一向大度的沈天自然是原谅了沈规，个屁！！！
一阵大风刮起，原本站在对面质问的沈天瞬间飘到沈规的身后，凭借着原先的身法和这几日自己对灵气的掌握，沈天的速度早已是今非昔比。完全没有反映过来的沈规一下被沈天从背后抓住，双臂被高高架起，动弹不得。“涂姑娘，揍他。”
“小尺子又不是故意的，我哪有那么幼稚。”涂清欢摆摆手，笑着说道。然后就在沈规稍微放下心的那一刹那，猛烈的鞭腿将两人一起打飞了出去。
全身浩然正气被打的涣散的沈规无力的飞在半空中，有肉垫缓冲的沈天却半点伤势也无，还能在沈规耳畔说着风凉话：“拳头受力面积小，人家是怕打伤你才用腿的，你们两的事，我同意了。”
等几人偷偷摸回船上之时，太阳已经下山。之前跟着沈天去还过食盒的府黑自己化做孩童，拿着沈天给的零花钱，又去点了一大桌花里胡哨的菜肴。胡筱月也化形而出，俏生生的和涂清欢打了招呼。
但是昨天就差点被发现的涂清欢不敢再留食了，和胡筱月聊了几句，便匆匆离去。只是临走时又放下了十二枚灵石，恶狠狠的对着沈规说道：“十章！”
虽然苦着一张脸，但是为人正直的沈规还是小心说道：“涂姑娘，你多给了两块。”
“第一次丢你们的那两块其实是石头，我哪有那么败家。”
等到涂清欢走远了，沈天才敢偷偷嘀咕道：“涂姑娘要是做生意，恐怕我都没饭吃了。”
端着碗吃饭的沈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是随口答道。
“嗯？吃饭。”
之后两三日，日子过得很是平静。每日下午都闭关修炼的涂清欢干脆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每天下午都跑去看“孟守矩”和“叶良”的事，疼爱孙女的涂火烈和吃了黄连的哑巴一般，有苦说不出，只是偶尔让马离跟着一同去“拜访”两位公子。
被沈天耻笑为耙耳朵的沈规也并没有真的按照涂清欢的要求，一天赶出十章来。而是按着自己的步调，卯时起床，读书打坐逗府黑；午间与前来拜访的涂清欢和马离探讨些修为道法；晚上则挑灯写书，时不时也停笔与胡筱月与沈天随意聊聊，一直陪胡筱月到寅时才入睡。
规律而悠闲。
难得的闲适和逐渐稳定下来的境界，让沈规的气质愈发的超脱起来。就连将他作为半个竞争对手，每天跟着涂清欢上门蹭茶水的马离都不得不承认，沈规确实像是个宗门大家出来的小公子。
两人与马离的身份还没有好到那个份上，自然是不会将沈规的书稿一起拿给他看。每次来的时候，都是由沈天牵头，认认真真的在聊修炼的事情。两人虽然都算初踏修行路，但是架不住沈天看的书多，记忆力好啊。捡着王玄灵积攒的书籍里的知识，对着马离一阵猛吹，只让这个修行顺遂二十多年的少门主感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竟然连一个小小门客都这般有见识，那“孟守矩”的家族，又是何种底蕴！
更过分的事，马离两人每次告辞之时，沈天还会捧上两个布袋，装的是沈天自己誊抄的王玄灵遗留下的一些小型道法的手抄本，之说是互相切磋。虽然不是什么精深的术法，但是就这涉猎道法的广度，和这随意拿出道法分享的态度，都足以让马离瞠目结舌。
当然，每次涂清欢带回去的布袋都要比马离的大上一些。
日子就这么悠闲的过了五天，再过五天，船也就该按照计划到了杜江口。这几日，沈规过的悠闲惬意，沈天确是过的积极上进。知道沈规又有突破而倍感压力的他，每日除了应付马离两人以外，足不出户的在屋中打坐炼气，提升修为，连饭都要沈规去给他带回来。
直到今天下午，白嫖了这么多天道法的马离，心有亏欠的和几人聊了聊自己以笔墨唤出妖兽的术法精要，什么化虚为实，凝实为虚，虚实之间，自见天心的大道理。本身离晋升就只剩临门一脚的沈天，在沈规出门买饭的那一点点的时间里。
筑基了。
若是知道这些事，不知道已经在峨眉山上给两人准备好《修行基础课程——从入门到筑基》的水墨道人和慕云子到底会作何感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