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着,丽芙跟在他身后。其他遗忘者士兵将她围在了中间,既是看守,也是保护。
狭长的通道内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他们并没有丝毫顾忌,而是轻车熟路地按照既定的路线行进着。他们的脚下不时被什么东西挡住,然后被他们踢到了一边的角落里去。
叮叮当当声在听起来有些刺耳,但是却没有人打开照明去看地上都是些什么东西。丽芙被一个坚硬的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她想看看地上都是些什么东西,于是打开了自己的照明设备。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开灯。”
渡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低声说道。
但是已经晚了,丽芙低头看向地面,白光聚焦在了那个差点将她绊倒的东西上。那是一小截惨白的机械臂,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下来的,断口处还黏连着残缺的人造皮肤。黑色线路散落着,像一朵黑色的花。只剩下了金属骨架的手还紧紧抓着一把早就断裂了的战术刀。
丽芙小退了一步,踩上了什么黏黏的东西,她低头看去。
粘稠的黑色液体在地上大片的蔓延,自己的鞋子上也沾了不少。这些粘稠的黑色液体让她想起了那个叫提法的构造体。这些,都是构造体体内的组织液。不止是她脚下,通道内四处都散落着这种残破的肢体,大片大片已经干涸的组织液零散地分布在通道内。
他们哪里像是在去往中央意识收集容器所在的主控室,倒像是在前往森罗地狱一样。脚下踩的是尸横遍野的黄泉路,阴风阵阵,鬼魂哀号。
“很惊讶吗?”
渡边慢慢往前走着,他看起来对这些毫不在意的样子。
“感染体会拆解构造体的身体结构和同类的尸体来补强自己,所以你很难在这里面找到一具完整的。”
他一脚将一个感染体的头颅踢到了一边的角落,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在那之前他曾无数次来到这里,对这些已经麻木了。他曾经想把那些勇敢的士兵找出来,集中找一个地方安葬。但是这里都是残破的肢体,早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战争对有些人来说,只是身边的某些人突然不见了,再也找不回来了;对有些人来说,战争则是一串冰冷的伤亡报告,上面都是一串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对有些人来说,战争就变成了追逐名利的工具。他们赢了,就从中获取大笔利益。
但是对这里的那些人来说,战争又是什么呢?当他们用手中的利刃贯穿那些感染体的头颅,看着它们眼里的红光熄灭的时候,会在想什么呢?或者这截机械臂的主人,当他的胳膊被感染体用利爪扯了下来,组织液喷涌而出的时候,他又在想什么呢?
大概也只剩下仇恨了吧?在如此残酷地争斗中,只有切齿的仇恨才能让他们活下去。没有怜悯,没有犹豫,没有疼痛,所有人都满腔怒火。因为这里是血腥的修罗场,只有最强的才能活下去!
照明突然被熄灭,渡边关掉了丽芙拿在手中的手电。
“别愣着,我们还有事要做。”
……
柔软的沙子提供了足够的缓冲,阿修在沙中滚出了老远才停下。换做在坚硬的路面上,阿修现在早就被磨得血肉模糊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摔得七荤八素的。一只手将他从沙子中提起,帮他拍掉了糊在他脸上的沙子。
露西亚的身手之矫健可不是他们能比的,她像轻盈地鸟一样落地,像在滑雪一样滑到阿修身后,一把将指挥官从沙中拎了出来。
失控的载具将围墙撞出了一个缺口,像出笼的野兽一样冲了进去。紧紧咬着载具尾部的瓦沙克也随之腾空而起,飞进了围墙内。
它重重砸在了坚硬的沥青路面上,巨大的体重压得沥青路面片片碎裂开来。但是这正是阿修想要的。没有了柔软的沙子给它藏身,主动权就回到了他们的手中。但是它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处境,下意识地掉头就要钻回沙子中。
“露西亚,快拦住它。”
阿修一把甩开了露西亚的手,赶忙道。等它重新回到了沙地中,这一切就都白做了。
“我来挡住它!”
神威已经挡在了瓦沙克的面前。他是装甲型,最擅长的就是正面硬碰硬。沉重的巨剑重重劈在了瓦沙克头部的金属甲片上,大片裂纹在他面部蔓延开来,崩碎的金属碎片四散飞出,刚猛的力道硬是逼停了瓦沙克庞大的身躯。轮速度和技巧他都不如露西亚,但是纯粹的力量他可是一顶一的。
头部受到重创的瓦沙克猛地昂起了头颅,张开了狰狞的巨口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锋利的牙齿颤抖着一开一合,刚刚神威那沉重的一击激怒了它。它再次挥头撞向了挡在它面前的神威,以它的身躯,就是一辆大力神运输车停在那里都能被撞飞出去。
还没缓过劲来的神威只来得及将巨剑挡在身前,随后便感觉自己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小轿车正面撞上了。他被撞出了老远,在沙尘中狼狈地打了几个滚,半边身体有些发麻。好在宽厚的剑身将瓦沙克的力道分散开来,均匀地分布在了神威半边身体上,并没有让他受到什么实际伤害。
这点时间已经足够露西亚赶过去了。在神威被震飞出去的同时,露西亚便执刀从他身后冲了上来。她在一瞬间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它面前,没有引起它丝毫的警觉。因为露西亚是完全借力腾飞在空中,像一只贴地飞行的鹰一样,朝着浑然不觉危险即将降临到头顶的野兔伸出了利爪。刀尖撕裂空气的细微震动,根本不会引起陷入疯狂的瓦沙克的警觉,但是这却要了它的命。
长刀从神威之前砸出的裂缝的中心处刺入,直至没柄,露西亚一个翻身踩到了瓦沙克的头顶,双手握紧刀柄牢牢定在了上面。
吃痛的瓦沙克昂起了头颅开始疯狂左右甩动,将原本就残缺的围墙撞出了一个又一个缺口。碎石飞溅,尘土飞扬,但是露西亚却死死抓着刀柄将自己牢牢固定在它身上。她在寻找瓦沙克的核心。
感受到刀尖终于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她便用力向下刺去。
“咔嚓。”
如同鸡蛋碎裂一般的声音从它巨大的头部中传出。核心内部的电解液开始往外流失,巨大的头颅突然失去了重力,重重砸在了地上,震得四周尘土纷纷飞起,空气中弥漫着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