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租这儿的房子？挺便宜的，反正你毕业了也要找房子不是吗？”
厉聿皱着眉头向准备开溜的身影说。莫再提就算手上穿外套的动作不停心里也犹豫了一下：“你房租贵，我可高攀不上这大公寓。”她的视线又转到透明洁净的玻璃茶几上，“毕竟您那一个喝水用的杯子就顶得了我这一身打扮。”
厉聿：“别在这儿闹，家具日用品都是房东自己设置的，你要是租，一个月两千，这地段，够便宜吧。”
莫再提回头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厉聿看到她这样不相信自己，真的想上前给她收拾一顿告诉她怎么好好活着。
最终也是压下了烦躁情绪。
“要不我叫房东，她有空房子，也不是必须留下来你哪怕看看也行。”
厉聿觉得今天是人生中最浪费口舌的一天。
“那我留下来那你现在联系她吧。”莫再提终于妥协。
也算不上妥协，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怎么就能让她这样信任，因为她即使不想相信，但她自己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厉聿想要帮助她的用意。
厉聿走到一楼阳台，打了将近两分钟电话，再走回她跟前：“房东大约半小时后过来。”
“外套脱了吧，怪沉肩的，也别跟这儿茶几坐着了，那边，餐厅，小米粥，赶紧趁着没凉喝了去，不喝谁给你打扫碗底。”
莫再提想着也不是我让你准备的，你跟我没完没了的干什么啊。
但也还是乖乖地走到餐桌前坐下把小米粥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快吃，吃完整半个小时，再吃退烧药。”厉聿嫌她吃得慢。
莫再提：“没完啦，催个什么理？”
莫再提是真的很烦别人催她，一有人催她她就会焦躁，而且本来想去做的事情人家一催她就不想接着伺候着了。
有一次大街上的乞丐主动让她给钱，她就把原来打算放在小不锈钢碗里的钱深深攥进手心里。
莫再提不觉得这是不善良的表现。
我给你，是我义气。但我不给你，我也不是什么不齿的人。
厉聿是出于好意所以催促，但那生理赐予骨子里的焦灼会让她坐立不安，这是事实。
她也知道自己说话重了，抬起头：“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别人催我。”
厉聿竟然例外好脾气了：“哦，没事儿。”
“医生说你有凝血障碍，你知道吗？”厉聿打算告诉她这个情况让她去治疗。
“我知道，小时候发现的，破了口子流血流个没完。”
厉聿问她知道为什么还不治。
“说起来轻巧啊，怎么治，还不得吃药？药不用钱啊。”莫再提说，“我妈的病还没治好，她的病要命，我这个是小问题。”
“你妈妈胃癌是吧。”厉聿想起来莫再提之前说过的。
“晚期，还有精神病。”
厉聿倒是没想到那么严重，可能因为她说的是“没治好”几个字，让他误认为是可以挽回的余地。
“晚期了，怎么治？”
莫再提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厉聿：“什么怎么治，医生说，就算有奇迹，治好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儿。”
“那你还……”厉聿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他倒是怕莫再提马上翻脸。
“你肯定以为我有病才借钱往我妈这个无底洞里砸吧，我知道你会这么想。说句不孝敬的，我现在做的还不都是无用功。”莫再提说，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至少如果厉聿没有听见她声音里残留的哽咽，厉聿甚至以为她不在乎。
“但是我不会眼瞧着我妈受着病不救她的，医生说治不了，那我就拖着，能拖一天是一天，我妈能多活一秒，我花这些钱就没什么不值。”莫再提话音落下碗里的粥也喝完了，目光落在洗碗台上。
厉聿走过来，轰她：“滚边儿坐着，碍事儿精。”说着把她手里的空碗拿过来，放在洗碗台上，撸起袖子。
莫再提歪着头看着他这些动作。厉聿没有继续，回头望她：“让你滚远点儿，洗碗好看吗？”
莫再提也懒得再理他，转过身子。厉聿的声音又在后面响起来：“药箱在茶几底下抽屉里，分两个盒儿，给脚上药膏，看着时间等会吃退烧药，再说听着点门铃，有人来了叫我。”
“叫你干嘛？我开不就行了？”莫再提嫌他费事。
厉聿：“少跟我废话，脚踝不要了是吗？你要是不想要了痛快说，我直接剁了，街上有多着流浪猫狗饿着呢。”
莫再提被他描述的画面恶心到了：“你这人能不能好好说话？把劝人的话说的那么吓人，什么瘾。”
厉聿在厨房里哼了一声，也没搭话。
莫再提涂着药，伤口那里冰冰凉凉的，还有一点疼。
其实她是一个怕疼的人，她感应疼痛的能力似乎比所有人都要强上几倍一样。
她怕疼，小的时候跟妈妈没过过好日子，妈妈不是一个快乐的人，她也变得比别人更加孤僻，不知如何与他人交流。
她也一直认为，人际关系不是一个必要的东西。
现在她听到碗碟碰撞出清脆的声音，水龙头哗啦啦地流着自来水，阳光安静地照进客厅，房子里居然莫名和谐安逸。
莫再提的电话声打破了平静湖面一样的氛围。
她压低声音。
“喂……再宽限几天吧，我现在真的没有……”
最后，几乎成了可怜卑微的哀求。
约摸半个小时，房东来敲门。
“厉聿！”莫再提下意识喊了他的名字。
“来了。”厉聿应门。
房东是个中年太太，微胖，眉眼间全是和蔼慈善，看见莫再提，笑眯眯地问厉聿：“交到女朋友啦？”
厉聿倒也是不反驳，莫再提刚想开口解释，就被房东太太的话堵住口舌。
“啧，这闺女长得，真是好看，一点不像外面那些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的，要跟厉聿好好的啊。”
莫再提总算找到空隙：“阿姨，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打紧不打紧，你是他的女朋友就可以了啊哈哈哈。”房东太太传来憨厚的笑声。
厉聿说：“先给她看合同吧。”
租房合同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价格也真是便宜的不能再便宜了。
“这么好的条件，房子早应该租出了啊？”莫再提抬起头
厉聿不耐：“因为没有宣传过，我跟房东有交情才租给我的。”
莫再提低下头。
厉聿再一次催促：“快点吧，有什么好看的。”
莫再提一被人催促就心下一慌，鬼使神差地就连忙在合同上签了名字，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就好像监考老师催着收卷了一样让人心慌，不管空的那个地方是填空还是什么直接填了个C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