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会书说到东海三将力战水鼠-油皮儿,最后这油皮儿败在四安将军-甲尤的弓箭之下,败局已定,一心求死。受月楼无仙成全,赠于索命一剑。而后,五百兵将围堵天竺鼠妖和猴儿精。不料那南竹翁借由一张画,挟月楼无仙逃遁。入得画中,又撇下三人,独自开溜。才有了上文书-月楼无仙画中手刃猴儿精。
不料想,出画之法,只有南竹翁与猴儿精知道。可此二妖一逃一死,留下月楼无仙与紫一一被困其中。
书接上文,紫云人走到猴儿精尸首一侧,探鼻息确定已死,才对月楼无仙道出原为:“仙郎不知,这画中仙境,只有我义父和他才知出处何在,现如今猴儿精一命呜呼,你我是身困画中!”
月楼无仙想了想,叹口气道:“嗨……事已至此,先埋了这妖孽再说吧,看着丧气。”他双目失明,只得凭脑中印象,对着那死猴子的一旁一伸掌,气劲灌出,“轰”的一声,在地上生生炸出一个坑来。
紫一一看着猴儿精的尸首,喃喃道:“师兄,我们三个徒弟之中,属你与我义父最像,最得义父器重。在你心中,你一直最为崇拜那斗战胜佛,你学尽了孙猴子的机灵劲儿,空有一颗玲珑心,却奈何不学他的好。想来今日你有此下场,也是你注定。若师兄你还有来世,只能望你好自为之了。”说罢,对着那死猴子一挥紫色罗袖,一股柔力卷动尸首,将它带入洞中。二次挥动罗袖,地上的堆土便将其妥善掩埋。
猴儿精收拾完毕,紫云儿这才想起,此时月楼无仙双目中毒,连忙上前一把将他扶住,带着他回屋。
到屋内圆桌旁,紫一一让月楼无仙就坐。细看月楼无仙双眼,眼皮是又红又肿,周围布满血丝。紫一一焦急得不知所措。
这时,月楼无仙打怀内摸出一粒药丸递到紫一一手中,道:“这猴儿精嘴里喷的毒,毒性不会太大,否则随时有可能会毒翻自己。你将此药丸合水磨成泥状,敷在我双目之上,可见好转。”
紫一一点点头,照月楼无仙吩咐去办了,自不用说。
月楼无仙躺在床上,双目敷了药就觉得舒服了许多,再加上方才与猴儿精一场恶斗,真就是累得不行了,不知不觉中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再睁开眼睛,天已黑了下来,月楼无仙心中一惊,连忙揉揉眼睛,双目居然完全恢复了。再找紫一一,她却不知去向。
月楼无仙就觉着纳闷,那猴儿精不是说这画中天地没有日月交替嘛,天怎么会黑了呢。也懒得多想,缓缓从床上坐起,奇怪的是那床居然高了许多,房间也大了些,连门也似乎变大了。
月楼无仙连忙走出屋去,只见屋外圆月高悬,月光皎洁。
再看院子中有一个身影,手打莲花印,盘腿坐于石桌之上,看着有些眼熟。走进了定睛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只见那人不是紫一一,却是自己!
月楼无仙几步走到跟前,拿手一指喝道:“何方妖孽?居然化作我的样貌,装神弄鬼!”自己这嗓音一出,又吓了一跳,怎么听怎么是个响亮的孩儿嗓音。
那石桌上的自己面带微笑,只道:“我是谁?你又是谁?”
月楼无仙这才低头往自己身上瞧,不瞧则以,一瞧又吓了一跳。只见自己头发散落,衣衫褴褛,这还不奇怪,更奇怪的是,不单是嗓音,就连身体也变成了孩童模样,小胳膊小腿,白嫩嫩,胖乎乎的。
石桌上的自己又道:“我便是你,而你,你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我,说不定也是他。”
月楼无仙怒道:“什么你呀我呀他的?哪儿来的仨人?”
石桌上的自己并不回答,只是道:“时间犹如游丝,存于你我身边的任何地方,看不见摸不着,但不代表不存在。这儿存于时间交错的缝隙之间,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我想你我在此相见,必有原因。”
月楼无仙道:“听你所言,似乎对此处甚是了解。”
石桌上的自己摇摇头道:“其实我也只是猜测,天地万物,不缺无解之事,你我不必深究。”他放松双手,继续道:“我是谁,你是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悟到什么。”石桌上的自己说吧,突然站起身来,从背后抽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宝剑,那剑柄做工考究,一看便是一口好剑,而且剑柄的护手看上去胜似一张狐狸的脸。
那月楼无仙提剑跃下石桌,左手背剑,右手变掌往上一番,来了个撑天式,口里道:“小孩,看好了,此乃一套剑法,名曰:《狐影剑》,能学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说罢,将宝剑交予右手,便舞动开来。
月楼无仙连忙后撤,让出空地,仔细观瞧。
只见几个招式下来,却丝毫不靠真气催动,讲的全是剑招变化,时而大开、时而大合;时而慢、时而快,慢则稳如泰山,力透剑锋。快则无影无形,灵动至极。其中更不乏掌法、腿法的配合。
一旁的孩童月楼无仙看到妙处,犹如入了忘我境界,一个翻身后跃,从篱笆上抽出一根竹条,以此做剑,竟跟着舞动起来。
一大一小,两个月楼无仙练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才停了下来。
这一盏茶的工夫,成套的《狐影剑》从头至尾只练了两趟。就这样,他每招每式,已是熟记在心。
等练罢了,再一看,自己不知在何时,居然又变成了成人相貌,而对面站着的,却是个乞丐打扮的孩童,两个自己的身子居然又掉换了过来。
只见那孩童无仙背剑收招,一指自己道:“好了,你也该醒了。”说罢,就觉得自己眼前白光大作,一睁眼,双目是模糊不清,只知道自己躺在那屋里的床榻之上。侧脸望去,依稀可见是紫一一从屋外推门进来。那刺眼的白光正是屋外的日光。
月楼无仙一想,这才明白,方才原来是做了场梦。再一摸双目,才发现眼皮上还蒙着一层轻纱。摇头一笑,从床上坐起。
紫一一见月楼无仙醒了,连忙过去扶住他,道:“仙郎,你可好些了?”
月楼无仙伸了个懒腰,回道:“睡了一觉,可算是缓过劲来了,只是这双眼还有些看不清。”
“你别着急。”说罢,她凑过脸去,细看月楼无仙的双目,看罢了,即刻笑道:“好了,好了,已经不再红肿了。”紫一一扶着月楼无仙从床上下来,又道:“刚才看你一睡醒,就又是笑,又是摇头的,可是有什么事?”
月楼无仙答道:“方才一觉,我做了个怪梦……”于是将梦中所发生的一切,重头到尾跟紫一一叙说了一遍。
紫一一听来,甚是觉得有趣,便问道:“《狐影剑》,这名字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只是现在你梦已醒,只怕不记得了吧?”
月楼无仙听罢,兴奋一笑:“记不记得,一试便知。”然后握着紫一一的手道:“扶我出去。”
“可你这眼睛……”
月楼无仙摇头道:“不碍事儿,只是有些模糊而已。”
紫一一扶着月楼无仙正要出屋子,他这才想起来,连忙道:“带上剑。”
紫一一转身从桌子上一把取过风影剑,再将月楼无仙扶到屋外。并带着他飞身至空旷之处。
外面阳光明媚,月楼无仙左右观瞧一番,点点头,也不卖关子,说练就练。
紫一一默默退至一旁,留出空地,细看自己的仙郎。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只见月楼无仙居然将成套的《狐影剑》一招不落地全练了一遍。这才收招道:“怎么样?”
紫一一鼓掌赞道:“好剑法。”想想又道:“只是为何这剑招不含仙法?”
月楼无仙收了招,将风影剑交到左手,往后一背。
紫一一连忙过来,牵过他的手,二人并肩挽手,往茅舍的方向漫步前行。
月楼无仙边走边道:“这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吧。”
紫一一“噗呲”一乐,道:“敢情你们神仙也会做梦呀?”
“神仙就不能做梦了?”
紫一一又道:“还夜有所梦呢。这儿哪儿来的夜?你睡了多久,那太阳就挂在头顶上多久,压根没挪过地儿。”
月楼无仙想想道:“我这是比喻。你想呀,我与那猴儿精一番苦战,就是因为商定好不用仙法。我仅凭剑招,着实吃力。而后又做了这个一梦,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这是我自己在给自己敲警钟呢。”月楼无仙站住身子,转而面对紫一一道:“我在仙境修炼仙剑百余年,光注重仙法,却忽略了基础的剑招。正是我剑招平庸,这才费了老大劲,才击败猴儿精。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我能胜他,实则最后一击还是靠的仙法。因此在梦境之中,才逼迫自己想出了这么一套《狐影剑》来。这样也好,正好弥补了我剑招上的不足。”说罢,又与紫一一并肩缓缓前行。
紫一一笑道:“这也太玄乎了吧,你做个梦就自创了一套剑法?”
月楼无仙歪着头想了想,道:“其实……还真不算是我自创的……”说着,他眯缝着眼,左右看看,又道:“或许是这地方的原因吧,哎呀,我也说不上来。”
就这般二人边说着,边回到了那茅舍之中。
再说另边厢,那沁炉将围堵的屋内发生经过,与大家细说了一番。
那千里眼一摊手道:“这下可好,画都烧没了,哪儿找人去?依了我的,率五百兵将一拥而上,就不信那鼠妖还能逃哪儿去,非得要搞什么先礼后兵……多此一举。”
沁炉摇摇头:“没用的,那鼠妖冷不防地抓住紫一一和无仙师哥,转眼就跳到画里面,飞走了。你纵然有千军万马,那也逮他不着呀。”
千里眼口打嗨声,狠狠一跺脚道:“紫一一那小妖精也不是什么好鸟儿,成日里与月楼兄弟谑(xuè)浪狎(xiá)昵,心怀鬼胎。本来至少还可以拿她到玉帝面前交差,这下可好,一起跑了。”
顺风耳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现在埋怨又有何用?咱们应当先在此安营扎寨,安顿好这五百兵将,再计议寻人之事。”
东海那五员大将听罢,纷纷点头赞同。
大家商议已定,安营扎寨之事安排妥当,几个主事的这才围坐在军中帐,细商寻人之事。
顺风耳来回踱着步,想罢道:“人是在画中不见踪迹的,我等或许可以召那画仙来一问究竟。”
“嗯。”沁炉点点头,主动道:“这里我年龄最小,跑腿的事儿也只有我去最为合适。二位神哥就安坐帐中,我去请那画仙来。”说罢,欲要转身出去。顺风耳拦道:“且慢,这画仙老儿为人乖张,你未必请得动他。大伙儿在此等候月楼兄弟消息便是,我走一朝去寻那画仙。”
一旁的千里眼也声称此安排最为妥当。于是顺风耳别过众人,向着那画仙所在的蓬莱仙境去了。
再说月楼无仙与紫一一二人,在画中幻境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只知困了便睡,嘴馋了便去山林间采摘些山珍果蔬填腹解馋,亦或是逗逗小狗,喂喂家鸡解闷。
此画境日头没升没落,也无日月交替,不知时日。但时间久了,只见月楼无仙双目已彻底好。
说也奇怪,这段时间,月楼无仙时长会在梦境中再遇自己,并且一同修炼那《狐影剑法》,日子久了,这套狐影剑法也是越发的精湛娴熟。
他与紫一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月楼无仙索性便教她些仙法,而紫一一修为相较弱些,也没啥好教的,便传授月楼无仙幻境结界之法。这对神仙眷侣有心仪之人相伴,倒也不寂寞。只是此处天地无法得知时日,着实苦恼。
这日二人闲来无事,带着画中黄犬,到河间戏水乘凉,紫一一在一块大石上坐着,两只玉足踏着水花,侧脸对月楼无仙道:“仙郎,这《狐影剑法》会不会是你以前学过,忘了?”
“自然是不会呀,我认识的人里,只有我跟狐狸扯得上关系,又没有别的狐狸,谁会传我《狐影剑法》呀,再则说了,一整套剑法,又不是一招半式,我自己会不会,自己没点数嘛?真是等梦醒了,我才学会的。”
“怎么这么奇怪?”
“嗨……或许是我天资聪慧,做个梦就自创一套剑法。”
紫一一听罢,用手?了一捧水便洒在月楼无仙的脸上,笑道:“哎哟……看把你嘚瑟的。”
月楼无仙抬袖子擦了擦脸颊上的水珠,略有所思。想罢道:“一一,你我困在画中也不是个办法,现在我双目已经恢复,不如去寻寻蛛丝马迹,说不定还能探得出去之法。”
“仙郎有何方法?”
月楼无仙眺望远方的天水一线,回道:“先回茅屋再说吧。”
回到茅屋中,紫一一并没有继续追问,见月楼无仙略有所思,便不打扰他,只管自己在圆桌边坐下,手托腮帮,静静看着他。月楼无仙先是看着屋中那面铜镜发呆,而后漫步走到那面铜镜前,用手指敲了敲,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个遍,摇摇头道:“哪里可能进得去?”转而到门前,眺望屋外天地道:“看这幻境一望无际,倘若往远处去,不知能到何方?这屋里的铜镜也研究了不少时日,既然没个所以然,不如你我驾云远飞看看。”
紫一一面露喜色道:“这幻境甚美,其实在此与仙郎厮守,永不出去也是妙事,如若能随仙郎在此天地间游历一番,想必更是快活,那就去吧。”
二人商议已定,在屋中收拾一番,便携手驾云往东方天边云端飞去。
二人边飞,边在云上俯览这画中河山。紫一一问道:“对了,仙郎,前些时在那地穴屋中,你又如何察觉猴儿精在茶水中荼毒的?”
月楼无仙微微一笑,回道:“早在之前就听妹子你说过那猴儿精诡计多端,因此我才留意提防。那日我刚进屋中,就见猴儿精下意识地往桌上茶壶瞟了一眼,就猜测这茶必有不妥。于是提前做好准备,喝下茶水前便运气封喉,将计就计看那猴儿精有何作为,果不出我所料,他还真是卑鄙到处处下毒。”
“可惜呀,最后仙郎还是被他识破了。”
“可说呢,果然是猴精猴精的。”
说着话呢,二人回望,但见那间寄宿茅屋是越缩越小,再看前方,眼见着居然进入了一层白雾。瞬间那天地河山消失得无影无踪。月楼无仙试着往后退了退。才退几步,画中景色又重现眼底。再往前,又是被一层白雾包围,辨不清方向。
月楼无仙道:“说不定我们再往前就能出这幻境也未必。”
“那我们就试试吧,但我总觉得没那么容易的。”说罢,紫一一下意识地握紧了月楼无仙的手。二人驾云缓缓前行。忽然感觉一股绵柔之力挡在二人面前,使之无法前行。但放眼望去却又空无一物。
月楼无仙点点头道:“我们似乎已到这画境边界,前方好似一堵隐蔽墙。”说罢,伸手推了推,就似按在一床透明的被絮上。
月楼无仙拉紫一一往后退了两步,左手轻轻推开紫一一,然后挥挥手,示意让她避远些,接着抽出背后宝剑,运剑气直劈前方。但见这股剑气却穿过了那堵隐蔽墙,径直远去,直到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楼无仙不解,索性上前两步,聚气劲于右手挥直拳猛轰那堵隐蔽墙。拳劲一到,就如千万斤铁锤打在千层棉絮上,顿时陷入无底空洞,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月楼无仙提拳欲要再试,被紫一一一把拽住道:“别费力气了,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再试。”
月楼无仙点点头,牵着紫一一顺隐蔽墙往一侧走了老远,试过还是如方才一样。
二人索性驾云又向南边飞去,飞过一段时间,同样出现一堵隐蔽墙。月楼无仙用手推了推,道:“看来四面八方都是一样,这方圆百里的画境也就这么大了。”
紫一一抬头看看天道:“要不咱们顺着这隐蔽墙往上飞,料想它再高,也高不过天去。”
月楼无仙也仰头看看天道:“估计天上也无二样,不过试试也无妨。”
说做便做,二人出了白雾,一路上飞,就见脚下景色越缩越小,转而模糊不清,直到消失不见,如最初一般,身入一团白雾之中。再往上,就觉头顶似乎被什么东西给裹住了,往下降一点,月楼无仙伸手摸摸头顶,果然还一堵隐蔽墙。他提剑往上刺,还是如同刺在一团棉花上,剑气可以穿透,但剑身却被拦住了。
月楼无仙宝剑入鞘,摇摇头道:“算了,咱们还是回茅屋中,再从长计议吧。”
说罢,二人降云头,往回飞。一路上月楼无仙是寡言少语。
紫一一只道是他在想法子,也没多问。而此时间月楼无仙却是心中另有所思。他在想这画境一时半会已是出不去,与紫一一相处也自然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有些话埋在心里是越来越堵的慌。自己捅的篓子可不是什么小事,当初封印结界被破;紫一一风水鱼一族惨遭灭门;那南竹翁盗走婴灵怨珠,修成妖法,全拜自己贪杯,酒后无德所赐。虽说也有机率不会被紫一一知晓真相,但有朝一日到得天庭,对证事情原由,哪还瞒得住?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横下一条心,将真相于紫一一说破,省得终日里心中藏着掖着。
转眼二人已是回到山崖边的茅屋之中。刚进门,月楼无仙便扶紫一一在圆桌旁坐下,自己曲腰握着她双肩正色道:“一一妹子,现如今你我被困这画境之中,待得他日能出去,已不知是何年月,我心中有话憋屈,对你不吐不快……”
紫一一见月楼无仙脸上颜色凝重,心中疑惑,但嘴上只说:“仙郎有话要说,但神情凝重,话语难吐。你莫慌,慢慢说来就是。”
“哎……”月楼无仙叹口气,接而道:“的确是难以启齿呀……皆因这天下许多事情,事实真相大都是骇人的……”说罢,月楼无仙侧身在紫一一左手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