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道,醉笔翁变化胡尤氏老母,前去彭府寻女儿女婿。这醉笔翁行事乖张,不按常理。故意变化了个市侩、贪图富贵的妇人。为的便是让胡尤氏改嫁彭鑫,才有机会前往彭鑫暗地置办的府邸,去救被困的那些妻子、女儿。
而为达此目的,只有说死胡州,才能对彭鑫胃口。
话说胡州的尸首连义庄都没去,就直接被埋在了乱葬岗。
书接上文,那胡州打土坟里爬出来,晃晃脑袋抖落坟土,抹了把脸,拍拍满身是泥的衣裳,怒道:“不是说好了送义庄的嘛!怎么不由分说就把我给埋了?”低头一瞅自己这灰头土脸的一身,心生一计,想罢得意一笑,决定先偷偷前往衙门府的沐香阁找那醉笔翁和紫一一。
月楼无仙飞到衙门,不声不响落在沐香阁二楼的窗外,手指沾吐沫捅破窗纸往里观瞧,就见屋里并无彭鑫身影,醉笔翁与紫一一二人已经将老妈子和丫鬟支了出去。
再瞧醉笔翁虽还是那老夫人扮相,不过手里捧了个酒葫芦,拿块白布小心擦拭。
就听醉笔翁道:“小狐狸这会儿也不知怎样了。”
紫一一坐在铜镜前,边整理着发髻,边道:“那彭鑫不是说周县令下令先将他抬到义庄嘛,这会儿他停尸义庄,又不能变回原形,非憋屈死不可。想想都觉得好笑。”说罢调皮一笑,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对老夫人道:“诶!要不我去义庄认领尸首去?”
刚说完,就听窗外一鬼声鬼气的声音道:“妻呀……妻,夫君我死得好惨啊~!”
紫一一和醉笔翁一个本就是妖,一个还是仙,哪会惧怕这鬼?再说紫一一一听这话音便知是月楼无仙到了,连忙上前推窗子一看,就见月楼无仙居然还是胡州的扮相,只不过灰头土脸的。连忙道:“装神弄鬼的,也不怕半夜有真鬼敲门。”紫一一边说着,边将胡州让进屋来,
那胡州轻轻一纵身,从窗外跃进屋子里来,笑道:“要真有恶鬼敲门,我就收了他。”
醉笔翁变化的老夫人抬头一见是胡州,不过这人像刚从砖窑子里刨出来的相仿,打趣儿道:“怎么你那御空术还没练熟?这是打天上掉下来,摔土里了?还是飞半道撞山上了?”
胡州听罢苦苦一笑,摇头道:“都不是,被人直接给埋了。”
紫一一一愣:“埋了?什么叫给埋了?”
“埋了!埋土里了!刨个坟给我埋了!还有问题吗?”胡州没好气儿地回道。
谁知那紫一一听罢,笑得是前俯后仰,捧着小腹咯咯乐道:“你一上天的神仙,今儿个让几个凡人给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胡州郁闷道:“有那么好笑嘛?”
紫一一笑得如此开怀,不是不无缘由的,这皆因自己与月楼无仙的身份悬殊作祟,自己是在人间遭人排斥的妖,而月楼无仙却是高高在上的仙。如今这仙人被凡人给整了,心里自然有种扬眉吐气般说不出的快感。
老夫人虽是妇人,但骨子里还是醉笔翁,现下无旁人,做派自然露了醉笔翁的原形。就见他举起酒葫芦喝了口酒,拿袖子在嘴上擦了一把,连手帕都懒得用了。抹罢嘴才对胡州道:“做神仙做到你这份上,也是前无古人了。”
紫一一道:“这下可好,我也不用去那义庄认尸了。”
醉笔翁却另有想法:“我可不这么认为,咱们就应该去义庄认尸。这昏官,未经过我们的同意居然就将人给埋了,咱们就应该去找他们要人,看他们怎么说。”
月楼无仙道:“找他们要人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不用找那周县令,他根本就主不了事儿。待会儿彭鑫他来了,你们找他要尸首就行。”
醉笔翁点点头:“嗯,有道理。”想想又道:“不过这要人的事待会儿还得一一丫头来。”
紫一一不解道:“为何?”
醉笔翁“嘿嘿”一乐:“咱娘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红脸还得我来唱,这白脸还得你来唱呀。”说罢用食指在紫一一玲珑挺直的鼻子上轻轻剐了一下。
紫一一挑着眉,显得有些不乐:“好、好……我还唱我的白脸。”
月楼无仙也跟着起哄道:“嗨,你唱白脸还不是件易事啊?本色演出嘛。本来你就看那彭鑫不顺眼,只管给脸色看,给小鞋他穿。”
正所谓白天莫说人,夜里莫谈鬼,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就听那楼道上传来脚步声,月楼无仙连忙躲到那幔帐的后面,才藏好,就听门外彭鑫敲门道:“老夫人、紫玉妹妹,我回来了。”
二人稍整妆容,老夫人端坐主位,胡尤氏上前拉开房门,瞅都懒得瞅上彭鑫一眼,转身便回到老夫人身旁。
老夫人道:“你那几个小妾都安抚妥当了?她们没啥意见吧?”
别看彭鑫平日里坏事做尽,此时还害起臊来,“嘿嘿”一笑道:“怎么说我也是一家之主,我发话,她们也只有听着的份儿,哪敢有意见?”
“噢?”老夫人抬眼瞟了一眼彭鑫,略显不悦:“那这么说,等我女儿进了你彭家的门,也是如你那几个小妾般,没有说话的份儿,只有听着?”
“不能!”彭鑫一听急了,自知方才言语略欠谨慎,连忙解释道:“那绝无可能,日后紫玉妹妹过了门,那是大奶奶的身份,怎能跟那些个小妾相提并论?”
一旁的胡尤氏是越听越来气,冷冷道:“打住,怎么说得你这家门就跟我过定了似的?”
彭鑫一听这话,心都凉了半截:“哎呦,我的姑奶奶,您可别再耍我了,为了你我可是把我的妻妾全得罪光了!这个时候你要是拔腿跑了,我可就……”
“别扯那些个,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紫玉妹妹请讲当面。”
“我夫君胡州的尸首又当如何处置啊?”
“哦,这个……”胡州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心中责骂自己在这节骨眼上太缺考虑,只怪自己恨透了那胡州,只有他身子入了土,自己才能安心,这才急忙将他给埋了。但眼下又不得不先想辙将胡尤氏周旋过去,眼珠子一转连忙道:“这个紫玉妹妹大可放心,我已托人将你家夫……哦不,将那胡州好生安葬。”
紫一一哪能容得他就这般蒙混过去?没好气儿道:“葬了?这头七还没过,吊丧都还没来得及吊,你就给葬了?”
“啊……这个……哦,只怪在下欠缺考虑……”
胡尤氏一摆手:“废话少说,葬哪儿了?我要前去悼念亡夫。”
胡州连忙赔笑道:“这又何苦呢?人既已死,生者哀痛,还请紫玉妹妹节哀,依我之见还是不去的好,何苦触景生情呢?”
胡尤氏听罢,“哼……”一声冷笑:“但你可曾想过,他日你若归西,我也这般对你可好?”
“这个……”
胡尤氏话说得狠毒,但这话在理儿,纵然他彭鑫是再横的人,他也无言以对。彭鑫想想,唯有叹口气道:“罢了,紫玉妹妹言之有理,我这就去安排,三日之后咱们便前去给你亡夫上坟吊念。”
好在彭鑫平时做事拿主意惯了,安排发丧对他来说,都不叫事而。他出了沐香阁,连忙唤来彭锭,嘱咐他赶紧叫镇上的石匠刻碑修坟,再去备好香蜡纸钱,自己便回彭府处理一日公事去了。
再说彭锭,带人到了胡州的土坟头一看,见那土包塌了一块,也没想是胡州出来了,只道是那帮衙役做事粗劣土坟没堆好。也没想那么多,就叫泥瓦石匠修了起来。
在那沐香阁,屋里的三人一见彭鑫走了,命老妈子和丫鬟在外候着。三人这才变回原貌。
月楼无仙再清楚不过了,彭鑫说三日之后再去吊丧,摆明了便是安排工匠前去修坟好交差。
紫一一想想道:“要不我们找彭鑫,就说现在我就要前去吊丧,看他怎么说?”
月楼无仙也想了想,却摇头道:“算了,让他劳师动众,破费修坟也就够瞧的了,横竖这两日里没事儿,我还想抽时间前去龙肠洞一趟,那龙王的四员大将和众水兵老搁在老鼠洞里也不是个事儿。”
紫一一听罢,小嘴一嘟道:“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月楼无仙连忙拦住道:“那可不妥,一会儿彭鑫回来了,见不着你的人,他可要起疑心了,不可多生事端。”
“不要嘛……”紫一一撒娇道:“在这小阁楼里呆着,多无聊啊!一呆还得三天……”
月楼无仙拍拍她的肩膀,微微一笑安慰道:“好了,我快去快回便是。”
“你说的啊,多久?”
“在你上坟之前必定赶回。”
“啊???那不还得三天嘛?”紫一一一听,老大的不乐意。
她不乐意呀,那醉笔翁更不乐意了,抬手一指紫一一道:“小丫头,你到底是怕闷啊?还是舍不得小狐狸走啊?”接着摇头又自语了一句:“哎哟……这个腻歪呀……”
紫一一杏眼一番,不耐烦道:“当然是……当然是怕闷了。”
月楼无仙笑道:“好了,我尽量早回就是了。”
“说话算话?”
“嗯,算话。”月楼无仙点头道:“等我回来,咱们三人再合唱一出大戏。三日之后准保他彭府是人欢马叫,鼓乐齐鸣,要多热闹又多热闹!”
长话短说,月楼无仙推开楼阁的小窗,脚踏云彩便往那晋阳飞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在那龙肠洞内,余下的妖孽还有不少,鼠妖兵将虽没了主帅,成不了大气候,但留着也是祸害。就在黑毛寨水军的营帐中,五位龙宫将军跟顺风耳一商议,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咱们来个一锅端,于是兵分五路将那龙肠洞里里外外杀了个遍,将里面的大小鼠妖清得是干干净净。
再说沁炉带着北极吼兽回天宫紫薇坛,向他尊师紫薇大帝复命,又将他与月楼无仙二人下凡收妖的经历细说了一遍。这北极吼兽既然已经回来了,紫薇大帝自然不会责罚沁炉疏于看守,反而赞许他大有长进。并命他再下凡间,助月楼无仙收妖。
至于如何囚禁北极吼兽,那自不必细表。该好好说道的乃是那带着水鼠油皮儿去见南海观世音的千里眼。
千里眼飞临南海普陀山,紫竹林。来到观音坐前,就见观音大士端坐莲花台,身后站着善财童子与小龙女。
千里眼下拜道:“小仙千里眼高明,特地前来拜见观世音菩萨。”
观音大士双目似闭未闭,嘴角微扬,似笑非笑。点头回道:“上仙可是专程为送那水鼠油皮儿的尸身而来?”
千里眼听罢一愣:“那您可知这水鼠是……”
还不等千里眼说完,观音菩萨点点头道:“那水鼠本就生于我这莲花池中,颇有灵性,吸收此处仙境灵气,再加上每日在池边听我诵经说法,时日久了便有了一番修为。后来被我那善财童子在清洗莲花池时将它赶出我这普陀山,这才去了凡间。我又岂有不知?”
千里眼双目本来就大,这么一听,瞪得更大了,就跟两个铜铃似的,惊道:“哦!敢情菩萨您都知道啊?那为何还让善财童子将它赶到凡间?”
观音菩萨再次点头道:“这油皮儿虽天资聪慧有灵性,但性格孤高,刚愎自用。再加上生于仙境,学上层佛法,更是自命不凡。善财童子赶它出去,我之所以不加以阻拦,为的便是让它去凡间自悟是非善恶,挫他锐气。它还算本性纯良,也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倘若能大彻大悟,日后还有一番作为。”
千里眼听罢恍然大悟,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啊……那我这……”
观音菩萨打断道:“上仙将这油皮儿交于我便是,我自有安排。你快回黑毛寨寻月楼无仙,他还有需要你相助之处。”
“遵命。”千里眼说罢将油皮儿的尸身交于善财童子。再对观音一拜,转而飞离了紫竹林。
再说善财童子将包裹水鼠的布囊打开,放在地上。
观音菩萨从手中的玉净瓶里抽出杨柳枝,将瓶中那杨枝仙脂露撒在油皮儿的尸身上。不大会儿,水鼠便睁开了眼睛。不过却没了法力不得变化人形。
观音收回杨柳枝,对水鼠道:“方才你虽肉身已亡,但心智尚存,我方才的一番话你可听得清楚?”
那水鼠福至心灵,虽不能言语,连忙点了三下头。
观音菩萨欣慰一笑道:“我罚你回莲花池每日负责清理池中淤垢,重新修习佛法,你可心服?”
水鼠又点了点头,也无二话,一转身,自觉跳入了莲花池中。
观音大士这就算是将这水鼠妖收了。
此处已无话,再表那龙肠洞黑毛寨。
千里眼刚一进寨子,就见东海水师正在拔营起寨,准备班师回朝。掀开帅营门帘,那帅营内月楼无仙、沁炉、顺风耳正与五位将军话别。
月楼无仙的脚边蹲着乖乖的哮天犬。
千里眼连忙过去道:“五位将军,这就要回东海了?”
弓身臂甲尤拱手道:“此处鼠妖已平,我等也算是不辱使命,还得回去向龙王复命。”
月楼无仙也连忙回敬道:“此战有劳各位将军帅兵鼎力相助。待那千年鼠妖降服,我定会回龙宫为诸位将军请功。”
弓身臂一摆手道:“诶!月楼公子这就见外了,邀不邀功的,那都不必提。身为武将,吃的就是行军打仗的饭。日后降妖若还用得上我等,我等必然随传随到。公子若不嫌弃我等身份低微,来东海咱们把酒言欢才是真的。”
月楼无仙点点头道:“好,将军快言快语,在下也就不多说了,大恩不言谢,诸位将军保重。”
其他几位将军也纷纷拱手回礼。
甲尤对诸位一拱手道:“月楼公子、诸位上仙,就此别过。”
闲话少叙,待东海兵将列好阵队,月楼无仙取下碧澜丝绦,施展法术将东海水师尽数传回了东海龙宫。
众人送走军队,重回寨子,千里眼再见月楼无仙急道:“好你个小子,一去数日,上哪儿野去了?就这么扔下我们一干人自生自灭。”
月楼无仙连忙赔笑道:“眼哥你先别急呀,且听我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