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姐略显阴沉地说道,“有个事,赶巧了,你来了,发生了。”
“什么事!”我感觉不祥。
“最近出现一大批灵人突然失踪,而发现时已经是枯骨。”婷姐说道。
“怎么会这样?”我问道。
“我已递交天盘镜了,天盘镜却没有收到。”此事我问过文波。
“哦,那是因为波叔在天盘大宫的原因,天盘镜收不到你上报的信息。”那一夜之后我已尽知天盘镜,解答道。
婷姐点头。
“现在这种情况还在发生,我们必须赶紧去看一下。”婷姐着急地说道。
我点头应允。
元通城,大眼坞,这是一个存放灵人遗骨的地方。灵人失去灵元后,遗骨会被送到大眼坞销毁,销毁的灵人遗骨将撒入大海。
灵人遗骨由能量具现而来,在大海中会迅速分解,重新成为能量碎片,升腾入灵间无形中。
海水的不断运动,能够在数年内将遗骨转化为能量碎片。
大眼坞靠近海边的地方,有一座小楼,枉生阁,那里是集中存放和销毁灵人遗骨的地方。
枉生阁靠海而建,分为三层,由下至上,面积越少,呈锥形。
枉生阁第三层有一支喇叭形状的管子伸向海面,高高的悬在海面之上,此时正向外喷撒着一些碎粒,这些碎粒重的沉入海底,随海漂流,去向远方。而,微小的,轻的,则向上飘向空中。
我知道,那是被打碎的灵元遗骨。
在大眼坞第一层站立,似乎有一种置身于火葬场的感觉,不,是殡仪馆和火葬场的合体。
一个类似灵人的行员,打开门,它与别的行员不同,它没有任何表情,很深沉。而在旭金广场的行员制式的表情是微笑。
行员与海明灵人形貌相似,从外表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只是行员因为没有灵元,头部会有蓝色的光,微微发亮,那是他们的核心,蓝核。
一间叫暂室的房间,当我们靠近时,门凭空消失。
里面是一块块巨大的向上弧起的白板,上面有一些完好的遗骨,也有已经碎裂的遗骨。
灵元失去之后,灵人的身体迅速开始僵硬,毫无韧性,一旦变形、变向,便会碎裂。
这些白板正有秩序地向上移动,而白板的中间有一条发着金光的细线,垂直向上而去。
这些遗骨是要送到顶层销毁。
婷姐径直走向一侧的白色墙面,墙面白得有些吓人。
她顺序拉开六个抽屉,一具具遗骨展示出来。
我走过去,查看这些或完好、或碎裂的遗骨,因为,我已尽知天盘镜的使用,便很快激发天盘镜,将一道蓝光洒向这六具遗骨。
蓝光撒完,每具遗骨上开始闪现一些淡淡的蓝光,这些蓝光执拗、摇曳着在遗骨上扭动。
“这是什么?”婷姐问道。
“这是一些残存的灵元,不愿离开遗骨,拼命挣扎。”我答道。
这是天盘镜里给出的信息。
“怎么会这样,一般情况下,灵人灵元消逝会非常彻底,怎么会出现残留?”婷姐非常疑惑。
“他们的灵元是被生生猎食的。不是因元能消失而离散。”我答道。
婷姐听后,惊诧地说道,“怎么会,怎么可能?”
我得到这个信息后,也非常惊讶,一股恐慌的气息袭来。
毕竟我前世未做过警察,遇到这种事,没有心理准备。
我们两个人都愣在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干什么,有些傻了,而婷姐似乎是在等我的话。
此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噬元兽!”
我们忙回头看去,一个长相非常庄重的中年人,已经站在了我们身后。
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我没有察觉,不单单是我,婷姐也仿佛没有察觉,她可是三百多年的灵人,论说不该察觉不到吧。
“你是谁?”我忙问道。
“警公大人好,我叫刘贤,是流风城的司监。”那人很恭敬地回答。
婷姐蛮横地问道,“流风城的司监跑这里来干什么?”
刘贤呵呵笑道,“你就是司娉婷吧,早有耳闻了。果然是如其威名。”
婷姐答道,“知道就好,说出你的来意。”
刘贤向我致意了一下,走到遗骨前,说道,“你们看,他们脑后。”说着,他抬起了一个碎裂的灵人遗骨。
只见这个灵人脑后有些碎裂和缺损。
“这是什么?”我问道。
“警公,这是破伤,是被迅速击破后留下的。”刘贤答道。
婷姐难以置信地问道,“灵人的身躯非常坚固,有韧性,怎么会被击破?”
刘贤看了一眼婷姐,继续说道,“你说的对。但噬元兽的威力可以。你们看看其他的遗骨的脑后,一定都会有破伤。”
我们查看了其他的遗骨,果然,其他的灵人都有一块相同的破伤。
刘贤转身来到我身边,说道,“警公,如果是灵人失去灵元后导致瞬间变形破损,不会那么凑巧破损的都是脑后,形状也那么相似。”
我点头称是。
刘贤继续说道,“我怀疑,他们是被噬元兽袭击了,瞬间被啃食了灵元。一般情况下,灵人有身体的保护,灵元处于元能之中,不会有任何危险,即便遇到强者的袭击,也只会被击伤,而吸食的也只能是元能。所以,这种直接吸食灵元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噬元兽!”
我看了看婷姐,她点头表示赞同。
“现在可以处理了这些遗骨了,没必要再保存了。”刘贤对婷姐说道。
此时的婷姐仿佛变了一个人,没了脾气和霸气,轻轻点头表示认同。
有一点我已认知,刘贤比婷姐的年龄要大,元能更强,因为灵人靠近时,互相之间会产生一股莫名的感应。他的元能比婷姐的元能强大不少,或许是婷姐也感应到了,变得消停了。
“警公,咱们去观送台吧,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刘贤抬起手臂摆了摆,向我说道。
我点头表示赞同。
观送台,位于枉生楼二层,是灵人送别的地方,在这里可以看到灵人的亲人遗骨灰飞大海,以寄托最后的相思。
二层是一个偌大的厅室,里面摆满了一圈圈的环形桌椅。朝向海面的墙完全由一个巨大的落地窗代替,落地窗略有些弧度,向外延伸。而其他三面墙则是煞白的墙面,也略微有些弧度,向外延伸,整个第二层楼像是一个充满气的沙包。
墙面上有一些高高低低的长方形光板,那是换能屏,与西来小宿房间里的一样。用来具现什物的,来此送别的灵人,可以用它来具现一些需要的东西。
刚走上二楼,我看到了那一日,惩罚包工头的那群壮汉。上去时,他们看到了我,没有任何表情,可能他们没记住我。
在一个靠近白墙的地方,我们坐了下来。
婷姐安排好后,也跟了过来。
她随手在换能屏上具现了一瓶红酒,提过来。
酒满了三杯,婷姐恭敬地递给刘贤和我各一杯。
刘贤向婷姐表达谢意,便向嘴边送去。
“我跟踪噬元兽的痕迹来到这里,准确说是跟踪它犯案的痕迹。”刘贤说道。
“你是说,你们流风城也...”婷姐问道。
“对,流风城也发生了类似事件。我已报给了天盘镜,我们城的灵警也在核实。为了获取罪灵的更多信息,我才跑来了元通城。”刘贤答道。
“噬元兽,最早在666年前出现过一次,那是天劫期。每当五百年左右,天盘迟滞,下界强灵会有出现一次巨大的阵灵事件,所谓阵灵,就是震荡灵间,向天盘挑战。那一次的天劫,出现了十只噬元兽,给灵间灵人带来了非常大的伤亡。有一百多名司监和二百万灵人的死于噬元兽才。”刘贤回忆道。
婷姐惊讶地问道,“你是说...”
刘贤点头。
我知道他们说的意思。
六百多年了,本已到了灵间天劫之时,这次如果是噬元兽的话,那就是说,天劫要来。噬元兽是天劫征兆。
“所以,我必须追查这个事情,确定这次事件是噬元兽所为。那样可以为天劫做好准备。”刘贤说道。
刘贤自己倒了一杯酒,摇晃着酒杯,继续说道,“其实作为一个云灵,我并不稀罕做什么司监,我不缺那点能量。”
婷姐仿佛明白什么,说道,“你是因为这次事件才被任命的?”
“哈哈,对,不愧是司娉婷。果然是一个机敏的人。”刘贤饮了一口,继续说道。“云灵是很逍遥的,无奈,鉴证过那次噬元兽事件的人不多,而且...”
“而且,一般的灵人对抗不了噬元兽,对吗?”婷姐抢先问道。
刘贤笑笑说道,“对,不过我需要更正,我也对付不了。只不过,噬元兽伤害不了我,我能够逃脱。而一般的灵人,连逃脱的机会也没有。即使你有讯灵珠。”说完刘贤转向婷姐凝视。
不一会,婷姐竟转身离开了。
怎么回事?婷姐干什么去?
我刚要发问,刘贤开口道,“有侠女之风啊!”
我问什么意思。
刘贤开口道,“追查这件事,灵人只有送死的份,但是她却毅然决然,我很佩服她的勇气。”
“什么意思?”我还是不明白刘贤的意思。
刘贤笑笑说道,“她去追查了。”
什么话也不留,去追查了,这个司娉婷真是有性格的人。
灵警办案一般不与司监相伴,因为职责不同。司监相当于取证,获取罪灵相关信息,以及获取一些故意屏蔽天盘镜的罪案信息。将之提供给天盘镜。而灵警是根据司监的信息,以及天盘镜能够获取到的信息,给予罪灵处置。
我与刘贤又聊了几句,他准备一直待在元通城追查,直到确定犯案的是噬元兽。而居住的地址,竟然也是西来小宿。
天尚早,我们各自分别。
分开时,刘贤跟我叮嘱道,“如果不想失去这个司监,最好破例与她一起追查。”
即使他不说,我已有这个想法。
离开大眼坞,我便去追司娉婷。她今天带了讯灵珠,我可以准确找到她的位置。
见到她时,司娉婷正在一条河边吸着烟。
“婷姐,你不想活了吗?”我有些责问的口气,是怪她对自己性命太儿戏。
她是我来到灵间认识的不多的几个人之一,有些心理依托的感觉,毕竟在这边我举目无亲,后来我发现这个举目无亲的论断是大错特错。
“你知道了。”婷姐漠然地回答。
我点头。
“不能让那个自以为是的云灵小看我们,更不能让流风城的司监小瞧我们元通城司监。”婷姐有些负气。
我有些着急地说,“婷姐,就为了这个,就敢拿生命开玩笑,值得吗?”
婷姐默而不语。
我没想到,一个加上人间年龄,差不多四百岁的人,还那么年少轻狂。
在灵间的死可没有在人间的死那么幸运,这边所谓的死,可是要付出“形神俱灭,永不超生”的后果。在人间死前还可以叫嚣,“下辈子不放过你”,“做鬼也要怎样怎样”,诸如此类。可在灵间却不同,死了,就是灵元的彻底消散,再也不是一个整体,会被打散为游离的微小离子,无法“转世投胎”,是在地球上的彻底消失。
我刚要问婷姐有什么思路,婷姐率先说道,“如果真是噬元兽的话,它无法控制自己不去伤害灵人,如果它不藏匿,一定会犯案。现在,还没有新的案件发生,说明它现在正藏匿某处。”
“会藏在哪里呢?”我问道。
婷姐略一沉思,说道,“能够藏匿它的地方不多,只有两个地方,一是河水,二是湖水。只有水可以隐藏它巨大的能量,如果不藏匿,我们一定会感应得到。”
“它不可以藏匿在刚才的大眼坞吗?”我问道。
“你是说海水?哪里倒是可以藏匿它巨大的身躯,但是海水是灵人的天然墓地,噬元兽也不例外。它如果长时间藏在里面,海水的能量消磨,会令它烦躁不安。噬元兽虽然有一定的智商,但不至于如此隐忍。”婷姐答道。
“你在这里是为了查看有什么痕迹?”我指了一下河面说道。
婷姐点头表示。
“你发现什么?”我追问道。
“目前还没有什么。”婷姐回答。
因为噬元兽在河中喜欢来回游动,我们决定在河边守候,希望有所收获。
百无聊赖,我便问起一些,婷姐的过往。婷姐这次并没有硬气地缄口不言,也像是闲来无事,侃侃而谈起来。
司娉婷原名,司小兰,家住扬州城,父亲是一位明朝晚期的隐退武将,父亲从小教习她学习武艺和战场阵法,常以男扮女妆的样子示人,在其16岁已成为当地有名的巾帼小侠士。岁月静好,春心萌动,少女思春,到了婚嫁年龄,便免不了嫁入他门。在父亲老友的凑合下,她嫁给了同城的一位富贾之子。富贾之子生的俊朗,且富有才华,是难得的一位俊才。婚后,夫妻恩爱,如胶似漆,一时成为佳话。
然而好景不长,清八旗军围攻扬州,扬州军民誓死抵抗。司小兰得知父亲已上战场,也不顾劝阻,戎装赴死。
扬州一城军民哪能是八旗铁骑的对手,很快,扬州陷落,父亲拼死保护司小兰逃回夫家。
令人发指的是,满洲八旗为报复扬州军民的血腥抵抗,发动了令人发指的屠杀,史称扬州三日。一时间,扬州血流成河,垒尸塞路,成为人间地狱。
司小兰一家出逃,公婆年高,行动不便,被杀于街市。司小兰凭借武艺,护佑着丈夫四处躲藏,落魄不堪,最后,他们躲在一处破烂的铁匠铺后院。
残砖碎石之中,死亡的气息在四处蔓延,睡梦中,司小兰被长枪刺穿了咽喉,还未醒来便已逝去。
原本以为是清军搜寻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其离子群未脱肉体时,他听到了丈夫谄媚的声音,首先她感受到的是一种绝望,而后是一种不断喷薄的恨。
丈夫因为无法忍受死亡的恐惧,主动举报了司小兰参与守城,抵抗清军,以换取自己性命。丈夫因举报有功,得到清军的特赦,派入劳役,处理城内死尸。
而讽刺的是,司小兰死后第二日,清军便颁布了大赦令,停止了屠杀。
一对平时恩爱的夫妻,一位拼死保护丈夫的妻子,人性何其无常。
司小兰的离子群在人间漂游多日,愤恨之力使她久久不能飞升入天盘。当世之时,人间吸食风暴并不强烈,使其未受到致命的影响,终于在其力弱时,顺利升入天盘大宫,来到了灵间。
司小兰凭借男人般的意志,迅速归元成功,竟比其他灵人早了三个月。
为了报复在人间的丈夫,她拼命归元,终于在十年后,趁借虫洞,回到了人间。她已抱定被灭灵的代价,也要让自己的丈夫结束人间的生命。
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丈夫时,那个俊朗的少年,已成为街边疯癫的乞丐。据说,在清军入城后,家产被清军洗劫,宅邸也被抢占,一无所有,又无一技之长,只能四处乞讨,终因受不了巨大的人生落差,而精神失常。
看着已经非人的丈夫,她竟泪流满面,守护了一天,什么也没有做。
虽然灵间生活随心所欲,但她却心如死灰,改名司娉婷,也不再拼命归元。为了避免遇到自己的丈夫,她具象了新的容貌,成为了现在的司娉婷。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几百年过去了,以她的资质,本可以归元为云灵,却始终停留在墨灵,只是比一般的墨灵强一些罢了。不得不说一个人的执念,何其毒害。
机缘巧合下,前任灵警袁东培发现了她,再三登门拜访,终于成为了司监。司监维护灵间的法纪的使命,使她重新焕发了新生。
听完后,我感慨良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语应对。安慰,没有必要。劝导,更轮不上我这个小她三个世纪的小孩。
渐渐天色已晚,没有收获,或者说,凑巧噬元兽没有在河中隐匿。
“婷姐,今天先到这里,明天咱们继续找。”我说道。
婷姐,转头说道,“还是一起?”
我答道,“如果你还是要追查的话。”
司娉婷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我启动天盘,岳父送我的轿车非常听话地停在了身边。
坐上车后,我第一次开始尝试驾驶灵间的轿车。联通灵元后,轿竟如已与我合为一体,这个不需要考级,简直是随心所欲。
在我刚准备离开时,我看到司娉婷向我跑来。
“怎么了婷姐。”我问道。
婷姐笑笑说,“不系灵,我怎么联系你”。
说完,将一道蓝光点入了我的脑中。
系灵,是灵人将自己的元能中一种蓝光鳞片,注入希望取得联系的人脑中。
一旦蓝光鳞片注入脑中,两人便完成了系灵,便可以随时联系,并可以获取对方位置。两个灵人取得系灵,只需一人发出蓝光鳞片即可,没有必要两人互相系灵。灵人不想与之联系,或者灵人不想被获知位置,也可以将元能中的鳞片封印,或者取出。
灵人的联系方式,真是更加高科技,这种联系方式,简直是酷爆天。
西来小宿一楼大厅,空荡荡的,没有人。
在角落里,有一个人满身是伤的趴在哪里一动不动。
我走过去查看,浑身破乱的衣服,残破的肢体,肢体破坏处正向外散发着能量。
竟是刘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