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陈旧的大货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颠簸,车尾直冒出阵阵黑烟。
八十年代初,还没有水泥路,连沥青路都甚为罕见,只有城市的街道上才铺有,在边远的山区,都是沙石筑成的泥路,路边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草和芬芳的野花。
天公并不作美,下着蒙蒙细雨,本来就凹凸不平的山路上此刻到处积着一窝窝的泥浆水,大货车辗过之时,泥浆四溅,车轮底下全是湿漉漉的稀泥巴,幸而这儿很少有人路过,污秽的泥浆水并没有沾到行人的身上。
大货车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个成熟稳重的司机,副驾驶座上挤坐着白发苍苍的李奶奶和一个小男孩。
那男孩长得白白静静,相貌出众,宽广的额角,浓密的剑眉,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红红的嘴唇,衬着羊脂白玉般的小脸,谁见到都会喜欢。破旧的衣衫也掩饰不住他一身贵气,在这个还没能解决温饱的年代,他如鹤立鸡群般脱颖而出。
大货车轮一路上碾压过深深浅浅的泥泞车辙,左右颠晃得很厉害,李奶奶差点儿跌落下来,连忙扶住了椅手。她的左手腕上戴着一个碧绿的玉镯,那是男孩的母亲殷颂梅临死前交给她的东西。李奶奶是殷颂梅的亲生母亲,不久前殷颂梅突然患了急病,还没有说清楚就与世长辞了。
男孩也在摇晃中手臂碰到了车窗,很痛,他不由皱了一皱眉头。他名叫海天鸥,是殷颂梅的儿子,李奶奶的外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李奶奶年岁已高,不能再照顾他了,只得忍痛将他送去偏远的山肚镇上的幸福孤儿院。
幸福孤儿院临近西部的小海港,院长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叫乔丹姿,是个朴实的妇女,也是所有孤儿心目中的“母亲”。
乔丹姿很同情海天鸥的遭遇,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将海天鸥留在了孤儿院中。
海天鸥失去了母亲,只得含泪与外婆告别,李奶奶试泪回到了大客车上后,又叫司机将她送去离这儿很远的老人院。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转眼间不觉已经过了四年。
幸福孤儿院里有很多兄弟姐妹,当中有一对从小就被亲人抛弃的孤儿,她们在孤儿院里一天天地长大,情如姐妹。她们没有姓,如果硬要加上姓氏的话,她们也只能跟孤儿院里其他的孤儿一样,都是姓乔。
春草是春天出生的,今年十岁,相貌平庸,却长得很矫健。
秋蝉是秋天捡拾的,比春草小四岁,今年才六岁,生得瘦瘦弱弱,脑后拖着两条小辫,那个年代的姑娘和小女孩,都流行梳双孖辫。秋蝉年纪虽幼,却相貌出众,红扑扑的鹅蛋脸,水汪汪的黑眼睛,很讨乔丹姿的喜爱,也遭到了其他孤儿的妒忌。
父母,在秋蝉幼小的印象里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像水中之月,镜中之花,朦胧、遥远、虚幻而美丽。
春草和秋蝉自幼就住在一间简陋的小屋里,里面放着两张上下架床,那个年代很少有楼房,大多数人都是住在土制的瓦房里。当时的孤儿院里设备也很差,一间小小的瓦房,里面四壁萧条,除了两张上下架床外,仅有两张简单的竹椅。对面床原来也住过两个孤儿,由于她们机灵,很幸运被人领养去了,那张床几年来都一直是空放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