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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大二那年北大的风情万种 (3)

欢欢确实是一个妙人。平时很沉静,然而对谁都有一种狐狸似的媚笑。她并不是挂历上常见的那种类型的美女,她实在是太瘦,但骨子里似乎有一种奇异的魅力,让我和小盛这样的男人为她所倾倒。也许她要迷倒的只是我们?不知道,不过如果这句话让小盛听见一定会骂我自视太高或自我陶醉,小盛自己似乎确实是不敢对她有何绮念。在我们说她时他除了万分陶醉之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真不知欢欢将来会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这不是说欢欢嫁不出去,也不是骂欢欢太傲,自己吃不着葡萄就咒葡萄;而是对欢欢的一种出自真心的爱慕或敬仰,真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男人配得上她。

然而欢欢绝不是贤妻良母型,也绝不清纯,她甚至不很善良,这是我们的共识;当然这并不影响我们在她身上系上万缕情思。她这种女人也许就是老天为我们这样的男人设计的。

至于这段聊天是由哪儿开始的我已忘了,但我记得很清楚的一句话是小盛说“如果到了这种时候你就自觉一点,不要去找她了,她也一定会忘了你”。然后我赞同了一句“这不是她的错”。小盛说:“这当然不会她是错,这怎么会是她的错,世界就是这么一个世界,她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如果你到了那样地步,你还怎么有脸去找她?你又凭着什么去找她?”我轻叹了一声,小盛也轻叹了一声,说:“她本来就不是为失败者设计的。”

这段话的背景可能是源于那句“真不知欢欢将来会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我和小盛实际上都很自负,大有傲视文史哲舍我其谁也的风范。但提到欢欢我们除了无边的赞叹与爱恋敬慕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我们都觉得,甚少是现在,我们不具备做欢欢男朋友的条件。于是我们合力构造欢欢男友的形象,当然,包括背景;最终好像是有了一个初步的轮廓。但是立刻又想到,这样的男人不可能总是这样成功,毕竟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强者对么?“他”也一定会失败,于是,就有了上面一段话。

我们看着面前的黑暗,远处又是“扑通”一声,那又是某条刚睡醒的鱼欠伸一下或某只癞蛤蟆回去睡觉了,于是又是一片寂静。我们都无言,也许刚才的设计都是以自己心中几年之后自己的形象而描述的,却发现就算达到了也难于维持住。

世界上没有永远成功的男人,却有为永远成功的男人设计的女人,这是不是男人的悲哀?

也许这并不是悲哀,要不然为什么我们都不觉得它悲哀,小盛甚至觉得它太正常了,正常得要命。

“走走吧,”小盛站起来,“我都坐木了。”于是我们就起来,又走。未名的夜里,有几多这种无言的沉寂。外人看来,尤其是那些望子成龙的家长看来,进了北大,就是有了一世的金钱、权力、地位或别的什么想要的东西的保证。考进了中国最好的大学,还有什么可说的。于是家长们欣欣然,很多学生们也悠悠然,嫉妒的人恨恨然,然而我与小盛,当然还有别的几个人,却怅然,有时候甚至颓然。部分的就像先哲所喻,这学识的圈子越大,方知不知的更多。此外更有很多学问以外的东西。

谁知将来会怎么样?

欢欢却永远欢乐,永远冲一切人媚笑,有意或无意地迷住一切能迷住的人。她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而却不像真正的未名的人那样批判,或沉寂。她能顺着这个世界固有的轨道走很远,所以,虽然她甚至不很善良,还是非常非常有魅力。有时我真不知欢欢属不属于未名。

小盛和我走着,忽然他把手搭在我肩上,说:“你要是欢欢多好。”

我一把推开他,骂道:“变态。”

小盛自嘲地笑了,声音很大,像一个豪放派的词人大笑,黑暗中听来,像夜猫子。虽然我几乎没听见过猫头鹰叫,但我想他的笑是像的。笑过之后又是沉寂,只是四只脚不停地走,虽然很慢,却是不停地。

我忽然说:“其实欢欢有男朋友的。”小盛显然不信,笑道:“你说的是我么?”我于是说:过去,那是咱俩还不熟的时候,我追过她,于是她就告诉我她有男朋友,在她故乡。于是小盛开始信了,正巧走到路灯下,他弯腰拣起一块石头,扔进水里,扑通一声。我说:“好大一条鱼啊。”看得出来他想再扔一块,但终于没有。

后来怎么样我都忘了,毕竟,这未名湖在一些人看来只是恋爱的圣地。恋爱的故事太多了,就连殉情的灵魂也不少了,难免留不下很深的印象,更何况只是讲一个恋爱的故事时的情形,这个恋爱故事还不是发生在未名湖的。

小盛有他自己所爱的人,我也有;但他所爱的那个女孩子已成别人的女友,每日二人招摇在小盛面前,而我已不知我爱谁。也许我比他幸运。今夜我忽然这么想。也许天气与蝉鸣已把我的头脑搅乱,我毫无睡意,却思绪混乱。我又想起一次小盛看《红楼梦》,忽然把书狠狠摔在床上,接着大骂高鹗:“这高鹗太屎了,怎么能说贾宝玉把对林妹妹的爱一点一点地转到了薛宝钗身上了呢!真混蛋!”看书能看得痴迷了进去,这也是小盛可爱的地方。《红楼梦》这样的书小盛看是看书中的情与幻,我看是看它的文法笔法,而欢欢跟本就不会看。

这就是我们的区别,也许欢欢最合时宜。

可是在未名,不读《红楼梦》的人应该是多是少呢?实际是多是少呢?

我烦躁,今夜太热了。小盛与欢欢都已在千里之外的家乡,只剩我一个,与未名共同经历燥热,经历魔难,虽然我知道他是会回来的。而她回不回来也许对未名并不重要,然而对我们却非常重要。但现在确实只剩我一个了,我忽地又有了一种迷失的感觉。

这种迷失感往往在混迹人潮中的时候出现,而在未名的夜,有时却更清晰。我不解,在未名,应该对自我的把握非常准确(我通常都是这种感觉),然而有时,却是这种极清晰的迷失感。迷失到清晰的程度——可不是我玩弄文字游戏——简直可以要人命。我大骂未名的叛逆者,这时却问自己凭什么骂人家?我一向自谓是学术的拜服者,这时却问自己是否真能一生献身学术?我倒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这时我不知道。

好像上星期五晚上我从燕园骑车回家,一个半钟头的路程我走了一条从未走过的路。一向燥热的天却下起了暴雨,那条马路不宽,人很少,路灯下只有一个顶风斗雨的我,扭扭歪歪地骑着车,颠簸在坑洼不平的路上。偶尔一辆卡车闯过,飞溅我一腿的水。天昏沉,地迷离。有一段时间雨不太大,风却急,狂风把雨点吹在脸上像小石头子一般,生疼生疼的,好像前面有人把一大把一大把的棱角尖锐的小石子劈面打来。我不得不一手把住车,一手挡在脸前。一团黑暗中无边的疼痛,不知将要骑向哪里。这样的时候,你是谁?你能说你是谁?你顾得了你是谁?后来,在星期日晚上我突然心血来潮要回校(放假时我一般都是星期一再回校学习),父亲说可能下雨,但我一向是说怎么样就不改了的人,或者说特别“拧”,就是要走,并且坚决不带雨衣。父亲一再劝,最终我带着一肚子的气,把雨衣团了一团塞进车筐,走。边骑边想太对不起父母,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还不多待一天,父亲好意劝我我却一味“拧”,好像我的行动只是为了证明我是一个说这样了就不改了的人。

刚骑了五分钟,天就下起了雨来,而且很大,我立刻把这一点内咎之心放下,在某个房檐下胡乱套上雨衣,迎着风雨冲上前去。当时我想如果不是老天这时下大雨逼我回家,我说不定就回家了。那天晚上的风雨尚且不能把我怎么样,何况今天。但骑了一会儿满不是那么回事,那天是回家,而今天是回校,而且还有一个半钟头的车要骑。我真有点含糊了。双腿有点不听使唤了。是回去,还是不回去?偏偏这时雨又停了。我本来认为我是一个坚强而拧的人,雨越大我就越要回校去,然而刚刚我确实动摇了。这时雨停了,本应立刻回校,可是刚才的含糊让我下不了决心,毕竟是一个半钟头的路程。我拿不定主意,停在路边想:回去好,回去可以学习,又想回去真的可以学习么?难到我没把时间半天半天地耽误在看VCD上?那么回家?刚刚出来,而且……回去?回家?一直想了十几分钟。最要命的我一直都认为我是一个能当机立断的人,绝不拖拖拉拉,婆婆妈妈。怨老天下雨下的不是时候?可我忽然又想起我一直自认为是一个敢于承担,绝不怨天尤人的人。我倒底怎么了?

今夜我又腾现出这种迷惑。也许未名就是要让人找回自我,这迷惑只是更清晰地认识自我之前的阵痛?

我不知道。

然而我还是愿意这未名的夜永远不要流逝,但是它却已开始离去了。

那次考前与小盛同去外边的通宵茶座背书,早晨五点回来,大家都处于极度疲劳的亢奋状态,但都不敢睡(八点就考试了)。一进西门,小盛说,走,湖心岛。于是我们就上了湖心岛。那天早晨非常冷,一脚一脚地踩着露水,一个人也没有。太阳还没出来,可是天已经亮了。晨雾迷离。罩着并不大的岛,如同在虚无缥缈的仙山。林木萧疏,花亭冷落,寒气贬入肌肤;岛亭虽大,小盛虽近,竟都已虚幻起来。我于是清歌,一曲绝尘。

——千秋遗恨,滴罗巾血;半行字是薄命的碑碣,一抔土是断肠墓穴。再无人过荒凉野,莽天涯谁吊梨花谢……

我知道,再过一刻,太阳一出,这仙山便会回归尘世,我们也将踏入现实。湖心岛再也没有现在的冷落凄清,没有现在的虚无缥缈。这一夜已过去了,带着它的一切;那一切都是属于它的,丝毫不能夺取,或乞来。

过去了,过去了,这夜的未名,这未名的夜;太阳已将出来了,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了,还原了。我与小盛亦又将混迹于燕园,面对一群群的帅哥靓姐,学者诗人,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与旁人应和的大笑,配合的欢乐。

过去了,过去了,这夜的未名,这未名的夜。天空依旧高远,空气依旧稀薄,楼台殿阁都刷上了新漆,食堂浴室也将拥挤。我们将放下我们的真实,挥舞我们的外衣。啊,夏之日,到来了。

黑夜中的小盛不见了,欢欢不见了,树木不见了,花草不见了,蚊虫不见了,石鱼不见了,岛亭不见了,石舫不见了,长椅不见了,月亮不见了,博雅塔不见了,烟筒不见了。

黑夜中的平静不见了,感伤不见了,失意不见了,赞叹不见了,沉思不见了,燥热不见了,奇痒不见了,凉爽不见了,迷醉不见了,友情不见了,爱情不见了,我也不见了。

这黑夜已死亡了,但是白天真的会到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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