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爷一边回想着吴夫子的话,一边看媒人讲得唾沫横飞,沉着脸只是不说话,屠老爷听媒人讲得实在太功利,又看韩老爷一眼不发,只得清了清嗓子道:“真是家门不幸啊!韩兄。我对孩子读书要求严格也是为了他的将来,谁知这孩子体格弱。如今已经这样,我屠氏百年大家,名满四明,家无犯法之男,族无再嫁之女,难不成这名声体面毁在我的手里不成?万望韩兄成全啊。你回去和你娘子商量一下,什么时候把人送过来。我给你行礼了!”说完深深施了一礼,老泪纵横。韩老爷连忙起身扶住,拭泪告辞回家。家里死气沉沉,全家笼罩在痛苦里。云溪自在内房哭泣,韩太太在一边安慰。
“风寒不会一个晚上致命,汤药有问题则不会放林大夫回家,这中间有问题!”景溪跟虞朗分析他的疑问“林大夫说头发是湿的,衣服是干的,又是什么意思?”虞朗两手一拍,说道:“管他怎么死的,死了正好!”
景溪愕然,看鬼一样看着虞朗。虞朗自知失言,连忙说道:“景溪你别生气,我不是那意思,不是咒你妹妹,我当然希望你妹妹幸福,这个幸福我也能----,咳!如今且不说这个。不知道屠家找你老爷去谈什么事。”
“吴夫子刚刚分析说很有可能是要云溪过门去守寡。”景溪道。
“啊!什么,什么,什么?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他们两个又没拜堂成亲,守的哪门子寡,这也太胡说八道了。我们吴夫子有些话我倒真的是不佩服!”虞朗简直要跳起来打人的样子。“景溪,你刚刚说什么疑点?查出屠松的死因,事情便可能有转机?这药没问题,病是小症候,嘎嘣死了,头发是湿的衣服是干的,嗯,这事有蹊跷,你一说就更是了!一定有内幕。得查探查探。你先回去看看云溪哭得怎样了,劝劝他,我回家牵匹马来我们一道儿去屠家看看有什么线索。”说着飞一样地回家了。
到得家内,看她娘坐着剥瓜子,见他进来便问道:“刚才吵嚷嚷地说隔壁大丫头的女婿殁了?我出去的时候人都散了,没赶上。”
“他死了正中我意。只是,娘,你这看热闹的态度可不端正啊!云溪以后说不定是你儿媳妇呢。”虞朗边把他娘剥的瓜子一把往嘴里送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每次跟你说话超过三句就要气死我!你慢点吃,看呛着了,喝口水,喝口水。”看儿子噎着了,连忙给他倒水捶背,口里却不停说道“我说这云溪命硬克夫吧?你还不信。这不?把女婿给克死了吧?多亏为娘我英明,早早从韩太太那边套了生辰八字请人排过,否则死的就是你了!你还每次跟我咣咣响地顶嘴。”
“娘,你这话我不爱听。我想让她克,还不见得有这福气呢。银子多给点,我有事出去一趟,中饭不要管我。”说着便出门去了。
和景溪汇合了,便拉着她去月湖屠家,却不进大门,沿着院墙外走到东北角一个小平房外扣门道:“小六子,小六子。”一个老太太应道:“今日屠府忙,小六子一直在里面当差。”正说着只见小六子端着碗吃的忙忙地跑过来,见了虞朗笑忙道:“虞公子来了!今日忙死了,到现在才偷空儿给我奶奶弄吃的来。”
景溪便知他在屠府帮工打杂,肯定知道一些内幕,便跟小六子、虞朗一起进了小柴门,只见屋内床上半躺着一个瞎眼的老太太。小六子温和地说了声:“奶奶,你等饿了吧?今日里面太忙了,一直偷不出空来。”把吃食放在她手里让她自己吃,麻利地帮她整了整被褥,走出来和他们说话。
“小六子,这屠松是怎么死的?”虞朗单刀直入。
“这位是?”小六子便看着景溪。虞朗笑道:“你不用担心他,有什么说什么就好了。”
小六子舔了舔嘴唇道:“我要照顾奶奶,每日都是出来睡。昨日我是当差到亥时回的家,走的时候伙房里正在烧火做夜宵,说是二公子吃了药睡醒了,要东西吃。大家都说明后日就会好了。谁知道今天一大早去,说是二公子死了。我也觉得纳闷,但是屠得富管得严,不让下人们乱说、乱打听。”
“屠府最近发生过什么大事?”景溪问道。
“大事?”小六子说道:“我想想,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给二公子议亲热闹了一阵子,听说老太太想要孝满了回临安去定世家小姐,老爷做主正月里定了卖鱼桥东韩家大小姐,两边商量好了说是过了五月下聘过门,我们家里大事都是老爷做主。其他的,哦,前几天突然打发了丫头翠儿去了奉化老家,下人们都在说二公子和翠儿不清楚。虞公子,等我奶奶吃完了饭,我就回府里去,我再好好打听打听。”
虞朗扔给小六子一块银子拉了景溪便走:“咱们去奉化看看。”
小六子忙笑道:“这两年多亏了虞公子一直照应,公子你慢走。明日这时候你再来听我回话。”两人去奉化屠家老宅,打听得这翠儿昨天逃走了,当天又返回家里毫无所获。
小六子在院内扫地的时候就格外留心,东瞅细看的,见二姨太太的一个丫头鬼鬼祟祟地往角门那边走,连忙跟过去看看,只见那丫头开了门跟看门的老胡嘁嘁喳喳在说什么,离得远又听不大清楚,又塞了点钱,便见那人点点头答应了。
小六子便特别留意起这个丫头来,只见她看了看四周,便走回内院去了,连忙装着扫地的样子跟过去。便听屋内屠老爷的二姨太太二娘薛小玉的声音道:“都安排好了?”“他担心被屠得富发现了打死,后来给了钱,他说找机会去。”便听薛姨娘说道“好,那我们就等着看好戏了。这老太婆也太过分了,一份家私都把持着,死了一个都还要占一房,到我们跃儿手里还有什么?我们老爷也糊涂,人都死了还这道理那道理的。”
小六子一听这话头跟白天虞朗在问的事相关,便默默心里合计。当天晚上便找这老胡喝酒说话,仗着有虞朗给的一块银子,便要酒要菜十分阔气,他本来就为人伶俐,加之久处人下养出来的做小伏低,把老黄灌得迷迷糊糊,把事情问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