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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生死之间

顷刻间发光的树将自己所有的美丽绽放到了极致,也顷刻间照亮了整个丛林。尤泷张开了嘴巴,迎接这鲜酿欲浆。只要吃进去,仿佛就可以得到这世间所有。他迫不及待,嘴巴随着这发光的欲浆来回移动,就像是向主人求食的小狗一样。他已经完全成为了傀儡。

谁能抵抗的了这诱惑呢?不,根本没有,这千万年来,没有一个人拒绝。大树像是发出了人的嘲笑声一般,它继续挑逗着这个人类,而这个人类也甘愿被它玩弄着。

只待大树玩够了之后,它将自己身上分泌出来的佳酿一口气便送进了尤泷的嘴里。尤泷只觉得一股甘甜袭来全身。他忽然意识到不该吃这个东西,但是这个东西像是有爪子一样,死劲抓住他的嘴巴里的表皮细胞。它根本就不是水,只是一个软软的东西,像是一个活物。

尤泷将自己的手指伸进自己的嘴里,他要将它拉出自己的口腔。只是这个东西实在是太顽固了,怎么样也不肯出来,弄得他快将胃里的胃酸都吐出来了,它还是不出来。

这就不是食物啊。等尤泷筋疲力尽了,这个东西顺着尤泷的喉咙慢慢的滑落了下去,而此时的尤泷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等他有感觉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后了,当然尤泷并不知道自己一睡便睡了三个月之久。这三个月里,杞仁日夜照顾着他。尤泷望着守在自己身边的杞仁,心里的愧疚感又油然而生。他想让杞仁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但是话到嘴边就是出不来,就算他死劲全身力气,他想说的话还是无法出口。

坏了,该不会变哑巴了吧。不对,应该是更严重。尤泷又试着抬自己的胳膊,那胳膊像是假肢一样纹丝不动。不光胳膊,还有手、脚、腿,全身上下都是无法动弹。尤泷当下只觉像是自己的脑袋被装进了一个容器里,因为他只能有自己的想法。他回忆起了那晚自己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还有树下的美人、发出五颜六色光的参天大树。这一切仿佛就是一场梦,但是他知道这不是梦。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要承受。以后事情不会再坏了,再坏的他都已经经历了。最起码他还有感受,他还能感受这个世界,比植物人好多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希望奇迹可以发生。

一天晚上尤泷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似乎被虫子咬了一般,感觉全身酸麻,那麻木的感觉就像是万千的钉子钉进了他的每块皮肤。他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冒汗,然后发烫,温度高的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尤泷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可以煮鸡蛋了,他只觉得自己要死了,身体的器官好似要融化了。他乞求自己赶紧死掉,活着就算一辈子没感觉成为植物人也可以的,这太难受了。简直比生孩子还难受,生孩子总有生出来的。哦,对啦,男人是不能生孩子的,但是他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比他现在还难受的时刻。他这个难受劲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停止。他只能在床上扭动着自己快要坏掉的身体。他万千次的呼喊,希望有人能救救他。

隔壁的杞仁仿佛感应到了尤泷的求助,他立马来到了尤泷身边,看到如此难受的尤泷,他并没有感觉到担忧,相反他的脸上显现出来的是喜悦。之后并没有管尤泷,他便跑出去了卧室。不一会,映之和他一起出现在尤泷的面前,只见他们俩一起喜悦万分的看着尤泷在垂死挣扎。尤泷当时的感觉就是好想递把刀子给他们,可是现在哪有递刀子的力气啊。

就这样大概持续了好几天,尤泷一次次的筋疲力尽。他又一次的后悔,他后悔一人偷偷跑出去,然后现在生不如死受着疼痛的折磨。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他现在每天受着煎熬,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怎么样才是尽头,感觉像是谁在捉弄他一样。一直以来都这样。从他父母的离去,到他挥霍,将家里所有的钱财甚至是房子也挥霍殆尽,然后自己开始过着穷酸的日子,接着遇到了一切不像是现实生活的所见的事情。这一切真的真实存在吗?就像是现在,现在的他真实存在吗?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为何啊,为何如此捉弄他呢,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甚至是无名小卒都不如。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他的报应,但是他没有伤害过一个人啊,他伤害的一直都只有他自己,他能伤害的也只有他自己。这些难道都不够吗?

尤泷继续自己的胡思乱想,他现在仍然无法分清现实与梦境,好像一切都是梦,又好像一切都是现实。他努力挣扎着,但是无论他怎么挣扎还是无用,疼痛依然折磨着他。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承受多久,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想着疼痛感来的更猛烈些,身体承受不起自然就会死去,死去后的他将又再一次的恢复平静。他既期待又恐惧。

时间大概过了两周,尤泷觉得自己的身体的疼痛感似乎在慢慢减少。而杞仁和映之除了每天在照顾他之外暂时停了其他的事情。尤泷忽然感觉到了亲人的关怀,当然这是他随着身体疼痛感的减少慢慢的恢复了理智之后感受到了。映之的汤没有了之前的难喝,反而很香甜,还有杞仁在他床边除了呆呆的看着他,还有脸上似乎也没有了以往的凝重,甚至笑容在他脸上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这一点尤泷实在是想不通。直到后来尤泷开始慢慢下床,身体竟然就这样奇迹般的恢复了之后,他才明白为何杞仁那样。

不过为什么会好起来,之前也没有任何征兆,也没吃什么特别的药,这是起死回生吗?等身体彻底好了之后,尤泷只觉得自己身轻如燕。是真的很轻,他觉得自己可以轻的飞上天空。甚至身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这是为何,究竟是为何啊?

与杞仁的朝夕相处,尤泷又开始对他有新的看法,虽然平时很木讷,但是他是一个很温暖的人。在生病期间,在他疼痛难耐的日子里,他身上的被子都是杞仁帮他盖的,还有擦拭身体,他真的是无微不至。尤泷在想,如果自己是女孩之身,或许自己也会爱上杞仁。

但是随着尤泷身体好了之后,杞仁仿佛又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他开始起早贪黑,不是,应该是反的,他是每天天黑出去,天亮了才回来。回来之后总会盯着那个手里捧着苹果的小女孩照片发呆一会。他究竟和这个小女孩什么关系?而映之又是什么人?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生活在这里?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生活也是不便利,而且在这里生活久了会觉得很无聊,因为太过单调了。他们是躲避仇人吗?也或许这只有他自己觉得吧。不过他们如果不说,尤泷也不会问,他依然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只是这平淡的生活却再一次被打破了。

有一次杞仁天黑了外出。这次尤泷心里就感受到了不对,他朝着杞仁离开的方向发呆了好久,心里总觉得压着一块石头。这石头悬了好几天,因为杞仁好几天都没有回来。他问映之,映之不语。他不知道为何她不告诉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何,而且杞仁他到底每天在忙些什么?

大概又过了几天,一天夜里。尤泷想事情想了很久,所以迟迟没有休息,忽然有一个倒地的声音,这声音他是熟悉,他喜悦的同时还夹杂着担忧。他打开房子的大门的时候,发现杞仁倒地,而他的身体开始慢慢融化,又开始了。但是这次尤泷并不害怕了,只要他回来,只要他回来就好,其他的管他的呢。只是尤泷准备将杞仁拉起来的时候,他的手只摸到了一滩泥,而且很稀,甚至无法附着在他的身体上。他知道事情发展的比他原先想的要严重多了。他拼命的叫着映之,但是映之出去找杞仁去了,还没有回来。

尤泷绝望,心里的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立马回家里,拿来了一个大盆,将杞仁柔软如水的身体放进去,然后放到他的床上。但是这次杞仁的身体竟然不变化,也不流动,就像一滩死水一样。尤泷甚至看见了杞仁的身体慢慢变成了一滩水。

怎么办?怎么办?还要经历一次自己的亲人死去吗?他不想,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死去,或者就算自己一辈子像上次那样疼痛不已。他也不愿意杞仁离去,好不容易得到的朋友甚至是亲人,为何,为何又要离他而去。

就在尤泷痛苦不堪的时候,映之惊惶失措的回来了,她早就觉察到了事情的不妙。她来到了杞仁的床边,看见了杞仁的状态,才知道其实事情简直比原先想得要不堪的多。杞仁现在真是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但是她也没办法,杞仁如果不能及时救治,他将永远变成这个模样,也就是说他彻底的无法变成人样,也没有人的思想,换个说法也就是说他将彻底的死亡。

既然这样,那就赶紧救他啊!尤泷求着映之,只是她没有这能力。她何成不想救他啊,甚至比他还想救他,就算拿出生命也在所不惜,而且这条生命本来就是杞仁的。

映之依稀记得她见到杞仁的第一面,她这个将死之人,在被那些人处决的那一刻,杞仁是如何与这些人大打出手的。他的身姿是那么的敏捷,而且他是那么的善良。他完全不像是那些人口中所说的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恶魔。或许曾经的他是,但是自从遇到了律珈,他心中深藏的善念一时之间被点燃了起来,而这一点燃就一直燃烧到现在。律珈就是他的命啊,她不在,杞仁又何成不痛苦,所以他必须救律珈,就算生命受到了伤害,他也必须救她。

就在两人陷入绝望的时候,忽然杞仁的身体开始游动,他慢慢的移动到了相册前,将相册拉到了自己水一样的身体里。

而当映之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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