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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归来

东胜神州,化木山。

此时节正是盛夏的正午,半山腰的密林中,正有十来只猴子在林间嬉戏,上跳下窜,你追我赶,好不热闹。就在这群猴子的不远处有一块如同倒扣过来的巨碗一般的巨石,此时巨石上俯卧着一只老态龙钟的白猿,望着嬉戏的猴群,正打着哈欠。似是有些困了,老猿翻了个身,左腿搭在右腿,双臂枕在脑后,眉头紧皱,双唇紧闭,双目从密密麻麻的树叶中直直的望着湛蓝天空,有些走神,像是在想些什么。半晌,老猿幽幽的叹了口气,一只手扶着巨石,半坐起来,对着仍在打闹的猴群低低的嘶吼了一声,像是在叫他们过来。

这猴群多是些未成年的小猴子,此刻玩的忘乎所以,像是没听见老猿的呼唤,仍是嘻嘻哈哈的闹着。老猿正准备再次出声呼唤,却不知是哪只顽皮的猴子丢了只吃了一半的香蕉过来,正扔在老猿脸上。老猿伸手摸摸了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将香蕉皮丢在一旁,慢慢的爬下巨石,走的离小猴子们近了些,又是压低了声音,嘶吼了一声。

小猴子们总算是停了下来,都转过头来,不再出声,呆呆的望着老猿。老猿招了招手,小猴子们都一蹦三跳的围了过来。又叽叽喳喳的笑闹了许久。才安静下来听老猿说话,老猿倒也不恼,只是有些宠溺的摸了摸身前小猴子的脑袋,这才开口,竟是口吐人言,“你们啊,又在胡闹了,让你们去摘果子回来,却只摘回来香蕉皮。”老猿说着,抬手轻轻的敲了下悄悄地爬上老猿背上,将脸埋在老猿肩上毛发中的小猴子的脑袋,似是惩戒一般,却又不赶小猴子下去,反而伸手将小猴子从肩上揽在了怀中。小猴子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猿看着小猴子,满脸的宠爱,低下头轻轻地用脸碰了碰小猴子,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小猴子放在地上,接着说道:“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小祖宗啊,猴大猴二,你们几个去吧。”老猿口中的猴大猴二是猴群中年岁稍长的猴子,此时听了老猿吩咐,却不答应,只是歪了歪头,好像不明白老猿的意思。

老猿又是长叹了口气,这才开口说:“去摘些果子回来,我们该回去了。”这次猴大猴二像是明白了,又拉了两个稍大的猴子,一蹦一跳的离开了。剩下的小猴子们眼巴巴的看着老猿,老猿看看他们,无奈的说:“去吧,准你们再去玩一会,只是不可走远了。”小猴子们一哄而散,又叽叽喳喳的追逐起来,老猿看着顽皮可爱的小猴子们,眼神中充满了宠溺。看了一会,这才找了棵老树,趴在树下,远远地看着小猴子们玩耍。

不多时,猴大猴二们回来了,怀里抱着满满当当的果子,猴大的嘴里还衔着半个桃子,想必是吃饱了才回来的。老猿欣慰的笑了笑,吩咐猴大猴二去叫其余的小猴子,他们该回去了。猴大猴二放下怀中的果子,一溜烟跑向不远的小猴子们,但老猿等了一会,却不见小猴子们回来,心中知道准时猴大猴二也跟着玩去了,叫喊了几声没用之后,老猿摇了摇头,正准备去喊他们回来,却看见小猴子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向老猿跑来。老猿心中一紧,莫不是……,紧忙也迎了上去。

离得近了些,发现自己担心的事好像并没发生,这才舒了口气,再拿眼一瞧,猴大满脸的焦急,双手抱怀,急匆匆的冲了过来,老猿赶忙迎了上去。这才看见,猴大的怀中竟抱着一只小小的小猴子,只是这小猴子一动也不动,双手耷拉着,好像死了一般。这可吓坏了老猿,急忙忙一把接了过来,抱在怀中仔细观瞧,却轻咦了一声,只因这小猴子自己并不认得。此时也管不了许多了,老猿附耳在小猴子的胸口听了听,还好还好,还有心跳,连忙抱着小猴子紧走几步回到老树下,缓缓的将小猴子半靠在老树上这才回头问猴二是怎么回事。

猴二叽叽喳喳叫了半天,却因灵智未开,不能口吐人言,只急的上蹿下跳。老猿让过了猴二,又问猴大,猴大虽年长些许,却也是灵智不全,抓耳挠腮了半天,最后像是灵光一闪,转身将另一只小猴子抓到了身前。老猿一愣,暗骂自己糊涂,忘了还有这只小猴子。“小七,你来说,别着急,就按爷爷往日教你的说。”小猴子看了看老猿,又看了看靠着老树的小小猴,终于蹦出几个字来“我们,玩,水,多多的,石头,冲出来,嘣,哗啦啦,小小,饿”

老猿呆了呆,这才明白了什么意思,赶忙转身拿过一只熟透的毛桃来,捏在手中放在小小猴的嘴边,又伸手轻轻的拨开了小小猴的嘴,慢慢将桃汁挤了进去。小小猴像是感觉到了桃汁的甘甜,眼皮微微动了下,老猿一看有戏,又急忙拿手指剜出一块果肉来,捏碎了,放进了小小猴的嘴里,小小猴努力吞咽了几下,将果肉吞下。老猿这才放了心,又喂了几小块,直到小小猴发出轻微的鼾声,这才舒了口气,亲自将小小猴抱在怀中,招呼众猴先回去再说。

谁知天公不作美,才走了没几步,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间就乌云密布,云层间隐隐有雷光闪动,山风不知怎么也凑起了热闹,刮得头顶的树叶哗啦啦直响,明明是盛夏,老猿却觉得浮起了一股寒意。把小小猴往怀里紧了紧,低头一看,小小猴的小脸不知何时变得红彤彤的,老猿低头用脸贴紧小小猴的额头,“完了,开始发烫了,定是受了风寒。”一边着急,老猿一边加快了脚步,只求能早点回去,起码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轰——”

偏偏就在这时一声惊雷乍起,像是劈在了人的耳边似的,紧接着好似等不及了一样,大雨倾盆而下,全没有往日里由小到大,由稀到密的模样。老猿暗叫一声糟糕,一边佝下身子,想为怀里的小猴多少挡一挡,一边左右招呼众猴跟紧,吩咐猴大猴二看好其他的小猴子,脚下又是加快了步伐,奈何老猿毕竟年事已高,再快又能快到哪里去?老猿只好在心里默默祈祷小猴能平安无事,自己能带着猴群尽快回到栖身之地。

就在这时,响雷却一个接一个的响起,“轰隆隆——”不知道是不是雨声太大,老猿恍惚间感觉雷声似乎越来越近了,仿佛就在身后一般。老猿转头向后一看,霎时大惊失色,这雷分明就是追着他们来的一样,只见他们一路走过的地方都是被雷击中的痕迹,最近的就在十几步外,正有一棵被雷击中的大树,雷火正在其上熊熊燃烧,丝毫不惧雨势。

正诧异间,只感觉眼前发亮,猛地一抬头,天空中正有一道比老猿的身躯还粗壮的雷霆直奔老猿而来。老猿顿时呆立当场,甚至忘记了逃跑,也忘记了让身边的小猴子们赶紧散开,面对滚滚雷霆,老猿竟是吓傻了……

东胜神州,大佛国

在一片雕梁画栋的宫殿群正中,竖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佛塔。此时,位于塔腰靠近塔顶的一间禅室中,一位两鬓斑白的佛僧正在闭目打坐诵经,只是他诵经的声音并不大,却传出数里,塔外雷雨大作,却丝毫乱不了他口中梵音。

然而就在这时雷声突然密集了起来,一声胜过一声,最终一道惊雷将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照的宛如白昼。就在此时,塔中佛僧手中持着的木鱼忽然断裂成两节“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佛僧口中的经文停了,却依旧没有睁眼,也没有任何动作,时间犹如静止在了这一刻。良久,两行清泪自佛僧紧闭的双目中滑落,只见他嘴唇翕动,声若蚊蝇,喃喃的说道“五百年了,又是五百年了,你还是回来了……”

福灵山,朱老庄外的山上,一个黢黑的山洞中隐隐的传出了啜泣声,声音的主人好似在压抑着自己的音量,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一阵哭声中带着咒骂“你总算是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但是太TM晚了啊,晚了,太晚了……”声音渐渐细不可闻。

西方极乐,灵山大雷音寺

大雄宝殿,众佛仍在诵经,十二品莲台上却不见了三尊大佛。

长眉罗汉募然心神一动,低头,睁眼,自己盘坐的蒲团旁似乎有水印一闪而过,好像是落下了一滴水?长眉心道这大雄宝殿怎么有滴水落下?抬头观瞧,却看见了自己挨着的擎天华表柱,看了眼盘绕其上的八部天龙广力菩萨,长眉似是明白了什么。嗤笑一声,不再理会。又诵起经来,只是梵音却不如之前那么圆满了……

回头再看老猿这边,只见那道天雷转眼间就要劈下。老猿顿时心如死灰,心道“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终于还是要死在这里了。”念及往日种种,老猿竟平静了下来,是啊,自己也活的够长了,太长太长了。长到有些事自己早已记不清了,心里篆刻的那道身影,也早已模糊不堪,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了,嗯,就这样吧。

说来这一切都只是眨眼间的事罢了,就在老猿一脸坦然的面对落下的天雷之时,一切却在刹那间有了转机,本该落在老猿头顶的天雷就像是被人挥手拍开一样,居然以近乎直角的角度横打出去,狠狠地劈在了不远处的树冠上,一株参天老树瞬间化为飞灰。

老猿惊魂未定的站住了身形,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身边的小猴子们却围上来关切的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为什么老猿突然停下脚步,老猿望望左右,知道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想来只有自己看见了发生了什么,也不言语,只是又快速向栖息地行进。小猴子们不疑有他,紧紧跟上。

老猿不敢怠慢,躯体中似乎涌现出了一股力量,脚下的步伐顿时又快了几分。行出老远,老猿边走边回头观望,远处还未熄灭的雷火证明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老猿又低头看看了怀中的小小猴,小小猴的脸色竟有了好转,低头试试了体温,也没有之前那么烫了。只是为何,这小猴子的体毛,竟隐隐的透出一股金色来,细看之下却与之前无二,难道是自己被天雷晃花了眼睛吗?老猿按下心头种种疑问,脚下更快了。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到了栖息地所在,老猿回头望望走来的路,一阵后怕,末了,又不是一阵唏嘘。随后安排小猴子们都安顿下来,又将小小猴抱在怀里带回了自己的住处,检查完小小猴的情况,又喂了些果肉与清水,总算踏实下来。走了一路,却都累了,老猿和一众猴子都沉沉睡去……

翌日,东胜神州大佛国,悟念大师坐化于佛塔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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