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恐怕就需要我们在这夜晚的酆都城走一遭才能知晓其中缘由了。”悟空转头看着窗外的残月，今晚的月光格外的清冷。
翌日，悟空等悟影自修炼中醒来，便叫小二打来清水，一番洗漱之后，两人便下了楼。
一楼大厅此时倒还三三两两的坐着些人，悟空悟影拣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随意要了写吃食，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闲天。
环顾四周，守在门口的，仍是李三。肩上依旧搭着一条发黄的白抹布，脚下还是蹬着那一双据说是老潘媳妇缝的粗布鞋，但腰间的腰牌确实不见了。
再看柜台里，老潘想必是清点完了昨日的账目，此刻在柜里坐着一把摇椅，悠然自得的眯着眼睛打盹，柜上放着一盏沏好的早茶。
一切都像往日一般平静，悟影昨天瞧见的老潘被杀一事此刻就像是个玩笑一般，但李三消失的腰牌却又提醒着二人，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啪嗒、啪嗒。”门口响起了拐棍拄地的响声，抬眼望去，是那日曾见过的老妪。
悟空悟影若无其事的对视一眼，继续闷头吃菜，只是余光有意无意的关注着门口。
这老妪还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拄着一只木拐，颤巍巍的迈步进了大厅。悟空这才发现，今日老妪身后少了那天牵着的男孩。
更为奇特的事，今天这老妪居然面带笑意？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臂搭在李三伸出去的臂膀上，老妪笑着开口，“诶呦，人老咯，不中用啦！”
“您瞧您这怎么话说的，我瞧您身子骨还硬朗的很呐！”李三也回笑着，全没了平日里的虚与委蛇，脸上的笑容透着一股真诚。
老妪笑着，任由李三搀扶着，来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木桌坐下。喘了口气，抓着李三的手却不曾放开，“你这小二，这嘴跟抹了蜜一般。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几天活头咯！”
“嗨，您放心，你且活呐！指不定还在我后面走呐。”李三提过茶壶，给老妪到了一碗热茶，又将肩上的抹布摘下，仔细的将老妪身前的桌面擦了擦。
悟空悟影诧异的对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这还是那个眼高于顶的李三吗？还有这老妪，上回来全程板着一张冷脸，今日看上去倒有些和蔼可亲的意思。
“对了，老太太，您儿子这些日子是不是就该回来啦？”早上客少，李三干脆坐在了老妪身旁，和老妪唠起家常来。
“可别提那个不孝子了，八九年不回来一趟，谁知道这回回来又要整些什么幺蛾子。”提起自己的儿子，老妪的脸上倒是有些不悦，像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您也别上火，这不是要回来了吗？说不定啊，是在外面发了财，接您过去享福呐！”李三笑着说道。
“哎呦，我可不敢指望他。只要能本本分分的走正道，踏踏实实的娶上一房媳妇，给他老爹家里把香火延续下去，我就得上庙里烧香还愿啦！”老妪喝了口热茶，叹着气，看来她儿子在的时候应当不是什么踏实本分的人物。
“唉，对了，我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家里可曾成亲？”老妪聊起别人家来，倒是双眼放光，来了精神。
还不待李三答话，李三背后却有人接言道，“哎呦，我的老姐姐，您这是来我店里说媒来了啊！”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不知何时从柜里走出来的老潘，潘掌柜。
“去去去，有你什么事。”老妪故作生气的摆了摆手，像是在恼怒老潘打断了她的乐趣。“小伙子，你甭管他，给老身说说，可曾婚娶啊？”
老潘被老妪怼了一番，倒也不恼，笑吟吟的在桌边坐下，两手放在桌上撑着，也探着脑袋听两人聊天。
倒是李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愣是让一个老太婆说红了脸。声音细若蚊蝇，扭捏道，“我不着急，等挣了钱，置办了家业，在考虑成亲的事。”
老妪听闻，脸色一板。像是有些不太高兴，转过脸对着老潘说道，“我说小潘啊，平日里看你也算是个热心肠的人，怎么自己店里的伙计这么大了不娶亲，你也不说帮衬帮衬！”
老潘脸上一愣，显然没想到老妪忽然将炮火转向了自己，只好讪笑道，“是是是！老太太您教训的事，我一定督促他尽快解决人生大事，您那就放心吧。”
李三此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岔开话题，“老太太，今天吃些什么？还是老样子吗？”
老妪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李三，倒也不计较，点点头，“嗯，还是阳春面，少放葱花，麻烦你们了。”
“得嘞！您稍等，马上就好。”站起身来，李三吆喝一声，“一碗阳春面，多肉少葱！”
老妪听了一怔，拿眼看看老潘，见老潘还是笑眯眯的没说话，不由得老脸一红，轻啐一声，“这孩子，又让您破费了。”
而这时，离老太太这桌不远的一张桌子上，悟影险些要把汤灌进鼻孔里。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实在是令悟空悟影太过费解了！
这其乐融融的场面，待人和煦的老妪，真诚朴实的李三，还有爱凑热闹的老潘都颠覆了两人以往的认知，要不是此刻悟空悟影还能互相触摸到彼此，定然以为是在做梦。
毕竟这可是酆都啊！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种和谐美满的场面？
倒是悟空还算镇定，此刻皱着眉头，夹起一颗青菜来，嘴上说道，“别管其他事，吃菜，看下去。”
桌上的老潘和老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一会，李三端着一碗阳春面回来了。
一只瓷碗，半碗高汤，一把细面盘在碗中，上面卧着半颗鸡蛋，还有两颗挺括脆爽的小白菜。点点葱花点缀在汤面上，一眼看去，还能看见碗底肥瘦相间的精肉。
老妪端起碗来，先是闭上双眼狠狠地嗅了嗅，感叹一声，“要说阳春面，还得是你们家的。”这才把碗端在嘴边，吸溜溜喝了一口热汤。
“呵呵，您爱吃就成！喜欢啊，就常来，这阳春面啊，时刻为您准备着。”老潘看老妪吃的开心，自己心底也爽快。
夹起一筷子细面，美美的吸入嘴中，老妪这才回道，“哪能天天来呀，偶尔吃上这么一顿，打打牙祭，生活就美的很喽。”
老妪细细的嚼着，吃口面，又端起碗来喝口热汤，一脸的享受。老潘和李三坐在一旁，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老妪吃面，脸上满是温暖的笑意。
吃饱喝足，老妪擦了擦嘴。将筷子放在桌上，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一层一层小心的打开，里面包着一个缝的歪七扭八的钱袋。老妪笑了笑，眼眶微微泛红，“二位见笑了，这是我儿子小时候缝着玩的，没舍得扔，我就还揣着。”
轻轻地打开钱袋，老妪伸手从钱袋里摸出几枚铜钱来，在桌上码好，看样子，有十来文。“今天加了这么多精肉，也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老妪问的小心。
“我看看啊。”老潘伸手摆弄着桌上的铜钱，十一文。“呦，老太太，这还差着四文，您看？”
老妪顿时显得局促起来，看了看桌上的铜钱，又看看吃的一干二净的瓷碗。探口气，小心翼翼的佝偻下身子，从鞋底摸出三文铜钱来。“掌柜的，您看我这还差您一文，身上没带着，要是不嫌弃，老身可以在您店里洗刷些盘子抵账。您看行吗？”
“啪”的一拍桌子，悟影就要挺身而出，却被悟空一把按在了椅子上。悟影转过头有些不解，“哥！？”悟空头也不抬，给自己倒着酒，“看下去。”
再看这边，老潘看着低着头，一脸局促的老太太，老潘只觉得鼻头一酸。“老人家，不是我不帮您啊，只是您看您岁数也不小了。行动多有不便，再摔坏些碗盘是小，万一您摔了身子，我可就造了孽了！”
听掌柜的这么说，李三不由转头看着老潘，眼底有丝愤怒，刚欲说话。又听见老潘接着说道，“这样，也赶巧了，我们这店里啊，倒是也在搞些揽客的小把戏，您要是愿意参与，要是运气好中了头彩，不仅今天的饭钱免了，往后您一年的饭钱都有着落啦！”
老妪听言抬起头来，小心的问道，“有这种好事？”
老潘笑笑，说道，“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参与的。是这样啊，这报名的费用呢，不多不少，刚好十文，但咱有言在先啊，不论中与不中，这钱可都是不退的。到时候不仅您要照付今天的饭钱，还得多付我十文。”
老妪听了，显得有些犹豫，踌躇片刻，这才答应道，“成，老婆子就试试吧。”
老潘笑着答应一声，起身转进了柜台。李三有心帮老太太垫付，又知道这老人家岁数大，脾气也倔，断断不可能接受。心底盘算着，若是一会真有什么事，说什么也不能让老人家受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