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07年,隋炀帝大业三年。盛夏时节,东都洛阳。
这个季节的洛阳城,沉浸在一片翠色欲流中。尽管太阳如火炙烤,但处处绿树成荫,庇护着大地。百虫躲在草木里尽情嘶叫,鸟儿跳跃在枝桠间,发出欢快的和鸣。路边百花吐艳,随着习习凉风,散发着幽幽芬芳。
天地万物,一切都生机勃勃,一切都野蛮生长。
一个蒙着脸的灰袍老者,带着一名长相精悍的随从,正从洛阳街头匆匆而过。
风光无比明媚,老者却完全无心欣赏。他只顾埋头赶路,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那随从却不时回头,警惕地四处张望,似乎在反复确认到底有没有人在跟踪自己。
忠义巷,是洛阳城东一条普通小巷的名字。这条小巷不过十余丈长,二三十户人家。
老者来到巷子中央,在一处小宅门前停下了。他伸出右手,放在门上三长两短敲了五下——这是早已约定的暗号。
厚重的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了,院子里探出了一张脸。
那是一个头挽高髻、容色清丽的中年女子,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长眉秀目,鼻若琼瑶,两边脸上各挂着一个深深的酒窝。
匆匆流逝的时光虽然夺去了她的韶华,但依然温情脉脉,不忍心抹去她的美丽。
女子见到老者,眼里顿时燃起了光彩,如同早晨的阳光照进幽暗的潭水里,瞬间亮了起来。
但不知何故,她的脸庞上布满了忧虑,朝着老者勉强笑了一笑,轻声说道:“老爷你终于来了,我……我都快急疯了……”
老者被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云姬,怎么了?”
“我们的孩儿抱一前几天突然发高烧,连续烧了三天,一直在说胡话,不知道是不是头脑烧糊涂了……”云姬哽咽着说。
这几天她一直在装作坚强,此刻在自己的男人面前,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老者脸色紧张,连忙关上大门,示意随从守在一边,然后随云姬来到床榻旁。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童,双目紧闭,脸色潮红,嘴唇干枯。
老者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探,眉头皱了起来,说:“很烫,烧得厉害,平儿,快去打盆水来。”
老者从怀里取出银针,在男童的头上穴位扎了一遍,又将他的衣服扒光,整个身子都泡在水盆里。
也不知道是针的作用,还是水的功劳,三盆水过后,男童的高烧便退了,体温竟然逐渐恢复了正常。
云姬大喜道:“老爷,抱一没事了!”
那个叫做抱一的男童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云姬,又看了看老者,开口说道:“爹,你这段时间去哪里啦?这么久都不来,我想死你了。”
老者吁了口气,道:“云姬,咱们儿子说话很正常啊。你刚才讲他说胡话,你没听错吧?”
云姬眼见儿子没事,心情顿时放松了,格格笑道:“哪里会错?他这几天老说自己是汉朝的霍去病,我当时都愁死了,心想,‘这孩子,什么霍去病,我看是病得不轻!’还是老爷有办法,你这一来,他的病就走了!”
抱一听到“霍去病”三个字,嚯的一声坐了起来,两只清澈的眸子闪闪发光,朗声说道:“爹,我有七百多年没有上战场了,你快带我去打仗!”
声音洪亮,精神奕奕,一点都不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老者和云姬面面相觑,云姬好不容易松弛下来的表情又绷紧了,过了一会才苦笑着说:“老爷你听,就是这种胡话,一会说几百年没有打仗了,一会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一会说卫青是他舅舅……唉,难道是邪灵上身……还是这孩子被烧坏了?老爷,怎么办呀?”
说到这里,云姬的声音又带有哭腔了。
老者又摸了摸抱一的额头,自言自语道:“体温没问题呀,怎么会这样?”他握着抱一的手,柔声问:“儿啊,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抱一微微一笑,道:“爹,你问得好奇怪,我当然知道——你是我爹,她是我娘,旁边的叔叔我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他是谁。”
老者说:“你刚才讲‘七百多年没有上战场’,是什么意思?”
“霍去病距离现在七百多年时间,我说错了吗?”抱一说。
汉朝的骠骑将军霍去病,生于公元前140年,卒于公元前117年,从其卒年开始计算,距离隋大业三年,正是724年。
老者用心算了算,点头道:“没错,可是霍去病和你有什么关系?”
“爹你太笨了,你还不明白吗?霍去病就是我,我就是霍去病呀!”
老者的眉头重新皱成了一个“川”字,忍不住斥道:“胡说,你明明是我儿子,姓贺若名抱一,怎么会是霍去病呢?”
贺若抱一正色说道:“爹,娘,我没有胡说。我在生病的时候,明明白白回到了七百多年前。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很多人围在床边哭。”
“有一个女人哭得特别上心,边哭边说,‘去病啊,娘给你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怎么也没能赶走你的病痛呢?’我像做梦一样,明明听到她哭,却没法子回答。”
“然后,我看到一个戴着皇冠的人从云里降落,向我慢慢走了过来,开口说:‘霍去病,你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你在汉朝这一世已经打遍天下无敌手,完成了你的使命,现在是时候离开了。我要将转世到另一个朝代去,继续书写你的战神传奇’。”
“我问他‘你是谁’,他回答说:‘我是管理天庭的玉皇大帝。你记住,在下一世里,你除了领兵打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我问是什么事情,玉皇大帝笑了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转身飞回到天上了。玉皇大帝刚走,爹你就来了!”
贺若抱一条理清晰的一番话,听得老者和云姬目瞪口呆。他们对视了好久,老者才问道:“抱一,你是说真的吗?你确定不是在做梦?”
贺若抱一忽然用双手夹着脑门,眼里瞬间发出了一种罕见的光芒,照得屋里蓝汪汪的,显得异常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