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轮平稳行驶在一望无际的海中,几只海鸟低鸣着从甲板的栏杆旁飞掠,露天遮阳伞下有几名金发男子喝着香槟交谈。
船舱的套房中,段恒谦揉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身上胸口附近的伤口都被绷带缠着,但在他的血统自愈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一套新的执行部黑色长风衣叠好就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当然还有一套白色卫衣和休闲裤。
这似乎是一种选择,而这选择是帕西设下的。
他很想知道如今的段恒谦会选择什么,如果是执行部,那么证明他和楚子航一样,会为了任务和屠龙放弃自己喜欢的女孩。
如果他选择休闲,那么证明他会叛变执行部,同时反抗秘党和学院。
这两个选择对帕西和加图索家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只是帕西很想知道段恒谦会选什么。
当穿着干净神色又带着一丝明媚的男人出现在甲板上时,一切尘埃落定。
而另一个男人……或者说少年出现在甲板前面遮阳伞下的长椅上时,段恒谦的眼底又抹上了一层阴郁。
帕西喝着红酒站在游轮顶层往下看,甲板上白色衬衫和白色牛仔裤的单薄身影印入眼帘,他到底还是把奕晓夕带上了船,决定把他送回家。
不过,对那个脆弱的少年来说,家这种东西应该彻底不存在了吧。
段恒谦径直走向奕晓夕,他在这艘船上令段恒谦还是有些欣喜,他想问奕晓夕很多事,很多学院查不出来的事情。
“奕晓夕,我们可以聊聊么?”段恒谦站在桌前看着长椅上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少年,他端坐在那里,神情游离瞳光涣散。
半响奕晓夕才发现段恒谦在身边,充满警惕性地看着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胆怯地往后缩了缩。
“段先生想聊什么?”他轻声回答。
“关于你和你哥哥的事。”段恒谦微微一笑,他的笑很明朗,总能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北时凉常说看到他的笑容自己就连晚上做噩梦也能坦然面对。
虽说不知道是褒义还是贬义,但段恒谦没去仔细追究。
奕晓夕没敢说话,因为这时候段恒谦露出的笑对他来说无疑是十分恐怖的,杀了他哥哥的仇人现在对着他露出那样的笑,这简直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你应该知道混血种的存在吧。”段恒谦看着奕晓夕如此谨慎便放轻了声音,奕晓夕看了看他只以点头做回答。
“其实昨晚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你。”段恒谦把桌上的红酒打开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和你哥哥在尼伯龙根遇见了龙王,尤蒙刚德的龙躯。”
“北时凉是尤蒙刚德的三生子之一,所以你帮了尤蒙刚德,杀了我哥哥,现在你又来我面前,怎么,想斩草除根么?”奕晓夕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用极其低沉的声音说道,他盯着段恒谦,眼眸里是决绝。
但他身形依旧在颤抖,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人他总会害怕,除了哥哥。
“跟我来。”段恒谦没有多说什么抓住奕晓夕的手腕把他拉起来,“干什么?!”奕晓夕低吼。
段恒谦就拉着他的手腕,好像只是拉着自己的妹妹接送上下学一样,直到一个冰冷的房间。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和医院十分相似。
中间的床上躺着一个模糊的身形,段恒谦缓缓拉开白色的遮布。
奕晓夕看到哥哥的尸体几乎崩溃,他靠着门缓缓滑下去,瘫坐在地上全身颤抖。
床上的人毫无血色与生气,胸膛上狰狞恐怖的伤口已经发白,深棕色的头发匐在额前,安静的仿佛只是睡着。
“是龙王杀了他,我没有能力救他,那是致命伤。”段恒谦缓缓开口,“你也别傻到想为他复仇,龙王不是你所能战胜的。”
绝望,恐惧,冰冷同时填满了奕晓夕的全身,他不断往后退着,肩膀抵在墙壁上,泪水疯狂涌出。
如果真是龙王,他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段恒谦看着面前这个脆弱的少年终于还是没忍住,有些霸道的一把把奕晓夕拉出房间,然后直接把他扛在肩上带到自己房间。
这男人……不会有那种癖好吧?!
奕晓夕惊恐地看着段恒谦,他把他扔在了床上,然后转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不过不是奕晓夕想的那样,段恒谦只是去让侍者带两份中式早餐过来。
小推车车轮在地板上滚动发出细碎的声音,餐车上摆放着被罩住的食物,奕晓夕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你应该还没吃早餐,我们一起吃,顺便谈一些事。”段恒谦把桌子移到窗前然后餐车上的盘子和碗都端到桌子上,揭开的同时也打开了奕晓夕的食欲。
一碗汤面,一碗燕窝粥,还有肉包子和一瓶“老干妈”辣椒酱。非常地道的中式早餐。
“你喝粥。”燕窝粥是特地为奕晓夕准备的,“能告诉我,你和你哥哥当年为什么退学么?”
段恒谦其实是认识这两个人的,因为早在他和北时凉入学时这两兄弟就曾进入过他的视线,只是后来他们不知原因退学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段恒谦记得很深,那对兄弟十分亲密,哥哥喜欢揉弟弟的头发,喜欢揽住弟弟的肩膀,弟弟会报以愉悦纯净的笑容。
就像他和北时凉的影子。
“法院的判决书落定,哥哥回去继承爸爸的公司了,我也就跟着回去了。”奕晓夕轻声说着,“可有人窥视我们,也有人对哥哥不忠。”
不用奕晓夕说下去段恒谦也知道,奕晓空经营的公司失去了父亲的人脉和交际圈,在饿狼的撕咬下分崩离析。
“你们生活的很艰难吧。”段恒谦没由来的紧了紧心口,他们的家人是龙化的北时凉杀的,这一切都和北时凉脱不了关系,奕晓空又因为自己的妨碍而失去逃离的机会,死于龙爪。
段恒谦突然觉得很愧疚,奕晓夕如今变成这样都是他和北时凉所赐予的,让一个完美幸福的家庭支离破碎,让这样脆弱的少年失去唯一的依靠。
“拜北时凉所赐,我已经被那些人交易转手了七次。”奕晓夕冷冷地笑着,“我本也该拥有强壮的身体,也该能和哥哥共同对抗她,可他们摧毁了我,真是可笑,那些肮脏的人居然会喜欢虐待一个男人。”
他回到哥哥的身边时,身体已经破败不堪。
不知被注射了多少次药物的身体,不知被折磨了多少次的心灵,在哥哥的温柔下缓缓恢复,现在又在哥哥的死去下逐渐凝结。
“对不起。”段恒谦低声说,“对不起。”
奕晓夕也没回答,他放下碗站起来,“我吃饱了,再见。”
“不。”段恒谦突然搂住奕晓夕瘦弱的身形,“我能补偿你,我能给你希望,相信我,相信我,让我……做你的哥哥可以么?”
奕晓夕怔住,这太意外了,他甚至不敢相信段恒谦会说出这种话。
银色长发下的笑容十分温柔,再也没有之前那样的冰冷,也没有让他感到恐惧。
“比起死在街头,我觉得死在床上更体面。”奕晓夕低声说着,以最悲观的方式回答段恒谦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