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十语的油纸伞落在周成水的卧房顶了,出来的时候外衣已经湿透。
洛十语站在周府门口的檐下。连打了三个喷嚏。忽然感觉有人,警觉抬头,千山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脱了自己的长衫正要给她披上。
“怎么不叫上我?”千山雪将长衫披在洛十语的肩上,柔声问。
“小事情,不用麻烦少仿主。”洛十语随意挥挥手。
千山雪为洛十语撑着伞,带着洛十语下了周府的石阶。
洛十语摸了摸袖扣,豹头银牌,回想着奏折的内容,又回想了周夫人的话。乾国文王受奸人蛊惑,忠臣奸臣已经不能分辨。洛十语心中一紧,看来要快些寻找穆轻候的消息。
桯国即墨将军府,即墨北刚从宫中赶回来,一进府便看见贺兰晨坐在长廊的木凳上。
即墨北让人接了披风,走到贺兰晨的跟前“你怎么来了?”
贺兰晨站起身来,拱手。
“我来找三执院打听下洛庄主什么时候会来!娘子的药方要是到时候了,我寻思着洛庄主如果不回来,我去找也是可以的。”
即墨北微微眯缝一下眼睛,侧头打探“池疯怎么说?”
“说是被要紧事缠住了!不知什么时候来!”
贺兰晨小心翼翼的答,眼神闪躲,其实他没见到池疯,派人在乾国打探了洛十语的行踪,听闻近日总是有人高手跟着洛十语,心中担忧。
即墨北微微点头“洛十语看着不稳重,却也应该不能忘记你的事,毕竟她收了你那么礼金。”
贺兰晨微微笑“听说乾国周老先生亡故,周府因为爵位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周二公子竟然找了程门的人去夺什么琉璃佩,洛姑娘是程门的人,不知道会不会陷入其中。”
即墨北微微一怔,差点忘记洛十语是程门的二小姐。
“我们二小姐,同周二公子,青梅竹马,周二公子应该不会让我们二小姐卷入麻烦的。”
程门护卫,本未路过,刚好听见两人的谈话,停下拱手说。
“青梅竹马?”即墨北重复。
贺兰晨撇了眼即墨北的表情,含笑问“程门和周丞相家,还有联系?”
“也没什么联系,就是周家二公子,以前总是找我们二小姐出去鬼混,只是两人走的近些。”本未单纯的回答。
孙威山见本未同即墨北正说着什么,以为他在偷懒,走过来拍了一下本未的头“干什么呢,你不是换岗吗?”
本未揉揉头“我要换的就是这周围,正好听见少将军,在聊二小姐,就插了几句。”
“二小姐?”
“是啊!”
“是什么是,还不去你的位置,一会儿大少爷听见了,看他会不会罚你!”
本未赶紧跑开。
孙威山拱手,告退。
贺兰晨撇嘴“什么嘛!不说清楚!”说完瞥眼偷看了一眼即墨北。
即墨北黑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去了书房。
乾国王城北面,有一个角落,那处有一个池子,碧绿浅波,池中七八条红色的锦鲤,周成远小时候总能在这里找到洛十语。
一个时辰以后,桥边红色外衫的人影闪过,周成远嘴角上扬“就知道你会来!”
洛十语双手盘在胸前“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周成远拎了一个纸袋,塞进洛十语的手里。
“什么吃的?”洛十语打开一看,鱼食“什么啊,给鱼的啊!”
“爵位书……是怎么回事?”
周成远心中已经知道答案,只是想确定一下。
“爵位书怎么了?”洛十语装傻“啊,对了,恭喜啊,承袭了爵位,以后可以天天让在蝶音楼里逍遥了!”
“少装傻!你说那爵位书是不是你做的手脚!”周成远小声的说。
洛十语捏了点鱼食,扔进池子,为数不多的锦鲤探出头来,悠闲的吃着。
“那爵位书,是你们周府自己裁定的锦布,花纹都是周夫人亲自烫染的,我做什么手脚啊!爵爷这么说,我委屈的很啊!”
“我爹不可能把爵位给我的!四个兄弟,我是最不学无术,风流成性的,就算不是大哥,也是三弟,不可能是我的!”
周成远心里清楚,爵位书有问题。
洛十语点头“对自己定位还挺准确的!”
“程洛!”周成远着急的接着说“洛庄主,你可快说吧!我对爵位一点都不敢兴趣,也没有争的心思。你也知道,之前要拿琉璃佩,是因为想要你帮忙拿那盒子里的别的东西!我不知道里面还真有爵位书啊!我昨天接下,是怕他们为难你,将计就计了,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再说了,你不是敬重我父亲吗?你怎么能做这种事,让他伤心呢!”
洛十语又捏了点鱼食,扔进池子里“爵位是你的没错,你安心做你的爵爷吧!”
“你说什么?”
“我拿到的时候,那爵位书上写的就是将爵位传给二子,只不过周成远的远字,只写了辶,我只是仿着周伯的笔迹,把剩下的部分填上,让爵位书完整了。”
周成远不相信的看着洛十语“你说什么?”
“我也没想到,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子,我也不会把爵位给你的。昨天我也想不明白,后来我想了一夜,好像也能明白。”
洛十语将鱼食塞回愣神的周成远怀里,拍了拍手上的渣子,从腰间抽出奏折,递给周成远。
周成远接过奏本,打开,看到斑斑血迹,和内容,眼眶开始湿润。
“周伯走的突然,我本以为是因为爵位的争抢,你们兄弟有人陷害周伯。现在看,事情一定不是表面上这样简单。周夫人说,爵位长子承袭,顺理!周夫人又问我什么是忠,忠于国,还是忠于百姓。周成远,你向来不涉朝政,不问朝事。你们兄弟,只有你没有官名,所以周伯才将爵位给你的吧,我想!”
周成远眼泪止不住的流,看着奏本,发抖。
洛十语伸手,拿回奏本,别回腰间“我,留下这个奏本,有用!”
“那你快走!回你的漠北山庄去!想要这个奏本的人很多,你若是离开完了,怕是出不了这乾国!”
洛十语笑笑,一边走一边说“从小到你,想要我命的人太多,理由都不同,目的都相同,倒是也不怕多几个理由!周成远,好好做你的爵爷,别让周伯失望,有事你知道怎么找我!我好歹是漠北山庄庄主,罩着你,应该也不是难事!”
洛十语渐渐走远,周成远看着洛十语的背影,慢慢的弯了嘴角。
深夜程门,洛十语坐在西院的房顶上,闭上眼睛。
洛十语屁股底下做的房间里,赵氏微弱的矫嗔声音传来。
洛十语轻轻勾起嘴角,慢慢的挪开四片瓦片。
“谁!”
赵氏披着衣服,匆匆从床上下来,抬头对上洛十语似笑非笑的眼神。
“程洛?你,你怎么在屋顶?”赵氏眼神闪躲。
洛十语飞身,洛在赵氏的面前“我有话问你!”
赵氏想了想,装作很困的样子,揉着太阳穴说“我,我困了,有事明早再说吧!”
“困了?需要我帮你清醒清醒吗?”洛十语伸手拿了旁边桌子上的杯子,刚好,有点剩下的水,洛十语泼在赵氏的脸上。
赵氏后退了两步,刚站稳,洛十语掐在赵氏的脖子上“醒了?”
“程洛!你疯了!”赵氏没想到洛十语会这样,惊讶的看着洛十语。
“你在西院,偏室,睡觉?”洛十语,一字一字的问。
赵氏这才想起自己是在西院,开始发抖的摇头“程,程洛,不是,不是……”
洛十语邪魅的笑,抬眼,赵氏身后的床幔后躲着的男人身影“你不必解释,我不感兴趣,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是谁指使你去刺杀桯国即墨樽老将军?!”
“程洛,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赵氏咬牙不肯说。
洛十语收紧了掐着赵氏脖子的手“听不懂?那就掐死你!我想,我现在掐死你,父亲也不会怪我吧?”
赵氏呼吸困难,猛烈的喘气。
“还要想想?”洛十语继续收紧。
“不用!不用!我说!我说!”
洛十语松开赵氏,赵氏摊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洛十语蹲下“说!”
“是王后!是王后!”
“为什么?”
赵氏哭着说“程洛!我怎么知道为什么!那是王后!我敢不听吗?”
洛十语眯缝着眼睛,王后?乾国文王王后,派人杀桯国将军!难道是想乱了桯国的人心?毕竟即墨北的军战也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可为什么是老将军!因为老将军的战绩赫赫,威名依然传世?
洛十语站起身来,看样子赵氏没有说谎,可依然想不通。
洛十语背过身去“最近还有什么刺杀的计划吗?”
“上次雨夜,你声称桯国将军府是漠北山庄罩着,我在没收到刺杀的指令,估计是换了别的江湖刺客。”
赵氏不停的抽泣,洛十语想想,侧头“如果在给你什么指令,你就派人通知我,你该知道怎么给漠北山庄的信者传递信息的。今日之事,我可以不说,但是如果你再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我哪天心情不好,再回程门,就送你和程婉柔,下地狱!”
赵氏猛地点头,洛十语飞身,从房顶窟窿出去。
屋内赵氏见洛十语没了动静,回头看着床的方向。
床幔后人影屈身,走出床幔,扶着赵氏起来,帮赵氏擦了眼泪。
“娘子,受委屈了,假以时日,我们羽翼丰满,定将程洛一招击杀!”
“雀山~我好怕~时间越久~我越怕!你要快点请到神医!我不相等了!”赵氏一脸委屈,柔弱的说。
“不用怕!快了!在坚持一下!我一定让我们的婉柔,做程门的掌门之位!”丁雀山说完,将赵氏抱起。
洛十语带着解忧在客栈里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去桯国即墨将军府。
解忧装着一堆的珠宝首饰收拾放进包裹里,衣服倒是只有单薄的一件,洛十语插着腰叹气“你小小年纪,这么贪财!你爹看到了脸又该黑成城墙的颜色了。”
“这是我和父亲逃命用的!”
“逃命?你爹桯国少将军,别人逃命才对!”
“唉,懒得和你解释,反正这些我是一定要带着的!”解忧趴在包裹上,看着洛十语。
“这么多,肯定得带着!小鬼既然你这么有钱,那这一路上的吃住,就你拿银子吧,算是我的保护费了!”洛十语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支撑着下巴,逗着小解忧。
解忧砸吧砸吧眼睛,有些舍不得,挣扎了一下,勉强点头“行吧!”
洛十语撇嘴笑笑。
几声敲门声,洛十语喊了声“进来!”
店小二递给洛十语一张纸条,然后关门出去。
洛十语接过纸条,展开“穆轻候无消息,宫内前几日运出几具尸体,其中有一个是穆轻候的原侍卫。”
洛十语脸色一沉,解忧问“你怎么了?”
洛十语将纸条点着“没什么,你东西都收拾好了?”
“好了,反正也没什么东西!”解忧说。
“骑马,受的了么?还是给你雇车?”洛十语问。
“骑马,能快些,我想早点见到父亲。”解忧说。
洛十语点头“行吧,马车坐着也挺难受的。”
城门外,千山雪和柳嫣儿早已经等在那里。柳嫣儿跟着,洛十语倒是不意外,怎么千山雪也跟了过来?
“少仿主一起走?”洛十语问。
“当然!”
“少仿主也去桯国?”洛十语又问。
“当然!”
洛十语了然的点点头。
“程洛!”
洛十语回头,周成远骑马追过来。
“你不会也一起去桯国吧,小爵爷!”洛十语无语。
“当然不是,我只是送送你!”周成远说。
“送我?咋俩就不要搞那么煽情了吧!”洛十语一脸的嫌弃。
周成远也是一脸嫌弃,递过来一个纸条“谁要煽情!”
洛十语疑惑的打开纸条,上面两个字“岭山”。
洛十语抬头,疑惑的看着周成远“什么意思?地名?”
“人名!”周成远说。
“人名?”洛十语问。
“宫中有人,秘密的寻着这人,听说,他前些日子逃出了王宫,是个很紧要的人,我算了时间,猜测与穆轻候有关。”周成远说。
洛十语皱着眉头,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好,可就两个字,连个画像都没有,她要怎么找?
周成远看出了洛十语的心思,接着说“听说去了桯国方向!”
洛十语侧头“这么巧?我正要去桯国!”
周成远耸耸肩“巧不巧的我不知道,但是你路上一定要小心!”
“为什么?”
周成远伸手,给了洛十语额头一个暴栗“你是不是傻!你带走了我府上的奏本!我大哥要的就是那个奏本,你觉得他会就这样让你离开?”
洛十语揉着额头“你都是爵爷了,你都保护不了我?要你这个爵爷何用!”
“我只是有爵位在身,又没有官名,我怎么管的了我大哥。再说了!洛十语,你确定你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周成远问。
洛十语眼神闪躲“我,我瞒你什么了?”
“你确定你拿走的只是奏本?我怎么感觉大哥几次话里有话,想要打探的还有别的东西啊!”周成远侧身问,盯着洛十语的眼睛,明显,洛十语确实有事情瞒着他。
洛十语干笑了两声,坚定的摇头“就只有奏本和爵位书,没有了!”
周成水要找的东西,一定是紧要的东西,周伯锁着这个东西,应该是不想被周成水拿到吧,洛十语猜测着。
“可算了吧!七八年前,我就见过你撒谎之后的样子。”周成远甩甩袖子“我也不问了,你啊,带着东西赶紧走,别被抓到了!”
“就你大哥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抓我?切!”
“别掉以轻心呦~我可是看见了乾西的寒江斋的韩冬,你确定,你应付的来?”
洛十语一惊,韩冬?那真的是有些棘手,主要是还带着小解忧呢!
“没事!这不是有知音仿的少仿主嘛!”洛十语勉强的笑了笑。
周成远看看千山雪“他也和你一起?”
洛十语点头“嗯!”
“那倒是把握些,不过,我听大哥吩咐的时候,还提到了赵楚……”
“赵楚?你大哥疯了?韩冬就够麻烦的了,还请来赵楚?”洛十语声音有些激动,真想杀回去掐死周成水,请的两个人,都是专门对付她的,这俩人专门修炼硬功的,洛十语的金玄利刃,对于他们来说,杀伤力直接减一半。
周成远耸耸肩,眼神里却是担忧“所以,你赶紧带着东西,走吧。我大哥很生气的。”
洛十语撇嘴“所以之前跟踪我的人,也是你大哥派来的吧。”
“嗯……有可能!”周成远点头。
“切!早知道,小时候就应该多揍他两顿!”洛十语踢了一下马肚子“行吧,你回吧,我走了,这一路上少不了波折了。你回去,把你家地牢收拾个好点的,外一我不小心被抓回来了,得给我准备个豪华点的地牢。这点儿事儿,你这个爵爷应该是办的好的吧!”
周成远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点头“小事,包在我身上。”
周成远担忧,心疼,不舍一起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