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响,校园内再度骚动起来。
戴耀放下笔,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收拾东西,边上的徐筱婷却早已起身,背着书包向教室外走去。
戴耀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外,疑惑的皱了皱眉。与徐筱婷相处的这一周里,除了一次徐筱婷向他询问学校社团安排以外,两人几乎就没说过话。不爱说话,独来独往,甚至对与他人交往有一些抗拒,与班上别的女生比起来,显得实在有些不协调。“是因为还没适应新环境吗?”戴耀有些纳闷。
“哟,戴耀,平常可没见你这样盯着其他女孩子看啊。”同班一个男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是来电了吗?”
“你就别瞎猜了刘诚。”戴耀颇有点无语地推开他的手,说:“我只是觉得她有点奇怪而已,没别的意思。”
被称作刘诚的男生耸了耸肩,继续道:“这倒也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找闺蜜的女生。”
“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哦对了!忘记问你正事了。”刘诚突然一拍手,问道:“你这周周末有安排吗?”
戴耀一愣,抬手看了看表:“啊,今天是星期五了。我倒没什么安排,你呢?”
“这周末城展中心会办一个漫展,我朋友多买了一张门票,你要一起来吗?”
“漫展?”戴耀略一思索,答道:“好呀,我还没去过呢,就跟你去玩玩吧。”
“嘿!就等你这句话了!”刘诚说着,一伸手,“那就先付我门票钱吧,一张六十块。”
“这又是什么操作!!!”
第二天早上,戴耀早早来到城展中心,在门口等待着。等了半天,连刘诚的影子都没见到,倒是门口同样来看展的人越聚越多,一眼望去黑压压全是人头。戴耀看了看表,自觉地向后挪了挪。
“戴耀!”一转头,刘诚正一路小跑着过来。戴耀迎了上去,捶了捶他的肩膀,说:“你这家伙,叫我出来看展居然自己迟到!”
“哎呀,这不是还没开展吗?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刘诚弯下腰,喘着粗气。
“你还不急?没开展就这么多人了,等到开展我们排队得排到什么时候?”
“排队?”刘诚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印着VIP字样的门票,在戴耀面前晃了晃,“谁说我们要排队了?”
进了展厅,戴耀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铺子,说:“这就是漫展?感觉除了卖的东西平时见不到以外,和学校的跳蚤市场差不多嘛。”
“这样说就不对了,你难道没看出来这儿和跳蚤市场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嗯?在哪?”
“东西贵了一倍啊。”
“……”
到了原定开展时间,持普通票的人们也开始进入展厅。纵使展厅再大,在此刻也显得有些拥挤。人群喧闹声,摊主叫卖声此起彼伏,吵得戴耀头昏脑涨。
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戴耀忍不住问了一句:“不是说漫展有两天吗?为什么不明天再来,说不定人也少点。”
“嗯?”刘诚疑惑地转头,“你不知道今天洛冰会来吗?”
“洛冰?谁啊?”戴耀挠了挠头。
“你连洛冰都不知道!”刘诚惊呼道,“洛冰可是最近最热门的一个主播,虽然出道时间不算长,但她可是全能型的主播,化妆、作词、作曲、编舞样样在行,在s站上的热度甚至超过那些老牌主播了。你知道s站吗?”
“不知道。”
“……算了,反正一会儿就去看她表演,看了你就知道了。”刘诚无奈地叹了口气。
又在展厅里逛了一圈,两人提着买来的东西来到展厅中央的舞台前,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看着刘诚一件一件地打量着“战利品”,戴耀悠悠地说:“人傻钱多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吧?”
“你不也买了吗?”刘诚指了指戴耀手中的一套精装原画集。
等到台前的观众差不多都坐下了,主持人上台,对着台下说:“观众朋友们大家好啊,欢迎来到今天的漫展。这次漫展我们有幸请来了一位重量级人物,大家知道是谁吗?”
“洛冰!”观众中立刻有知情者回应。
“答对了!就是最近爆火的洛冰大人,现在她正在台后等待着,要给我们带来她的新编曲目。所以接下来,把舞台交给洛冰大人吧!!!”
顿时,台下欢呼,主持人从一侧下台,将舞台让了出来。
“来了来了!洛冰真的来了!”刘诚显得有些激动。
戴耀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舞台,周围人的反应让他对洛冰这一人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嗒,嗒,嗒……”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一个人影从后台转出,不紧不慢地踏上台阶,走到舞台中央。白色长筒高跟靴,一身以粉、白为主色调的Lolita,腰间长长的缎带垂到小腿;右手戴着一只白丝手套,捏着一只小小的法棒,一头粉色的长发瀑布般垂至腰间,色泽亮丽,却又不让人感到不适。她转向观众,膝盖微屈,行了一个公主礼。
台下再度爆发出一阵欢呼,洛冰嘴角微微上扬,站直了身子。也就是在这时,戴耀才能看清她的脸:吹弹可破的面颊,抹着淡粉色的唇彩,双眸呈湖水般的浅蓝色,在一袭粉红中显得格外突出;脸上虽然化了妆,却也是淡淡的,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协调感,浑然天成。
“好漂亮!”戴耀忍不住感叹道。
台上的洛冰环视了周围一圈,俏皮地眨眨眼,开口道:“亲爱的宅男宅女们,你们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观众热情地回应着,戴耀却身体一滞,满脸错愕地望着台上的洛冰。
为什么这声音这么耳熟?
“谢谢大家的热情捧场!一转眼洛冰已经出道半年多了呢,在这半年里,很感谢大家对洛冰的支持。今天,洛冰将带来一首自己作词作曲的全新曲目,所以接下来……”洛冰顿了顿,法棒往舞台侧面一指,“一起感受来自洛冰的一万点暴击吧!”
音乐适时地响起,台下喧哗的观众也安静了下来,只有洛冰一人在台上随着音乐前奏轻轻摇摆着。音乐突然一顿,洛冰双手前指,张开嘴,歌声与伴奏同时响起,甜美的歌声很快充斥了全场观众的耳朵,论场面就是和一些一线歌星比也不相上下。观众们都沉醉在歌声中,不自觉伸出手,轻轻打着拍子。
戴耀望着台上的洛冰,心中的一丝烦闷在这时似乎也被歌声化解掉了。
“是错觉吧?”心里这样想着,戴耀抛去这一念头,同样伸出手,轻轻打着拍子,却不知道洛冰在把目光投向他的方向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告别刘诚已经是傍晚时分,戴耀提着东西回到家楼下,正要开门,却注意到边上的信箱中塞着一封信。
“谁给我写信了?”戴耀自语着,抽出信封翻看,“六零二?原来是邻居家的,这个邮递员不太靠谱啊。”
戴耀笑了笑,目光游走到收信人处,不由得大吃一惊:收信人的位置上赫然写着洛冰大人四个字。
“洛冰她,住在我隔壁吗?”戴耀怔怔地望着手中的信封,思考着要不要给她送上去,“要不就直接带给她吧,刚好和她认识一下。”
上楼,走到隔壁房门前,戴耀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按响了门铃。
“来了。”屋内马上传来了应门声,房门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戴耀面前。看清楚对方的样貌后,两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徐筱婷?!”
“戴……戴耀同学。”
“你怎么在这?”
“我就住在这里啊,难道戴耀同学也……”
“啊,我就住在隔壁,原来我们还是邻居啊。”戴耀有些尴尬地笑笑。
“那也真的很巧呢。”徐筱婷也笑了笑,“那个,有什么事吗?”
这一问提醒了戴耀,他脑中又浮现起上午在漫展时的怀疑,于是开口道:“呃,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那个,你其实就是洛冰对吧?”
谁知徐筱婷突然面色大变,略有些慌乱地回答道:“什……什么洛冰?我不是啊,是你认错了吧?”
“那这封信就不是你的喽?”戴耀从口袋里拿出信封,递到徐筱婷面前。
徐筱婷马上乱了阵脚,下意识一把夺过信封护在身后。“你……你看了?”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带了哭腔。
“放心啦,我没拆开,只是这封信被错放在了我的信箱里,我就顺带着拿上来了。”
“是这样啊。”徐筱婷松了口气,望着面前的戴耀,她咬咬牙,准备开口。
“你认识洛冰对吧?”戴耀抢在她之前开口了。
欸?为什么?
“看你这样子是在帮她代收信件吧?真神秘呢。”戴耀似乎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徐筱婷已经石化,自顾自继续说着。
越来越不对头了。
“……对,算是吧。”徐筱婷最终选择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
“看来是场误会……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了。”戴耀耸了耸肩,转身准备离开。
“哦……再见!”徐筱婷愣了一下,忙挥了挥手同戴耀道别。等到戴耀关上房门,徐筱婷仍站在门口,愣愣地向戴耀那儿望着。
“这……这又是什么状况啊?”徐筱婷抹了抹额头,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另一边,戴耀回到卧室,仰面躺在床上,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早该想到的!”戴耀翻过身,闷闷地捶了捶枕头,“可恶,刚刚太尴尬了,这样的事怎么能当做没发生过一样啊!”
做完了作业已经是晚上九点。戴耀打着哈欠起身,正准备去洗漱,却突然听见阳台传来一声响动,似乎是小物件落地的声音,来到阳台一看,是一团旧报纸。戴耀把报纸展平,发现上面用马克笔写着一行字:
可以来一下我这边吗?我有事想跟你说。--徐筱婷
戴耀看了看边上的阳台,里面房间的灯还亮着。“她到底想干什么?”戴耀有些纳闷。
来到徐筱婷家门前,戴耀咽了咽口水,正要伸手去按门铃,门却突然打开,一只手伸出来抓住戴耀的手腕,把他拉了进去,“砰”关上了门。
“哇!徐筱婷,你究竟……你这是?”戴耀被拉进门,正要抱怨,却被面前站着的徐筱婷惊艳到了。
此时的徐筱婷正是上午在漫展时的那副打扮:白色长筒靴,粉白Lolita,粉得恰到好处的长发垂到腰间,双手握着法棒垂在身前。因为害羞,徐筱婷嘴唇微抿着,目光瞟向别处,不敢与戴耀对视,就像做错事的小孩,惹人怜爱。戴耀惊讶地望着她,目光几乎不能从她身上移开。
见戴耀这样盯着自己看,徐筱婷脸上烧红了一片,小声埋怨道:“这下看够了吧?变态!”
得,进来什么都没干,先被扣了顶大帽子。
戴耀赶紧转过头,掩饰着脸上的不自然,问道:“喂,你叫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吧?”
见戴耀局促的样子,徐筱婷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那个,我知道我已经被你发现了啦。”笑完后,徐筱婷向戴耀解释道,“反正都被你发现了,干脆就直接告诉你吧,说不定这样我还能好受点。”
“是这样啊。”戴耀点了点头,“那,如果你愿意说的话,就告诉我吧,有事在心里憋着也怪难受的。”
徐筱婷嗯了一声,转身走进房间。
戴耀再度变得不自然起来。要进去吗,女孩子的房间……
“你在干什么啊?进来啊。”
“哦……来了。”
徐筱婷的房间不算大,却装饰得非常精美,四周贴上了淡粉色的墙纸,床头柜上摆着几个毛绒玩具。衣柜占据了房间一侧的墙壁,另一侧则是一台缝纫机和一台电脑。
“你就是在这里做直播的吗?”戴耀问。
“嗯。”徐筱婷回应了一声,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抽出iPad,“我从今年初开始做直播,到现在也有半年多了吧。”
“才过了半年就有这么高的人气,你也真厉害啊。”
“哈哈。”徐筱婷有些不好意思,在床沿坐下,说:“其实刚开始我也没想到会像今天这样,只是觉得做直播很好玩,第一次直播时观众们的评价也比较高,就继续做下去了。”
“你看,这是我之前的照片。”
结果iPad,戴耀一张张翻看着相册中的照片,照片中活泼动人,露着微笑的徐筱婷,让戴耀无法将学校里的她与照片联系在一起。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一行,为什么不告诉别人呢?”戴耀试着问了句。
徐筱婷的目光立刻黯淡了下去,无奈地说:“因为我害怕被别人嘲笑啊。”
“嘲笑?”
“嗯,毕竟主播这一行业兴起没有很久,像我一样的主播就更少了。到现在还有很多人不理解我们,觉得我们整天穿着奇装异服,思想不正常。”徐筱婷摇了摇头,“我本来以为这种现象只会在大人之间发生,但后来我发现,似乎同龄人中也有很多人这样想。”
“原来是这样。”戴耀恍然大悟,“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你在学校里不愿意和别人来往吧?”
“对,就是因为害怕发生类似的事。”徐筱婷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戴耀,“不过,你似乎不这么认为呢,对吧?”
“那当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别人凭什么批评你。”
听到这话,徐筱婷笑了笑,长出了一口气,说:“果然说出来就好受多了。”
“做直播的投入也很大呢。”戴耀指了指照片,“这些衣服花了不少钱吧?”
“是花了不少,不过……”徐筱婷起身,原地打了个转,带动裙摆飘起,而后拂了拂耳边的头发,说:“这一件可是我自己缝的。”
戴耀脸上除了震惊没了其他表情。
“那……既然说完了,要不就先到这吧。”戴耀放下iPad,走到门边,“时间也不早了,你也不想熬出黑眼圈吧?”
“请等一下!”戴耀转过头,徐筱婷正走上前来,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可以再陪我聊会儿天吗“我……我可以请你吃零食哦!”
戴耀有些错愕,但马上露出了笑容,摇了摇头,说:“真拿你没办法呢。”两人对视了一下,忍不住笑出了声。
于是这不平凡的一天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