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黑暗而且潮湿，杰伊小心翼翼地跟随着佐利金组长和图鲁尔，沿着楼梯缓缓前进，他注意到周围的墙面上都是湿漉漉的水滴，地面上也都是水，杰伊每踩一步都泛起水花。
是什么造成这里这么多水？船漏水了吗？
杰伊紧紧地抓住手枪，在黑暗环境中照着手电筒前进，让他心里面不由得有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感，手电光在黑暗中穿梭，照亮着一面接着一面的金属船板，他的心情愈来愈波动，此时一只手温柔地轻拍他的肩膀。
讶然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尤米娜令人安心的浅笑，她鼓励地朝杰伊点点头，杰伊感激地点头回应，心里面重新有了更大的勇气，他回忆起警校学到的技巧，左手握电筒横放在手枪枪座底，右手握枪将枪口对着手电光所照之处，一遍一遍地搜寻检查。
出乎下到船舱里的探员们意料，按照通常的船舶内部结构图，主甲板下层应该是负层甲板，有多层的通道，然而油轮驾驶室底下只有一层的楼梯，下到楼梯底部，来到一扇过道门前，探员们惊奇地看到宽阔的巨大空间。
船舱内部的天花板吊灯发散着昏暗的微弱灯光，勉强照射着这一处宽大空间。原本应该被分割成一层层的船舱撤去了所有的甲板，留出中空的建筑位置，而在这开敞的空间的底部，是与外界的海洋相连的开口，被一座厚重的方形金属机械装置挡住，看样子是船舶的海底门。
海底门的周围是四方整齐的围栏，将探员们所在的甲板与海底门分离开，围栏周围都是工程设备，卷扬机、升降机、吊臂等，还有一些信息电脑平台，用来控制工程设备的起落。
而从围栏处往船舱外部走，探员们可以看到有一排房间坐落在船舱一侧，从外部的装饰和房门样式上，与办公楼的办公房无异。
佐利金疑惑不已，他多年上过的船也有八十百艘，也没有见到如此奇特构造的油轮，他走到围栏处往内看，方形的金属装置紧扣在舱底，有圆形的机械锁固定在装置表面上，通过吊臂驱动连接，而吊臂从上方垂落着，他沿着吊臂往上看，发现它从一面墙壁上伸出，在吊臂上方的天花板，也就是主甲板的底面，装置着大型吊钩和垂环扣。
“上面的装置应该是用来吊用大型的装备的。”佐利金下判断。
“大型装备？”杰伊不解。
“坦克、集装箱、双层巴士和夹心奥利奥，都有可能，”佐利金看向金属装置，“更有可能的是潜水艇，长达80米的常规动力潜艇，他们将船舱挖空，把潜艇吊在上面，而船舱底部是海底门，相当于大型的通海阀，通过底边舱连接着内海。”
底边舱是舶底部自龙骨以上货舱以下的水密压载水舱，用于承载船舶压载水，调节船舶吃水深度和横、纵倾的舱室用来调整船的重心位置、浮态和稳性。油轮船舱（也就是货舱）的海底门连接着底边舱，再用通海阀连接着外部，起到隔绝作用。
“看样子通海阀漏水了，我的脚都湿透了，”一个探员踩着水不满地埋怨，“我的AJ布鞋都烂透了，真讨厌。”
抱怨着的男探员叫作图鲁尔，杰伊对他不算很熟悉，因此杰伊小心地避开抱怨着的图鲁尔，走到电脑平台上观察。
信息平板还亮着，上面都是德语，杰伊能看懂，发现是控制工程设备移动的程序，而且程序显示说，顶面的吊钩已经解开，被固定的物体脱落。
吊钩解开？固定物体脱落？杰伊心里琢磨着。
“有什么发现吗？杰伊，”杰伊转过头，看见尤米娜正踮着脚，踩在没水的缝隙里，一跳一跳地靠近，每一次跳跃，她的身躯都大幅度地晃动。
“你好像可爱的小白兔，在草丛里蹦蹦跳跳的样子。”
“不我是大白兔~小杰伊，”尤米娜笑着拍了一把杰伊的屁股，靠在栏杆上，身躯压迫在金属栏杆上，形状都变了，“你没溅到水吧？”
“没有，”杰伊笑了笑，“看看这个，几个小时前吊钩曾经放下过东西，我猜测会不会这个放下的物件砸到地面，让通海阀漏水。”
“然后他们便弃船逃走了，噢这是个很好的解释。”尤米娜吐了吐舌头，杏眼弯笑，“那些笨蛋把自己的船给砸坏了。嘿！米哈伊尔耶维奇（佐利金父称）！我想我们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我听到了！笨妞！给我好好搜索下旁边的房间！找到关于这艘油轮的证明文件！”佐利金没好气地回到，他把手枪放在自己的枪套了，放松了警戒，因为整个船舱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影，只有地面上的积水反射着探员们的身影。
“图鲁尔！别再擦拭你倒霉且草蛋的AJ布鞋！那双草鞋随便一个山寨做的都比它好！”
“知道了老大！但我得说这双鞋是全塔科夫第一贵的。”图鲁尔不满地把擦鞋的枪放在一个电脑平台上，转身走进船舱一侧，随手打开房门。
“嘿！同志们看啊这间房可真是富丽堂皇！”
感到好奇的杰伊闻声走进房间，身边的尤米娜紧随其后。
这是一间整洁的办公房，用混凝土墙遮盖破旧的船舱板面，然后油漆上亮丽的颜色，配上精美的装潢，舒适而又整洁。室内中央有支撑柱，其他地方摆放着几台长方形的办公桌子，桌面上都是文件夹。
走到桌旁拿起一份查看，杰伊粗略地扫一眼，白色的纸面印着一行拉丁字母：Plan des Leviathans。
这是德文，和英语很像，懂英语的人也能看懂什么意思。
“利维坦计划···”杰伊喃喃道，他翻开下一页，看见一张令人恐惧的图片。漆黑幽暗的水中，伸出一颗硕大丑陋的头颅，似人又非人，利齿弯曲交错，一侧的肿眼突兀如同囊泡，里面裂开着布满血丝的瞳孔。
“这是什么怪物！”
被吓了一跳，杰伊心脏怦怦跳动，手一抖差点把文件甩到地上去。
“发生了什么？”
“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尤米娜，”想了想，杰伊还是没把文件递给尤米娜，“有张令人作呕的怪物图片，我最好再仔细看看里面说什么——”
这时，图鲁尔传来的喊声打断了杰伊，他在办公室的后侧对着杰伊与尤米娜喊道，“来瞧瞧这个！我打不开它！”
杰伊和尤米娜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发现图鲁尔站在最靠后的办公桌旁，身边是一扇单向透视玻璃门，他用力握住门把手，却无法转动。见此，图鲁尔把目光放在门边的操作仪上。
“也许我该试试这个。”
玻璃门无法看到内部的情况，但明显有亮光照射，很是紧固地锁在墙框之间，门上写着德文Resource Center des Experimentelle Daten，实验资料室。
杰伊心里面有些不安，实验数据、怪物照片、利维坦计划，他可以构想出一部可怕的生物恐怖片，他不由得咽了咽唾沫。
图鲁尔仍在大大咧咧地摆弄操作台，为了打开玻璃门，他和操作仪器较上劲。操作仪器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的都是德文，图鲁尔看不懂，他也不在乎，随便在键盘上敲打几个拉丁字母。
“Warnung ！Fehler ！Fehler！”
在图鲁尔按下最后一个按键的时候，操作仪器突然嗡嗡作响，不停地大声呼叫。
“哦！该死，怎么这么吵闹！”图鲁尔被嗡鸣声吓到，不悦地敲打一下操作仪器。
尤米娜看不过去，她提醒图鲁尔：“别随便乱碰！莽撞鬼！你这是在破坏现场。”
“只是个小小的走私案件，管他呢！还会炸了不成？这声音吵得我脑壳疼！我得赶紧把它给关了！”不顾尤米娜的劝阻，图鲁尔用力敲击着操作仪的键盘。
在图鲁尔猛烈的敲击声和尤米娜忧虑的注视中，杰伊看见操作仪器屏幕上出现‘非法人员’的德文字幕，而在这行字的下方，还写着：只有D级或以上的人员有权进入资料室，非法人员将受到攻击警告。
D级人员或者以上等级的，杰伊愈发不能理解这个油轮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会把人员分成不同的等级？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EDC装备包里掏出那张捡到的磁卡，再次审视这张卡片。
奥古斯特·迪尔职位：工程部技工主管工号：25376821-C 类别：辅助和信息设施
25376821-C···
这个尾缀的C会是等级吗？
他抬头望去，只见被图鲁尔猛烈砸打的仪器屏幕下方有一块方形区域，正是磁卡的感应界面。
用磁卡就能打开玻璃门了，杰伊抬起手，嘴巴微微张开，还没有喊出声音。眼前失去耐心的图鲁尔脱下鞋子，一个鞋背狠狠地砸在仪器屏幕上。
“狗东西！快住嘴！我不想听你乱叫！”
“warnung——Sting！”
警报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办公室最左边角落的墙面突然弹开，从中赫然突出一柄枪塔，黑黝黝的枪口快速伸出。
“这什么东西？”图鲁尔疑惑地转过身，抬起手中的布鞋，他刚一动作，枪塔枪口立马对准他的手臂。
砰砰砰砰砰砰砰！
电光火石之间，一连串子弹飞速袭来，穿透了图鲁尔的手腕和脖颈，强大的冲击力让子
弹碎片粘连着断裂的骨块，连同血肉一并溅出。
血花在半空中飞扬，形成美丽的弧线。杰伊和尤米娜惊恐地瞪大双眼，他们恐惧地看着图鲁尔双眼放空，径直倒地，鲜血淋漓在他全身上下。
“图鲁尔！”尤米娜下意识地伸手向前，而头顶上的枪塔停止了射击，枪口冒着黑烟，转动着朝向尤米娜！
糟糕！
杰伊的心焦急到了顶点，他眼疾手快，一脚蹬在地面，反作用力朝前猛扑，在枪口焰火爆发的那一瞬间，将尤米娜扑倒在地上。
两人翻滚着躲到办公室中央的支撑柱下，刚停到柱子前，枪声便赫然响起，自动射击装置牵引着弹链，将一排排7.62*63毫米子弹喷泄而出，咆哮着击打在厚重的支撑柱上，顿时碎砾四溅，在混凝土墙面上留出十数个硕大的弹坑。
在子弹射击期间，杰伊紧紧抱住尤米娜，将柔发女孩护在自己胸前，靠在柱后躲避射击，枪声弹雨中，他毛骨悚然，皮肤下的肌肉因为刺激而硬直，怀里的女孩也同样如此，瑟瑟地抖动着身躯，尽力地钻进他的怀中。
余光中瞥到倒地的图鲁尔，杰伊骇然望去，发现探员躺在地上，身体软弱无力地贴着地面，到处都是血液和碎肉残渣。
图鲁尔眼睛被打穿一个，只剩下窟窿，剩下那只眼睛无助地望着天花板，瞳孔里毫无生机，早已死去。在尸体的上方，溅满血的操作仪器上，磁卡感应区域不断亮着红光，屏幕上用德文显示防御设施开启，关闭需要远程操作，或者磁卡感应解除。
为什么资料室会有自动射击装置的防御措施？杰伊难以置信，此时枪声已经微弱，一直开火的枪塔枪口发红，它停止了射击，但枪口仍然对准伤痕累累的支撑柱，装置里的弹链转动连接，正在上膛等待冷却。
“什么情况？！”在办公室外的佐利金和马尔修正站在栏杆旁，观察着海底门，听到枪声立刻拔出随身携带的武器，冲向办公室。
他们还没有到办公室的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轰鸣声，本能转头望去，发现海底门正不断地振动着，漏出的水流更大更猛烈些，很快锁住底边舱的金属连接装置表面便出现了裂痕。
“通海阀正在断裂！组长！这艘船很快很沉下去！”马尔修大声警告佐利金。
听着办公室内的枪声，佐利金拿起手枪头也不回，远去的背影传来他的喊声：“想办法制止住！”
他冲锋跃到房间门前，枪声已经停下，但佐利金敏锐听到某种传送带装置正在滚动，还有子弹上膛的咔擦声，循声辩位，他瞄眼观察，在发现自动开火装置的同时，一连数发打向枪塔。
9*19毫米子弹从雅利金手枪枪口射出，击锤冲击撞针，撞针与底火碰撞出瞬时的火花，在枪焰中手枪子弹稳定连续地击中枪塔的侧面，高速撞击下枪塔表面破开数个洞孔，然而较厚的板层没有穿透，仅留下一些弹痕。
佐利金的动作吸引了枪塔，很明显这种自动开火装置是由电子控制的德械机枪（MG机枪），利用红外线成像原理，对移动物体进行射击。
枪塔飞快转动枪口，弹链继续往上供应子弹，连续射往门外。佐利金赶紧躲到一旁，砰砰数串声响，门框被打成窟窿。
“组长掩护我！”杰伊从藏身处飞奔而出，借着办公桌的掩护，瞬步移动到玻璃门旁，将那张捡到的磁卡用力摔在操作仪器里，磁卡贴着感应区域发出亮光，屏幕上也显示正在打开玻璃门。
杰伊没有心思细看，他赶紧躲在桌子下，身上冷汗直冒。
枪声突然停止，弹链也没有转动，过了一会儿操作仪器传来柔和的德语女声，接着嘀嘀几声响起，玻璃门打开了，枪塔也收回进墙面。
杰伊静静地等待着，一段时间后桌外传来尤米娜关切的声音：“杰伊你没有受伤吧？”
她走到办公桌旁，眼里带着恐惧，时不时瞄向枪塔原先的位置，她伸手把桌子底下的杰伊扶了起来，身体紧贴着杰伊，传来温暖的体温，杰伊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
他转过头，自动开火装置已经消失不见，“真是太险了···”，他摸了摸身体，确保自己没有中弹，“我差点被击中···”
说话间，杰伊注视着尤米娜，尤米娜的圆眼睛也看着杰伊，眼里带着担忧和欣慰，他们俩对视了一会儿，在对危险经历的悸怕消散后，慢慢把视线转移到地面。
地上，玻璃门旁，静静躺着图鲁尔的尸体，尸体已经没有最初的温度，慢慢冷寂下来，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在两人的眼前。
“你们干了什么！让那破玩意到处乱射！”佐利金气急败坏地走进办公室，他靠近的时候船舱内正微微震动，“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没有——”
佐利金的声音愕然而止，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嘴里是不可置信的语气，“——怎么···怎么会？！该死的！”他转而愤怒地咆哮，趴在尸体身边检查图鲁尔的鼻息和心跳，“死了！пиздецнахуйблядь！”
“他按错了按键导致防御设施启动，佐利金。”尤米娜感伤地低下头，虽然知道图鲁尔的死是咎由自取，但她对相处多年同事的死亡仍然感到伤心。
“我们出勤五年了，从来没有伤亡。”佐利金愤怒地握紧手，在愤怒之中他忽视了地面上传来的震动。
在两人谈话期间，杰伊的注意力被其他东西吸引住了，他注意到玻璃门背后似乎有人影闪动，他紧张地咬嘴唇，快速举起MP手枪，靠近已经开启的玻璃门。“你们过来看看这个，玻璃门背后似乎有人。”
“同志们快来看看这个！”杰伊的声音被马尔修的嗓门淹没，佐利金和尤米娜同时转向门外。
门外马尔修慌慌张张地靠过来，双手不安地摆动，“底舱正在漏水！！很快会破开一个洞！船就要沉了！”
“пиздеть！你最好给我说真话！”嘴上这样说道，佐利金还是快速打开对讲机，“采拉尔！船沉了！给我赶快离开！快！快！”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听到了枪声。”对讲机传来处长的询问。
佐利金没有心情耐心解释，他按着对讲机应答键，怒吼着骂了一句，“赶快离开！船要沉没！！我们随后就到！”说完他把对讲机放进口袋里，从图鲁尔尸体上拿出对方的物件，然后立即起身朝外跑。
“我们现在怎么办？”
“全部离开！上去主甲板那！”
尤米娜急急忙忙地转过头，发现杰伊不见了，不远处玻璃门正打开着，“杰伊！你去哪里？我们要撤离了！”
船身的震动愈来愈大了，杰伊愣愣站在实验资料室里，房间中央的案桌上摆放着几个黑色手提箱，箱子外面印着rimowa的品牌标识，而房间更远的地方则笼罩在黑暗之中，微弱的灯光照射着，隐约有个人影闪动。
杰伊紧张地抬起手枪，双眼紧盯那个人影，“Hallo？Bitte geh unter das Licht。Zeig mir dein Gesicht。”
人影没有回应，‘他’朝前走了几步，一半的身躯露在光亮处，那是一具布满血丝的躯体，外表没有衣物遮盖，也没有皮肤，都是血红的肌肉！
更让杰伊吃惊的是，‘他’的左手末端是一柄明晃晃的刀，不是通常意义的金属刀，更像是骨头和血肉组成的缝合物，而且刀不是拿在手上，刀柄末端直接插入在手腕里，如同骨头之间相互紧密的连接。
这一刻，杰伊惊惧不已，眼前这个‘他’可能不是人类！
砰！砰！
抬手开出两枪，杰伊压抑着心中惧意，瞄准‘他’的头部开枪，由于抖动和船舱的震动，10*25毫米手枪子弹偏移了目标，只穿了其一半的脸颊。
（10毫米手枪子弹，America 民间常见，类似于0.40英寸的S&W Auto bullet）
那非人的东西在冲击中双臂骨刀胡乱挥动，脖子歪向一边地摔倒在桌子底下。
鲜血飞溅中杰伊清晰地看到非人脸上的肌肉爆裂出一个弹孔，深嵌内部的骨头飞裂成无数的块片，下一刻令杰伊恐惧的是，他看见那具被打碎半边脸的怪物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
突然一阵巨动，整个资料室大幅度地摇晃，杰伊被震得差点摔倒，用手扶在门边的文件柜上，远处的非人怪物也被震得跌倒在一旁，而随后在它身边居然出现数个尸体残骸。
船舱内回响着巨大的振动，通海阀一个接着一个地破裂，底边舱破裂出逐渐变大的缺口，从海底门的位置涌出大量的冰冷海水，而资料室则朝着破口处倾斜，不少物件从阴影里滑到杰伊的脚下。
散乱的资料、破损的烧杯滴管、黑色手提箱，还有数个被拦腰截断的船员。他们身穿着浅色制服，躯体碎成两边，被切开的腰部下侧露出血淋淋的小肠和脾胃等器官，肠道一圈圈地从肚子里流出，缠绕在脸上。
惧意升到极点，在爆发的那一刻前，杰伊睁眼看到更多的非人怪物从黑暗中出现，它们裂开带膜瓣的血嘴嘶吼着，灯管和墙面崩塌跌在怪物们的身侧，泛起的烟雾掩盖它们的身影。
“杰伊！我们得赶紧出去！”
尤米娜的话拉回失神的杰伊，他毛骨悚然地咬紧牙关，迅速冲出资料室，来到另一侧的办公房。房间里，佐利金已经跑出去了，只剩下焦急等待的尤米娜。
房间嗡嗡地抖动，海水漫过足部，杰伊冲过去捉住尤米娜的手。两人相互拉着迈开大步，拼尽全力地在海水倒灌的阻力中逃出办公房。
船舱内部早已成为一片汪洋大海了，海底门完全裂开一个大洞，上面固定的金属装置被海水冲到角落里，巨量的水体嚎叫着冲进船内。海水在地面上冲刷，阻碍着人们前行。
在杰伊和尤米娜前面，佐利金狠狠地摔了一跤，他被淹在水里的器械绊倒脚，整个人摔进小腿深的水里。
已经站到楼道里的马尔修见此，他赶紧冲进快速升高的水里去，将佐利金扶起。
与此同时，杰伊和尤米娜正跌跌撞撞地在水里摸索前进。尤米娜踢到一根凸起的电线管道，脚部痛得生疼，她松开了杰伊的手，趔趄地在海水中提着脚跳动。
“杰伊你先走！我好像被什么绊到了，有些痛。”撞伤的淤痛让尤米娜脸部绷紧，她咬着牙在水里跳着，却没有东西扶住，差点摔进水里。
杰伊没有答话，他喘着粗气脸上流淌着汗液和海水，紧张而又担忧，他扶稳摇摇晃晃的尤米娜，一把将她抱起。
和杰伊一般高大的女孩被腾空举起，她连声惊呼，一双手扣在她的臀部，还没有反应过来，尤米娜便迎进男人温暖的胸膛。
她心跳一起一伏，紧贴着杰伊健硕的肌肉，看着身后喷涌的海水逐渐远离。
另一边，马尔修从水里拉起了佐利金，此时水面已经过膝，船舱内的工程设备开始在水面漂浮。佐利金从水里爬起，满脸都是水，被辣眼的海水遮蔽了视野，他感觉眼前一阵模糊，耳朵里只有海水流出的滑动声。
“你没事吧！佐利金！”马尔修一边重新跑向楼道，一边回头大喊：“我们得赶快离开！水面上升的速度太快了！”
话音刚落，一声爆裂响起，船体破口扩大了数倍，水流变得更加汹涌。漂浮在水面上的各种器械随着水流迅猛移动，一台电机箱顺流袭来，冷不防撞中奔跑着的马尔修。
马尔修双目惊惧瞪大，没来得及呼喊，便被电机箱携裹着冲进水面以下，待佐利金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周围已无任何人影，他恍惚地听到一声绝望的喊叫，被急速上升的水面冲击着，逐步走到楼道的阶梯上。
“佐利金！”
抱着尤米娜的杰伊拼力大喊，冰冷的海水正在漫向他的腹部，他感觉生命的温度正在一点一点地散失，他紧抓着尤米娜，手指用力地陷进尤米娜的肉里，让女人吃痛地眉头一皱。
双腿瞪向地面，漂离跳起跃进水层中间，紧抱尤米娜的杰伊猛力连跳，在快要齐腰深的水里跳进距离楼道不远处，已经快要达到逃生出口了。
“佐利金！”他再次大喊：“救我！”
水流冲刷相互紧抱的两人，阻碍着他们逃生的步伐，杰伊的脸都被海水冲打着，眼睛被钠盐刺激到无法睁开，他紧抱着尤米娜，奋力伸出手，手指尖离栏杆还有十几厘米的距离。
“我抓住了！”尤米娜朝后转身，伸手抓住了栏杆。水面已经到她的腰部，她不是抱在杰伊身上，而是浮在水里，她双腿夹着杰伊的腰部，想要把他拉过来。
然而水流越来越湍急，形成的浪潮冲击着杰伊，消耗着为数不多的体力。慢慢地，杰伊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的身体正滑离而去。
尤米娜紧张地想要伸手，但栏杆的滑动让她不得不双手紧抓，她焦急不已，“杰伊！快过来！！”
一个身影从她身边出现，佐利金跳进水里，抓住杰伊伸出的手。
“我抓住你了。”
杰伊感到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拉扯着自己，他顺着力道蹬水，冲上楼道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