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源先锋有一个血库，但并不是一般意义上存放血液的地方。它实际上是一个超级基因库，里面有集团里每个人的血样，以及从集团外采集来的血样，
除了一部分异星生物的血样之外，库中80%以上的血样都来自于人。
若放眼整个生物圈，人类个体的基因都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
任何两个人的基因，相似度都高达99.9%，但余下的0.1%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就是这0.1%的差异，让每个人都与众不同。
若两个人的基因相似度超过99.9%，达到到某个阈值，就有理由假设他们之间有很近的血缘关系。在这个基础上，基因相似度进一步提升，达到无限接近100%，就可以确定他们是双胞胎，或者克隆体。
帕克斯的基因在血库中呈现出非常奇特的配合度。库中有将近三百个和他匹配度极高的血样，基因相似度介于亲兄弟和克隆体之间，但绝不是二者之一。这种不上不下的基因相似度，只可能是基因工程的产物。帕克斯就是同一批次的三百个产品之一。
“什么嘛，打捞来了一个工业制品。”利尤卡突然对这个玩具丧失了兴趣，原来集团里还有近三百个和他一模一样的。
利尤卡在终端上翻阅那三百个血样的资料，他们的资料高度一致，每个人的下面都只有一个名称和当前状态。正常的基因工程制品至少要有生产批次和详细的生物特征记录，这些血样却连一点描述都没有。
开源先锋肯定有他们的基因图谱，但没有公开。利尤卡身为开源先锋的顶尖特工，有权限在血库中进行匹配，却也不得查看他人的基因图谱。
知晓一切的，只有委员会。这三百个简略过头的血样，不知是开源先锋没采集到详细数据，还是委员会刻意隐瞒。
“这些人的状态……死亡，死亡，每一个都是死亡。猫，你说集团会不会跑去别人家的垃圾堆里，捡来了尸体上的样本？看这些货物的名称，PAX211，PAX097，你听说过PAX系列产品吗？”
如果这是一批基因工程的废品，缺少信息就很正常了。
猫给她把血样的名称简单排了序，指出其中的一个规律，这批PAX产品编号从001一直到280，中间缺了一个154。说不定这遗失的154号就是她们抓来的那个少年。
“嘛，集团的废品跑到绿宝石那边当童子军，是个上乘的笑话。”利尤卡认为这就是事情的来龙去脉，关掉终端要去洗澡。
其实比起洗澡本身，利尤卡更享受的是洗澡时看失重冰球赛。同是太空环境中的球类运动，失重冰球是其中最激烈、最受欢迎的那一个。
相较于冰面上的冰球赛，失重冰球赛并没有太大不同，仍然是一边六个人，每人一根球棍，把扁平的小圆饼往筐里打。有趣之处在于运动员们要靠火箭靴来移动和调整姿态，要准确命中冰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是高级别的比赛，那就不能用有趣来形容了。正规的冰球比赛都采用粗而长的铝合金球棒，冰球材质也从硬橡胶换成钨钢。参赛队员会是一群做过植入物手术的猛货，人人都有牛的力气和鹰的眼睛，比赛开始后，冰球会像炮弹一样在场上横冲直撞，球速之快让解说员完全无从下口，球员的动作和战术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不到半分钟就能进一个球。
在没有重力的地方打高速金属球，这项运动的危险性不言而喻。除了守门员，其他球员都是轻装上阵，太重的防护会让机动性大打折扣。面对飞弹一样的冰球，球衣的防护作用极其有限，伤亡是在所难免的。
“流血是失重冰球赛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人们都这么说。比起球员负伤，观众门更不希望看到一群裹得严严实实的重甲汉，像老爷爷一样慢悠悠地打冰球。有人站出来反对这项运动，但无济于事，失重冰球赛已经成了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就像以前的足球赛一样，失重冰球赛有四年一届的世界杯，除此之外，各种锦标赛日夜不断，球迷们打开电视，就一定能找到一场大型失重冰球赛的现场直播。
利尤卡喜欢这项运动，失重冰球赛几乎是她唯一的电视节目。她有好几套球星卡片，还有一套失重冰球装备，可惜开源先锋里没有场地，她只能在房间里比划比划。
比赛直播进行到中场休息阶段，利尤卡看手边没什么消遣，就让猫去冰箱里取甜品来。
猫给她叼来一小块奶油蛋糕，并把委员会新发来的通告传到她的终端。
委员会对她之前的任务进行了慰问和批评，并让她留崔明燃在基地里工作一段时间。这实际上是一项任务，利尤卡需要看住他，让他在监管之下乖乖工作。
“哎，要留他一阵啊。看来一段时间内不能添新玩具了。那个抓来的小玩具，委员会没什么说法吧。”
猫摇摇头。委员会从来懒得过问她随手捉来的人。
“那……猫，你再做一次‘那个’吧，我想看看集团从哪弄来的这套PAX人造人。”
猫被她突然的好奇心吓到了，利尤卡说的“那个”，是让它黑入集团数据库的意思。它有这个本事，但不能保证全身而退，万一开源先锋查到了它骇入的痕迹，顺藤摸瓜找上来，她们就完蛋了。
好奇心总会害死猫，利尤卡在第一次骇入集团数据库后，就难以罢手，一遇到自己感兴趣的秘密，就让它去查。
“要是防火墙太多的话就算了，先试试呗。”利尤卡怂恿道。
“喵。”猫只好抱着尝试的心态，进入集团的机密文件夹，检索与PAX有关的词条。
利尤卡就在浴缸边上打开一台掌上电脑，浏览猫检索到的数据。集团机密中有关PAX的信息很多，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科研项目都包含了名为PAX的东西，比如他们几年前研发的一款非一次性卫生纸。
利尤卡不明白他们为何把这么多没用的东西都打上“机密”二字，不重要的机密能叫机密吗？
其实真正的机密还藏在更深处，猫触及不到的地方。猫骇到的东西，其他集团的黑客也翻阅过，开源先锋这么做，就是为了转移黑客们的精力，当他们看到这些没啥用的信息时，很快就会丧失兴趣。
利尤卡要找的信息也包含在垃圾行列之内。猫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它。
根据找到的资料显示，PAX系列产品是“塔纳托斯”计划的一部分，设计目的为军用，最终效果远低于预期。
猫用尾巴碰碰利尤卡，表示自己的工作完成了。她们这次进入数据库观光，仅仅确认了PAX是垃圾产品。
“喵-”猫有些不满地叫道。利尤卡为了这点没价值的信息，让它冒大风险黑入，实在划不来。
它正要退出数据库时，利尤卡突然抓住了它的爪子，进一步命令道：“快，给我查找这个塔纳托斯计划。”
猫不能违抗主人，只能继续找下去，在传回数据给利尤卡的同时，也劝她停止这种无意义的工作。现在失重冰球赛下半场即将开始，不如把奶油蛋糕吃了，继续收看节目。
“不，我听说过一个叫‘塔纳托斯’的计划，我想确认它是不是资料里提到的那个。”利尤卡紧盯着终端上飞过的词条，手里的奶油蛋糕一点没动。
假如数据库中的“塔纳托斯”和她听到的一样，那开源先锋必定参与到了计划之中。利尤卡想要知道集团有没有参与，参与了多少，是否取得了成果。
大多数知道塔纳托斯计划的人，都是道听途说，他们能确定的，仅仅是计划名称而已。但利尤卡可以确定这一计划的目的：他们要制造人间死神，一个看得到、摸得着的塔纳托斯。
PAX系列产品设计目的为军用，这非常贴合计划的主题。
若利尤卡知道的仅仅是这些，也不会突然间有这么大兴趣。一个充满无聊野心的计划总不如失重冰球赛来得重要，更何况这个计划还流产了。
但她知道，那伙人取得了相当的成果。有计划的参与者称，他们已经有了零号产品，正准备转入大规模生产。这个消息正是塔纳托斯计划的最后发声。
塔纳托斯计划破产了，参与者也没了，但是“零号”去了哪里？利尤卡好久之前就思考过这件事。如果他真的是死神降世，人类怎么可能干掉他！
他是否还活着？他去了哪里？是不是他造成了计划的失败？
他是不是人？他有什么能力？人们如何创造了他？
也许，所有的答案就在底层的囚室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