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开源先锋的特工们准点离开水面。各种样式的全地形飞船如跃动的飞鱼群，在到达最高点的一刹点燃发动机，化作逆行的流星，隐没在闪烁的星图间。
星空下的华丽演出，招来了鬼鬼祟祟的观众，停留在三区轨道的间谍船躲在小行星后面，悄悄观察他们的动作：一共三十六艘飞船，全部往星门那边去了。
星门是连接两个星系的人造虫洞，一扇星门可以前往众多星系。但三区的星门是个例外，它唯一的目的地是二区。
绿宝石的间谍船当即向二区发出信号：“呼叫绿宝石总部，观测到开源先锋大规模行动。”
信号还没发送出去，躲在另一颗小行星后面的探心人间谍船马上挺着大功率干扰器追过来，屏蔽掉绿宝石船上的所有频道，堵住了他们的口声。
间谍船之间的招呼向来是一股火药味，哪怕船上没载有武器，也要想办法从对方身上扒下点什么，轻则伤筋动骨，重则粉身碎骨，即便只留下点刮擦，也能狠狠干扰对方的正常作业。
通常来讲，间谍船暴露后会立即逃走或者隐蔽，但重甲巨炮主义的绿宝石阵营在间谍船制造上很不开窍，被发现后跑不动也躲不掉。
不过他们也不需要躲，在这艘船的甲板下藏了一门轨道炮，拿装甲和大炮硬碰硬，才是绿宝石的作风。
“探心人混蛋进入射程了，把他们打下去！”绿宝石船长马上准备大炮招呼。
探心人间谍船看到对方升起了大炮，也是吃了一惊，舰长立即下令机动规避，用超先进的动力系统制衡绿宝石廉价的火控。
双方太空技术的差距很快显现出来，绿宝石的火炮一个劲地锁定目标，但炮弹总是差了半点。探心人似乎掐准了开火的时机，总是命中前的零点几秒内做出机动微调，接连躲开敌船的打击。
在绿宝石给火炮补充冷却剂的空挡，探心人加速贴上去，开始像苍蝇一样绕着敌船嗡嗡转。对绿宝石笨重如陆龟的转向系统来讲，这样的缠斗会把他们推入最大的不利境地，他们的火炮安装在上层甲板，探心人就往他们下边钻，任绿宝石怎么翻滚机动，也没法把准星套在敌船上。
双方的间谍船如同追咬尾巴的狗，一个想要跑出对方的干扰范围，一个冒着弹雨弹死追不放。绿宝石的大炮火力凶猛，但耐不住探心人船小速度快，两船纠缠好一阵，探心人一方始终不即不离，占据上风。
等到绿宝石把炮弹打光，探心人瞅准他们船腹处暴露的通讯阵列，立起船首的撞角，准确地在那里划了道口子，撂下一通嘲讽后便扬长而去。
绿宝石船长听到频道中传来一串爆响，然后是长久的死寂。在失去了通讯阵列后，这艘船被切断了和外界的所有联系。既没法给总部传话，也没法呼救求援。
长期沉默对间谍船来讲是家常便饭，绿宝石总部不会主动派援军来的。现在他们没了弹药，要是被三区的巡逻机撞见，就是案板上待宰的鸡雏。
“真是祸不单行的日子。”绿宝石船长怅然望向舷窗外的茫茫黑暗。
看来他们要在这里飘好一阵子了。
。。。
“猫，抹布。”
“喵。”
“给我拿抹——布——”利尤卡指着驾驶舱后面的浴室说，她的猫很少有不听话的时候，今天却异常胆怯，就是不肯从她怀里离开。
猫是很想按她说的做了，但浴室门前拴着一只帕克斯，似乎正等它凑近了撕成零件。
利尤卡原本也不想把他带上来的，她这是要出去执行任务，不是兜风郊游。但留帕克斯在基地里，她实在放心不下。
她和猫不在，整个基地就没有可用的应急力量，新添的防御设施没经过实战检验，操作人员也还没上手，能拦住帕克斯就有鬼了。
“我的派呢？”帕克斯一直没得到利尤卡说的水蜜桃烤派，正对她耿耿于怀。
利尤卡瞥见他凶狠的眼神，觉得他在思考如何生吞了自己。她垂手从冰箱里取块面包丢过去，说：“我连自己的饭都没做，还给你准备点心？再说了，我从不做饭的。”
面包里下了麻药，成分和开源先锋的麻醉剂一模一样。口服效果会差些，但利尤卡加的量够多，麻倒一个超级士兵是绰绰有余。
麻药气味很淡，再加上面包的浓香，军犬也难以分辨。
帕克斯接过面包，迫不及待要往嘴里塞，利尤卡还以为他会像野兽一样仔细闻嗅，确认没问题再大口吞食。
在帕克斯张嘴欲咬的刹那，他的直觉察觉了危险的逼近，当即捏扁了面包丢在垃圾桶里。
“有毒。”帕克斯看到眼前闪动的幻象，一个白发骷髅抓起大把的骨粉要塞进他嘴里，可以肯定那是利尤卡，她将满满一把烈性毒药混进了面包里。
“麻药而已。”利尤卡失望地看向垃圾桶，心里捉摸着这怎么会露馅。她再拿一块面包丢过去，说：“这块是正常的。”
面包确实没问题，但不是真要给帕克斯吃，在他探手去接时，利尤卡拔出麻醉枪，瞄准他的肩膀打上去。针头不偏不倚，没入皮肤半寸。
中枪的帕克斯如同踩了捕兽夹的狮子那样狂怒吼叫。他不顾身上的伤痛，用缝满针线的双手抓住浴室的门，试图挣脱腿上的铁链。
铁链用螺丝钉固定在墙上，半饥半饱的帕克斯没有力气与之抗衡，就算撕破腿上的皮肉，也只能让铁链发出些声响。在确认无法挣脱后，帕克斯把肩膀的皮肉抓破，拔出扎在肉里的针头，要向利尤卡投掷。
利尤卡看都不看，只拿出项圈起爆器，露给帕克斯瞅瞅。一头聪明的野兽应该明白向她露出爪牙的下场，她相信帕克斯的智商。
正如她希望的那样，帕克斯安静了下去，没过多久便睡得死沉。
“麻醉针副作用大得很，可谁叫你是个杀人狂呢。”利尤卡不情愿地起身，从床头柜里找个毛绒玩具出来，将帕克斯散在空中的血珠一个个吸掉，再把玩具撕成条，包住他肩上的伤口。
“现在可以拿抹布了吧。”利尤卡把照顾帕克斯的不满发泄在猫身上，一脚将它赶到浴室里，再把自己的头盔丢进去。
“擦干净。”
受了委屈的猫还想为自己辩驳两句，但看到利尤卡气冲冲往这边来，只好推着头盔进了浴室，一点点挑除上面的沙粒。
“一个麻烦，惹出一堆麻烦。”利尤卡抱怨着，坐回驾驶座上，这时她注意到舷窗外有颗星闪得格外频繁，貌似是有艘船跟在他们侧后方。
待她仔细看时，已经不见了对方的踪影，雷达上也没有异常信号。
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平息了帕克斯的躁动后，旅途变得安静平和，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穿过星门，跳到了二区周边的陨石带，这里有大量富含矿物的小天体，在恒星的照射下，它们表面的矿物盐会反射多彩的光。
多色多彩的陨石带仍然是陨石带，危险的太空路障区从来都不受人欢迎。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驾驶员都会避开陨石带，以免发生致命的碰撞，只有艺高人胆大的舵手才敢横穿而过。
利尤卡就是高超的舵手，她总是把陨石带当作避难隧道。二区周边的太空区并不安全，有相当量的探心人搜捕舰在活动，它们速度快，能短途折跃，是全地形载具的天敌。在陨石带里开船不会遭到搜捕舰追逐，并能让她有参加失重冰球赛的感觉。
失重冰球和陨石带飞船，同样是高速和危险并存。陨石从船边擦过的瞬间，宛如冲脸飞来的冰球在耳边呼啸而过，对她而言就像躲开了死神的刀锋一样刺激。
她能在陨石带中自由穿梭，也不完全是靠技术，相比于正经的太空飞船，全地形载具体积小且灵活得多，不惧怕太空路障。探心人颇为自豪的太空垃圾海，令多少飞船避之不及，但在利尤卡看来就是张布满破洞的大孔渔网，根本拦不住这条灵动的鱼苗。
要照平常，她会在陨石带里多停留一会儿，等后面的特工跟上来，但今天她觉得手上没之前那么灵活，好几次是系统辅助才躲过了障碍。由于担心脊椎植入体配合度不佳，她尽快穿过了太空路障区，向二区地表降落。
她手里有目标地区的精准坐标，却不出意外地落错了位置。二区上的建筑都包藏在重重沙幕之下，目测降落都是靠运气，在缺少卫星导航的情况下，坐标只能保证降落的大区域正确，具体落点还得交给驾驶员。
利尤卡的落点离目标偏了九十三公里，又恰巧赶上了沙尘暴，载具在沙海中兜兜转转，耗了四个小时才到达指定坐标。
虽然有些耽搁，但这趟路途还算顺利。其他的特工在陨石带边缘绕远路，遭遇了探心人，被搜捕舰跟在屁股后面追。这会儿他们正考虑献祭一个炮灰，掩护大部队逃离。
在开源先锋当炮灰可不是件光荣的事，没有勋章，没有纪念，炮灰之死只意味着某个无足轻重的数字变动。委员会他们的看法相当直白：“回不去的可怜虫们会死得其所，敌人的血自然会为他们祭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