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几个亲卫抬着一块拼凑起来的大木板,吴战背着一袋子碳条进了弘文馆。这是萧湘特意为今天讲课准备的工具。对于标点和拼音,这些都是耳熟能详的东西,萧湘也用不着在这方面准备。自从李二告诉他,由他来开这第一课,萧湘就一直考虑着怎样把课讲的直观易懂,毕竟就这么站在那里空口白话,说得天花乱坠也未必能够讲的清楚。
所以才有了木板和炭笔,等什么时候萧湘找到了制作粉笔和让黑板不掉色的办法,什么时候再更新呗,现在只能一切从简了。在板上写出来,直观明了,这些龙崽子和官二代既可以看到,又能一边听讲解一边记忆,效果绝对要比俩耳朵听要好的多。
简易版“黑板”放在学堂外面,一众学子都围过来,看着黑板左右的瞧,还抬手敲敲,很是好奇。都不知道萧湘弄进来的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干什么用。也不知道用来干什么。
萧湘早早地去找了李纲和孔颖达,这几日二人一直待在弘文馆里主持修订陆法言编著的《切韵》和行文作诗韵脚之事的编撰,未曾归家,但也听说了萧湘被封爵升官之事。
李纲本想着自己还能在朝堂上护持着这唯一的亲传弟子几年,却不曾想到,他的发展速度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又是欣慰又是伤感地说道:“二郎,几日不见便已经身居高位,一步迈出了常人需数十年的努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古人诚不欺我啊!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远超为师了!”
萧湘岂能不明白李纲的心情,拱手拜道:“师父说的哪里话?不管弟子以后如何,您都是弟子的师父,若是没有您的一路扶持,哪里有弟子的今天?弟子顽劣,以后惹了祸,恩师可别把我逐出师门就好!”
李纲知道萧湘在安慰自己,笑骂道:“你个臭小子啊!”
孔颖达看着这师慈徒孝的一幕,既是羡慕,又感慨,少年得志却不狂傲,知礼感恩,这样的人,他日必是人中龙凤啊!“二郎,李师与老夫今日有暇,会带着馆内学士一同听课,学习经验,看看你是如何教授的,二郎可准备充分了?你且放心讲授就是,不必有所顾忌,李师与老夫就在后面!”
萧湘心下了然,李纲和孔颖达学习经验只是一方面,另一方也是担心萧湘无甚教学经验,落了下乘,被学子们不服,所以要亲自给他镇场子。萧湘拜谢,道:“师父和孔先生请放心,萧湘准备充足,必然不会令师父与孔先生失望!”
李纲捋着胡须点了点头,道:“二郎做事向来稳妥,老夫放心。”
萧湘先回了学堂外面,今日弘文馆的学子加上学士,人数不少,教室根本装不了这么多人,所以就准备在外面授课。学子们也是头一次在学堂外听课,分外新鲜。
不一会儿,李纲和孔颖达带着三四十位学士来了,很多人萧湘并不认识,想来应该不是弘文馆的。李纲等人径直走到学子们后面等待着。
孔颖达走到最前面,轻咳一声,呵呵笑道:“想必诸位学子都已知道,弘文馆近日将要讲授标点符号断句和拼音之法。二者的好处老夫在此不说,由尔等自己体会!不过,老夫要提醒你们的是,这二者关系甚大,虽然尔等不需要参加科举,但这标点符号和拼音是重中之重,断然不可轻视。呵呵,我也不多浪费时间了,今日的主角可不是老夫!”
“嗯?不是孔师,李师也不上前,那是谁?”众人在底下交头接耳。
萧湘不太明白为何孔颖达会把那日自己随口一提的事说出来,等课后问问吧!萧湘朝孔颖达看去,孔颖达正看过来,两人对上眼神,孔颖达便朝他点了点头。
萧湘示以微笑,站了起来。孔颖达一抬手,底下顿时一片肃静,再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来后,孔颖达也走到后面。众人吃惊,都看着萧湘镇静自若地迈步走到了最前面。
萧湘笑着朝有些惊愕的看着他的学子们扫了一眼,在李丽质身上停顿了一下,嗯,今天还是好美!然后一拱手,道:“见过各位先生,同窗,萧湘献丑了!”
萧湘从架子上的包裹里抽出一根碳条来,转身在木板上写下一句话来:今年真好晦气全无财帛进门,昨夜生下妖魔不是好子好孙。道:“诸位同窗,可有人愿意试试断句?”
李承乾站起身,不出萧湘所料地说道:“这还不简单?今年真好晦气,全无财帛进门;昨夜生下妖魔,不是好子好孙。二郎,可是有人得罪你?才让你这下这幅对联,要送给人家?”
“哈哈哈!”李承乾的话引起哄堂大笑。“二郎,谁欺负你了,哥几个给你找场子!”一群纨绔叫嚷道。
学士们见这些学子们有些放肆了,刚想出声呵斥,就被李纲和孔颖达拦住了。他们看着萧湘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是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便笑着又看起了戏来。他们也很新奇,萧湘会用什么样的办法。
萧湘也不管这群纨绔的调笑,道:“承乾虽然也断了出来,但是不对哦!”说着,转身在木板上加上了几个标点。同样一句话,就变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意思,“读读看!”
“今年真好,晦气全无,财帛进门;昨夜生下,妖魔不是,好子好孙。咦?”底下的人大吃一惊,看着加了几个符号的那句话,嘴里来回叨念着,念叨了几回就明白过来了,都在下面大笑了起来。
萧湘摆摆手,道:“我曾经在一本古籍上看到一个故事。说是从前有一富人,只有一女。直到六十岁,老来得子,取名为「非」。老翁怕自己死后,家产被女婿夺走,便留了一封遗书,分别交给儿子和女婿。遗书上写着:六十老儿生一子人言非是我子也家产田园尽付与女婿外人不得争执。老翁死后,女婿果然并吞了家产,只留下一间小房子给老翁的儿子。几年后,老翁的儿子长大了,要向姐夫要回家产,两人争执不下,便告到官府里。女婿认为,岳父遗书上写得很明白:六十老儿生一子,人言非是我子也,家产田园尽付与女婿,外人不得争执。但县令拿过遗书,仔细推敲,却把家产判给了老翁的儿子。你们说,却是为何?”
“是不是儿子收买了县令?还是姐夫和县令有仇?”
萧湘白眼一翻,果然不亏是程咬金的儿子,脑回路清奇。
李丽质起身答道:“可是因为那封遗书上,断句不同,县令发现了真正的意思?”
“嗯,对!就是这样,公主果然聪明!”萧湘毫不吝啬地夸着自己的心上人。让李丽质有些害羞地坐下。
萧湘说道,“长乐公主刚才说得很对,确实县令在遗书上发现了什么,原来,县令读了很多遍遗书,猜出了老翁真正的意思:六十老儿生一子,人言‘非’,是我子也。家产田园尽付与,女婿外人,不得争执。”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笑声渐渐变小,止息了下来,转入了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们似乎明白了萧湘的用意。
“二郎,这可是与那标点符号有关?”李承乾问道。
萧湘点了点头,说道:“先人为我们这些后辈留下了许多精辟的话语和典籍,但那毕竟不是耳听面授。千百年的时间,我们都无法保证这些经典著作,能让拜读之人理解正确的意思。就像刚才,因为断句的错误,而导致‘祝词’变成了‘咒骂’。若是有人曲解了先贤的意思,成了错误的指引,岂不是把我们带入了歧途?终有一天,我们或许也会碰巧遇见与故事中相同的事,我们是否也能如那县令一般正确地理解别人的意思呢?等我们成了后辈口中的先贤,吾等留下的只言片语
,该怎么保证让后人看到的时候,不会曲解我们的意思,还能知道知道我们是怀着什么样的心境去写下的?”
萧湘一停顿,见众人都把注意力完全地放在了自己身上,笑道:“所以,诸位应该明白了这标点符号断句的重要之处。如此,诸位可愿学?”
“愿意!”众人顿时热情高涨,呼喊了起来。
李丽质眼睛发亮地盯着萧湘,他真的好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