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远一看到老人,立刻就下马迎了上去,扶住了老人的手,小声道:“臭老头,这不总要回来看看奶奶嘛。”老人压低声音直笑道:“原来不是来看我这个臭老头的,臭老头真是失望了。你赶紧先去见见老妇人。”瑶香心中一乐,这就是沈泽远常常提起的沈家臭老头了吧。沈泽远是在颜城沈府长大的,而这位老管家终身没有离开过颜城,自己自然也从未谋面。但是,不影响沈泽远和自己说起这位对他关怀备至的老人家。为什么叫臭老头,是因为沈泽远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出门,可是沈家管得严。于是,沈泽远就爬着沈家演武厅后面的狗洞出的门。每次回来都一股子臭味,管家一闻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是爬狗洞出去溜达了。这不就在狗洞门口候着,沈泽远一回来,就被逮着了。被逮着还不算,这老头还邀请了家丁奴仆来围观,沈泽远面子上过不去,只道:“自己不臭,是老头臭,才闻着臭。”后来便一直叫着臭老头。臭老头听他这么叫也不生气,就在那里乐呵。
老人家这边说着俏皮话,那边又立刻正色对众人道:“欢迎各位莅临沈府,老太太抱恙,不能与各位相见,请各位移步下榻别苑。”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声如洪钟,气势威严,似乎与刚才顽皮的老人家不是一个人。
看到在云端上的瑶香还多看了一眼。瑶香自知云端不同,赶忙下马,把马交给迎出来的家丁。沈泽远对众人拱拱手,然后走到瑶香身边压低声音道:“去见见我奶奶吧。”
瑶香睁大眼睛定定想在沈泽远脸上看出些踪迹,然而什么都看不出来,他仍是嬉皮笑脸的样子。瑶香自是知道沈老夫人不喜见外人,所以沈家老宅的大门常年是不开的,各人都从偏门进出。所以管家刚才说沈老人抱恙不过就是附和之前沈泽远说喜静一辞,瑶香并不担心沈家老妇人是真病了。知道四五年后,这位沈家老妇人还是文能辩驳文臣,武能提刀打架特精神的老太太呢。她生性疏阔,凡事不愁,又怎么还会抱恙呢。
但是,她在此时,为什么要见自己?瑶香就难以理解了。她只能长大嘴巴无声地说了一个:“我?”
沈泽远点点头,俯身道瑶香耳边道:“点名要见”
瑶香甚至觉得自己是被沈泽远一路提着穿过这沈府的亭台楼阁,最终在一个暖阁前停了下来。一停下来,就见到有四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嬷嬷走过来,显示看了沈泽远一眼,然后,又回过来看了瑶香一眼。道:“小少爷,这么就不来颜城,怕是京城富庶,都不记得颜城和我们这里这些老人家了吧。”
沈泽远脸色大变:“绵姑姑,可不是这样的。我这是领了差事,这不绕着路也来给奶奶请安。”
那叫绵姑姑地冷笑了两声:“唉哟,还不是那当公主的妈不省心。我们沈家还稀罕那点俸禄钱吗?小少爷来都来了,先去演武厅松动松动,再来吧。”
沈泽远一听,立刻道:“绵姑姑,可不能这样的。田姑姑,你可要帮帮我啊,你心肠最好了。”旁边一个穿着灰色棉衣的嬷嬷向前一步:“小少爷,你就过去吧,你功夫好,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的。这位就跟我来先见见夫人吧。”说着又往旁边退了一步,让出一条道来。
瑶香心里只七上八下的打鼓,实在不知道这沈府上下怎么是这样一个态度。要是可以选择,瑶香想着去演武厅打上一架也算是踏实。说着就看向沈泽远。
沈泽远一咬牙,对着瑶香道:“我马上来。”转身就往回走。
看着这四个嬷嬷,瑶香也只能一咬牙朝着内室走去。暖阁当中坐着一个老太太,老太太穿着薄薄地棉质衣裙,暗红色,有描着金线的纹路。瑶香学着男子的礼拱手道:“祝沈太夫人安康。”
“来,洗把脸再认亲。”说着指了指右边花盆架上一个鎏金的脸盆。瑶香心中惊骇,这是已经识破自己的乔装了。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呢?
见瑶香不动,旁边那个叫绵姑姑的就开声了“中兴侯府二房林家的大小姐,林氏瑶香。你的名字还是我们夫人取的呢。”瑶香震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只得道:“我”一听,居然用的是本来的声音。
又听沈太夫人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难得你在危难之间还能潜伏在暗处,不打草惊蛇。你的母亲姓蓝,属于漠北异族,在我朝是没有亲族的。这你知道吧?”
瑶香点点头,当年自己的大伯战死,父亲变成了中兴侯府的唯一的嫡子。他却没有按照家族要求娶一个大族之女,而是娶了毫无根基的漠北异族。这也是这次叛国甚嚣尘上的原因之一。如果不是为了叛逃他国,何必娶一个异族女子?事到如今,瑶香也不做他想,当年沈老夫人为了自己和沈泽远能大闹金銮殿,今天自己把命赌在他们身上吧。
沈太夫人又道:“那你知道,为什么你父亲会遇到异族女子?”
瑶香道:“那是因为母亲是在中原长大的。”
沈太夫人赞扬的点点头:“那是你母亲是我养大的。我的原名不叫沈太夫人,我叫蓝绯月。”说着又乐呵起来:“太久没有叫这个名字了,自己也觉得有多少拗口了。”旁边的田姑姑忙附和道:“那是太夫人受人尊重呢。”
瑶香心头大振,自己的母亲叫做蓝枫。
“好孩子,去洗脸吧。”沈太夫人笑眯眯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