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闪耀着的群星当中,有一颗不起眼的渐渐淡了光亮,最后融入深蓝色的夜空之中,再也没有出现过。慕容秀雪怀中的他渐渐冰冷,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仍然哭着,因为她除了哀悼以外,再没有其他能做的事了。
在这里,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花仍开着,群星仍然覆满夜空,奇怪的是,她并未感到丝毫的饥饿感,甚至连疲惫都感觉不到。
她动身,用手在泛着些许光芒的花海之中慢慢挖着,渐渐挖出了一个半人深的洞,她的双手沾满了泥土,污渍染上了她的衣服,进而染脏了她的脸颊,可她自己却浑然不知。她又转身看了看仍然躺在那里的慕容恪,她想要最后再抚摸一次他的脸,最终她的双手却停在了半空。
慕容秀雪轻轻地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几滴晶莹的泪滴落下,停在了他的眼角,又顺着他的脸颊慢慢滑下。
“真希望能一直活在你的生命之中,成为你生命中唯一的唯一。”
他走了,带走了他那温柔的笑容,带走了他的令人心安的声音,更是带走了她的心。
她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花田中唯一一处裸露着的褐色土壤以及放在一旁的那块沾染着些许鲜血的白色布匹,最后头也不回的朝洞外走去。
洞外的世界早已天色大亮,她那沾满了泥土的手轻轻拂过刻有“慕”字的地方,可令她没想到的是,石壁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雕刻过的痕迹,她有些惊讶,再沿着刻有记号的小路慢慢向回走,一路上竟没有遇到一个记号。
出了这片山谷,也偶尔能遇见一两个来往的行人了。慕容秀雪在经过他们身边时,那些个过路人无一不投出惊讶的目光。虽然她身上沾满了泥污,但丝毫掩盖不住她原本靓丽的容颜。前路漫漫,无枝以依,她走过许多地方,都是和他相关的,有些是他提过的地方,有些是他曾经呆过的地方。还有那个林边的茅屋,当她到那里时,却发现原本停着茅屋的地方此时俨然成了一片荒地,不留往日的一丝痕迹。
“这位姑娘,您找谁啊?”
她的背后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可当她转头时却吓了一跳,那男子就是当初要抓自己的猎人,她刚想跑,却又被男子叫住:“姑娘您怎么了?我有这么吓人吗?”语气听起来和气极了,并不像是认识她的样子。
她试探性地回头问:“请问您这里有没有过一位姓慕容的男子住过呢?”
“姓慕容?没有没有。我们这里自打我懂事起就没有住过外姓人,全都是姓王的。”
“那这里呢?这里以前有没有人住过?”她指着茅屋的旧址问。得到的依旧是否定的答案:“没有,我们都是一个村子的,怎么会住在离村子这么远的地方呢?”
听了这些话,她的内心忽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激动,她努力克制着,朝面前的男子说了声谢谢,接着就离开了。
“他一定这世界上的某一处等着我,我一定要去找到他。”
一日夕阳薄暮,金黄色染尽了世间的一切,远处东方的天空中,已然挂上了明星数颗,村庄之中嬉戏打闹的孩童相继回了家,到最后只余下了一个男孩儿。那个男孩儿抱着蹴鞠坐在村口的一棵大树下望着东边的天空发呆。
“在想什么呢?可不可以跟姐姐说说?”
他转头,发现一个十分漂亮的白衣姐姐正站在自己旁边,他一时不知眼睛该放在哪,只得将目光重新放回东边的天上,接着回答说:“我想看着星星一颗一颗的浮出来。”
“还真是有趣的想法呢,问你个事情,你知道现在的时间吗?”
“大中祥符七年,五月二十四。姐姐有什么事吗?”
“这样啊...离你二十岁还有八年对吗?”
“姐姐怎么知道的?”
“这个是秘密。你看姐姐长得漂亮吗?”她笑着,眼睛如新月一般。
“当然漂亮,我第一次见长得像您这么漂亮的姐姐。”
“那你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了,姐姐不仅长得漂亮,声音也很温柔的,就像小翠的声音一样。”
“小翠?”她有些惊讶。
“对啊,我们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我说过长大要娶她做妻子的,她也同意了。”男孩提到她才终于咧开嘴笑了起来,她认得那个温柔的笑容,简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那是无数次进入过她的梦的那个人的笑容。
“是吗?”她勉强咧开嘴也附和着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中充满了苦涩。
“啊,我家开始做饭了,我要走了。”男孩起身向前走了两步,金色的阳光洒在了他的脸上,“姐姐要一起去吗?”他问。
“不,我就不去了。”粗壮的树干挡住了阳光,在阴影中她使男孩有点难看到她的表情。“那我就先回去了,再见,漂亮姐姐。”
“等...等等。”她叫住了男孩。
“有什么事吗?”男孩儿转过身来看着她。
她走上前去,俯身抱住了男孩。男孩儿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味,如同某种花香一般。
“姐姐?”
“下一次,你要记得,永远爱你的人...是我。”
说完,她就起身离开了。只留下了男孩,男孩思索着那位姐姐说的话,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发现有些湿湿的。他这才想起,那位姐姐转身时,脸颊上曾闪耀着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的光亮。
他一辈子都很幸福,她都看在了眼里。有些时候,当她看到他那温柔的笑容时,她总会情不自禁的也咧开了嘴,但很快,她就看到了他身边的她。
“没事,我可以等。”
她这样安慰自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