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南方的冬季，是阴冷，是湿冷，和北方那干燥的雪片可以随风飞舞不同，那雪是黏糊糊的，落在地上就再也飞不起来的，然后就只能在阳光底下化为一滩雪水……
下过雪后的清晨是清新冰冷的，被污染的空气在一夜间被净化了一般，在柔和金色阳光的，不到脚腕深的闪耀晶莹着雪很快就被行人往来的脚步给践踏地支离破碎，污黑丑陋，然后就这么消失了，一滩水渍就是它们曾经存在过的证明，但是很快也被蒸发得一干二净，这便是这冬季美丽而又残忍的清晨。
“居然下雪了。”
因为打算离开这个城市，所以程哲和萧风华提早一天住到了城里的宾馆里，他们俩的飞机是在今天晚上七点整。
“我来到这里几年也才下了两三次雪，南方的天气果然是很热啊。”
萧风华捧着热牛奶，有感而发道。
“这几年？你之前在什么地方？”
程哲问道，那三年，的确是值得怀疑的地方，张队让萧风华先跟着自己一段时间想必也还未信任这个新人，想要加入END佣兵团，她还是需要考察的，他们不需要背叛者的存在！
“前几年……”萧风华闻声，喝了口牛奶，望着窗外，喃喃道，“十几年前家人被杀后我被歹徒掳走，并且卖到了北方的一个村庄做童养媳……”
“很倒霉是吧？不过过了三年我就被救出来了，然后一直在这里的孤儿院生活，十八岁后我就开始打工养活自己了。”
“很没用吧我？呵呵……原以为就这么一辈子了，打几年工，然后嫁个人就算了，没想到遇到了你们，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那个村子你还记得是什么地方吗？”
程哲听着萧风华慢慢诉说着，等她停了下来之后才问道。
“那个地方，不记得了，我那时候是被敲昏了……醒来之后便被一个婆婆告知我被卖了，然后威胁不要逃跑，不然就打断我的腿……我那时候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三年里我都想死了算了，但是父母……父母……杀父杀母还有杀了我妹妹的仇……我一定要报……那个人……”
萧风华狠狠捏着杯子，似乎那杯子就是她的杀亲仇人一般。
“杯子和你没仇，那个人是谁？”
程哲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几乎是萧风华咬牙切齿杀气腾腾讲出的词“那个人”，究竟是谁？
“哦，对不起，我激动了，那个人还没有被抓到，也许永远不可能被抓到，我不认识那个人，因为我完全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听过，我只记得我开门之后满屋子都是血……我会恐血……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后遗症……”
萧风华低着头，肩膀颤抖着，弱小，无助，悲伤，这便是弱者无可奈何的姿态，没有强大的实力，就会被强大的家伙给毫不留情的杀掉……
她能活下来，因为她拥有让那个人称道的可以继承他能力的天赋……真是可笑至极，可笑至极……那可是她的杀亲仇人啊，而她却没办法为她的父母，妹妹报仇，甚至还要为他做事……
“纸巾。”
程哲抽了张面巾纸递了过去，之后便不发一言。
“谢谢你。”
萧风华吸了下鼻翼，说道，接过纸。
良久，直到太阳把那屋檐下倒挂的冰柱给晒化，程哲才道：
“如果你在这里有朋友的话，去道个别吧，今后你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嗯！谢谢你，程哲，你是个好人。”
好人？程哲心中冷笑。这个世界还有好人吗？
老鼠，狐狸，黄狗，赤练蛇，黑猫，山雀，螃蟹，河蚌，蜘蛛，兔子，猴子，鸡，乌鸦，穿山甲，甚至是野熊，水仙花，柳树，牡丹，荷花，槐树……还有蟑螂小强……
等等，别以为这里是动物园，植物园，这里只是依山傍水而建造的一个山水别墅。
风景如画的这里，春天是桃红柳绿燕嬉春，夏天是湖水荡漾风徐徐，秋天是满山枫叶红似火，冬日是枯枝残叶冰水别有一番清冷风味。
只是现在这宁静之所却是响起了一阵响彻云霄的痛哭之声。
“小风风，你不可以就这么离我而去啊，你要是就这么去了，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一位可爱的小萝莉扑倒在了萧风华的怀中，眼泪水儿哗啦哗啦流个不停，血红色的眼睛现在已经红得发了黑。
喂喂，死兔子，我还没死吧……
萧风华向天翻着白眼。
“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扒了人家的衣服，看光了人家的身子，就想这么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你……你太可恶了……”
手掐在细细的柳腰上，清秀的女子一脸埋怨和控诉。
喂喂，死柳树，我不过是不小心扒下了你的一块树皮罢了，不用说的我像花花公子一样吧……
萧风华撇了撇嘴。
“我的风华姑娘你怎么可以抛下我这垂暮老人，你这不肖女——”满脸菊花盛开的老头子和老太婆抱在一起，泪眼蒙蒙，好似被子女抛弃了一般。
喂喂，你们两个乌鸡精自个儿打情骂俏去别在我眼前晃悠，一大把年纪了别在这么多人面前装恩爱了……
萧风华别开脸，眼不见为净。
“萧风华小姐，请问你还为不为我们妖怪联盟工作？你的养老等保险在你离开本市妖怪联盟后将会转为私人付款，妖怪联盟将会和你撇清一切关系，希望萧小姐不要泄露这里的秘密。”
衣冠楚楚但是个子矮小的男子一脸公事公办的说道。
喂喂，臭猴子，别以为老虎不在你猴子就可以称大王了！
萧风华狠狠瞪了他一眼，老虎啊老虎，你家财政主管开始谋权篡位了啊——
“风华啊——”“萧MM啊——”
“阿华啊——”
“风子啊——”
……
狼哭鬼嚎再次失控般响起……
“我说，你们够了没啊！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又不是魂飞魄散，灰飞湮灭了！”
萧风华卯足了劲，大吼一声，终于，安静下来了。
“我今天是来告别的，但是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泄露这里的一切的，我用我的一切保证。”
萧风华吸了下鼻子，有些哽咽道。
“风华，你也要小心啊，那个家伙可是个驱魔师。”
狐狸青媚红了眼眶，握着萧风华的手道。
“放心，我是人啊，他不会怀疑我的，就算怀疑我又怎么样，我又没做对不起他们的事情。”
萧风华说道，看上去很是自信，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有多么虚心了。
“等我除了你身上的气味之后你马上就要离开了，是晚上七点的飞机吗？不能去送你了啊。”
苏锻施了一个清净咒，将萧风华身上留下的妖怪气味给去了大半，“接下来的一些会很快消散的，保重了。”
“那么，各位再见了。”
萧风华深深鞠了一恭，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无论是人，还是妖，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但是请不要忘记过去，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人物，过去的一切，这会是过去送给他们的最珍贵的礼物……
冬季的夜晚是清寂的，去机场的路上原本应该很繁忙的车道上车辆寥寥，昨天才下得雪的天空很是干净，天幕之上，繁星点点，争相辉映，一弯银钩悬于天际，下车时，一阵冷风吹起了萧风华的衣袂，灌入了她的心房，原本应该热闹的候机室里人也少得可怜。
看着萧风华红红的眼眶，早已经在机场等候的程哲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本就不善于安慰人，只是扔给了她一副墨镜。
“谢谢，只是晚上戴墨镜不觉得很奇怪吗？”
萧风华弱弱笑了下，似乎心情开始好了起来。
程哲脸色僵了一下，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能够给她一分颜色呢。
冷哼一声，程哲率先检了票，上了飞机。
哎哎哎，真是经不起玩笑。
萧风华无奈地笑了下，显然也是个恶劣的人。
从飞机上往外望去，漆黑一片，能看到的一些光点也只是机翼上的警示灯，比起白日里的云海万千，晚上更加枯燥。
“程哲，我先睡会儿，到了叫我。”
萧风华打了个哈欠，泛起了困意，有些含糊地说道。
程哲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玩着笔记本，萧风华也没有在意，反正两人一直就这么相处的。
靠着椅背，萧风华打起了瞌睡。
机舱里很是安静，晚上的飞机上，很多人都会小睡一会儿，特别是这样的长途飞行。
程哲突然感到肩膀上一沉，扭头一看，那女人竟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换了个舒适的位置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不想搅了她的好梦，程哲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程哲要了杯咖啡，供应茶水饮料的空姐朝着两人微微笑了下，做了一个心的手势，显然是把两人当成了情侣。
程哲也看到了那个手势，并没有去反驳，因为不在乎不是吗？
只是为什么他没有推开这个女人呢？
而且也不想把她唤醒？
也许，不知不觉中，什么东西改变了吧。
人心这种东西，谁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