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走进游乐园之前的欢声笑语,
到离开时纪录的遍体鳞伤,
我们之间的纪念竟然
是用“痛”来解锁离开的大门。
生活就像巧克力,
而我们还没吃到下一块巧克力,
就已经打翻了巧克力盒子。
阳光再也照不到我的身上,
我只能听到悲伤在流淌......
鹿忆鸣不禁回想起唐忆悦日记里的句子,每个字都透露出悲伤,越是在乎,越是没有办法放下“离开”这两个字,及时手中只剩下牵动的一点点衣角,她似乎也无法放松那个紧紧抓住衣角的手指。
离开,在痛,放下,已然不可能。
宋忆航抿了抿嘴唇,瞪大了眼眶,下巴稍稍抬起,看起来是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此刻的他,是不是鼻尖发酸,全身发冷,也许是吧。
即使过去那么多年,回忆仍然会让你回到那个曾经“失去”的场景下,把一切华丽的包裹都拨开,曝露出早已深埋于心底的那份痛。惨烈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词,是撕裂伤口后无法复原的黑洞,只得反复蹂躏着,掩盖着。
看宋忆航好像不知道从何说起,鹿忆鸣问了一个他疑惑的问题:“盗贼怎么会那么及时赶到?”
宋忆航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茶,缓和这情绪,又慢慢讲了起来。
“你说盗贼啊,当时我们选定的第一伏击点的确是最优的埋伏地点,可是,敌人狡猾就狡猾在这里。他们也知道那是最好的埋伏点,他们肯定不会放弃的,我们猜到了地点,也被迫加入了战斗,可是,我们还是被他们骗了,他们用这个埋伏点给我们埋了最大的一个雷。
盗贼在对方主动发起战斗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这是个烟雾弹,否则,人质如果在这里,他们又占有绝对优势,是不会主动发起攻击的,而他们发起攻击的原因只有一个,孩子不在那里。
在对他们如此不利的情况下,拖延时间以便转移孩子,才有下次继续要挟教授的砝码。尤其是第二小组的回归,让盗贼确定了,第四伏击点有危险。
那个时候,盗贼老大已经慌了,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吧指挥权交给萨满,第一时间冲向我们这边,这才赶上了救我一命,可是,德鲁伊和小猎人......
我还记得盗贼在病床上跟我说过一句话,‘要是那个时候你没有保护好战士,我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儿,我现在想想,还在后怕。失去一次我已经够心痛的了,这辈子我都不能让自己再失去她。’
那一刻,悦就在我们对面的沙发上睡着,即使在睡梦里,眉头还紧锁着。
那个时候,我们每个人或轻或重都受了伤,虽然受伤情况不同,但几乎都是伤愈出院直接就到新部队报到了,这样的散场,让我们的离别更加悲痛,对这一辈子来说,都不仅仅是一个遗憾。”
(唐忆悦日记里是这样写的:没有送行,没有离别,只有每个人离开时的落寞和不舍,留下的是整个校园的笑声和回忆。离开就像是关闭了身后五年欢乐的记忆,用沉重的大门封印住最后一点缝隙,从此,不愿提及。)
“那个孩子后来......”鹿忆鸣问起被绑架的那个孩子。
宋忆航就说起了小鸣。
小鸣虽然很坚强,但是那段时间他只能跟着悦,他不放开悦的手,谁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硬生生掰开那只曾经敲打滴答声的小手。
其实,他的坚强就在悦打开箱子的那一刻崩塌了,他和悦一样找到自己可以软弱的出口,难以再装回到那个带着坚强伪装的盒子里继续生活。
他不回家,也拒绝任何人见他,而我们的身份都是受保护的,小鸣的父母不能接触我们,可小鸣又离不开悦。
小鸣的父母虽然着急,也可以理解小鸣在受到如此重击后的心情,没有强迫小鸣回到他们身边,可以想象两位功成名就的工程师在孩子的心理创伤面前,只能选择掩饰自己的悲痛。
悦怕小鸣的父母担心,希望小鸣给家人报平安,小鸣听话的给父母录了一个报平安的视频让他们放心,但是双手依然紧紧拉住悦的衣角。
小鸣后来跟着悦来了医院。
我和盗贼老大都受了重伤,悦寸步不离的照顾我们两个人,小鸣就默默在悦身后跟着,也寸步不离。
其实,我很感谢那个时候还有小鸣陪着悦,或者是因为我们没死,她还有信念,否则,我不知道悦会怎么度过那段日子。
其实,再后来,我们经历了很多,我知道她比我们也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坚强的多。
我们不后悔给她创造了五年的乌托邦,但是此后,很多事只能她自己面对,我能帮她的也只是站在她身后而已。
悦后来也说过,悲痛总是会成为成长的动力,成人和孩子的区别不是年龄,是有了很多不得不去做又不得不忍受的东西,所有的成长都是在经历悲痛后不得不选择走下去的路。
“可是,唐姨不是说,拆弹都是这个孩子帮忙的吗?说他很坚强。”鹿忆鸣问,有些着急。
“小鸣真的很坚强,他给了我们一些炸弹的信息,可能也是被爸妈熏陶的吧,真的知道不少东西,但是孩子被吓的不轻,说话声音都很微弱,后面就晕过去了,都是悦在抱着他,他抓着悦的衣角就没松开过。”
“那唐姨说的,他们之间的对话,是她想象的吧。”
“多半是,她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想的美好。”
“后来呢?”
“小鸣最后也只能回去了,悦也答应过,会去看他,但是不久以后,小鸣跟着父母去了新的实验室,离开了这个城市,断了联系,从那时起,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小鸣。
悦说,她原本还答应了小鸣,一定给他过下一个生日,让他把所有生日的美好都记住,就会忘记这个生日的恐惧和不安。
即使这个生日,这个孩子在封闭的箱子里度过,即使这个生日,这个孩子接受了原本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恐惧和悲痛,悦还是希望他仍然期待着下个生日是快乐和美好的。
只是我们都没有机会再给他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