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了很久,久到连空气都快凝滞住了,齐流云才又泛起一声冷笑。
“你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个?”他手指一挽,一枚白玉质地的符牌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手心,“四方山的考核铭牌?”
“是。”沈修念直言回答,视线却并没有在玉符上停留,只是定定的望向帐幔顶部,像一只被人遗弃的破碎木偶,眼神空洞,没有生机亦没有情感。
六阴散带来的剧痛已经消失,但是经过一夜折腾她全身早就疲惫不堪,就连说话都仿佛要榨干全部的精力,她无力辩解,也不愿辩解,只盼望着下一次剧痛来袭时,能够有机会亲手了结自己。
是的,一定要了结自己。
绝食也好,上吊也罢,或者撞头,窒息都可以……那么多种办法,总有一种适合自己。
这般想着,她突然就笑了,带着满足与愉悦,带着绝望后的释然,痛痛快快的大肆狂笑。
齐流云心微颤,忽的扳过她的身体,将面具投进她的视线中。
“这次又是笑什么?”他低声咆哮,眼神慌乱。
那个偶尔狡黠,偶尔婉约,偶尔灵动的女子不见了,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
曾经那么干净圣洁的一张脸,如今满是血污,曾经红润的嘴唇毫无血色,发髻散乱,衣衫浸满汗渍,胸口那朵晕开的红花,妖异又刺眼,手心到处都是被指甲抠出的伤口,皮肉翻卷着,一缕缕一条条触目惊心。
沈修念任凭他摇晃着自己的身体,直笑光了最后一丝力气,这才侧头闭上了双眼。
齐流云松开手,低头看了眼心口,他忽然觉得那里有些疼还有些酸,初尝那种滋味,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远去,他习惯性的探出手去,却什么也没有抓住,只有那块冰冷的玉符仍旧躺在他的手心。
“公子。”
初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颓然的收回手臂,又回复以往的冰冷,寒声问道:“什么事?”
“人回来了。”
齐流云一顿,随即‘嗯’了一声,推门走了出去,房门合上的瞬间,他又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女子没有看他,甚至连头发丝都没颤动一分,他想要再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烦闷的挥了挥手,就像在赶走一只苍蝇,然后转身离去。
跟踪星月的侍卫带回来的消息,并没有让齐流云有所反应,他甚至连动作都还保持着刚刚坐进太师椅里的样子,定定的看着手心。
这枚来自四方山的玉质考核铭牌,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即便没有皇室身份,他也知道自己定能大大方方的走进那座大山。
只是他憎恨欺骗,憎恨世间一切的谎言,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他都恨。
幼年时母亲的一句谎言,断送了她的性命,他眼睁睁看着弘阳将匕首刺进了母亲的心口,飞溅的血液染红的一整面墙壁。
少年时胞姐的一句谎言,断送了她的幸福,弘阳亲自将她送上了西巫血族皇子的床榻,那个丑陋的,卑贱的,肮脏的异族人。
他发过誓,倾其一生他都要坐上那张龙椅,不为别的,只为将来有一天能亲手把匕首刺进弘阳帝、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