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潮湿的小黑屋里弥漫着一股灼烧过的腐肉气息,墙壁上各色的刑具陈列着,火把放在高架炉中,噼里啪啦迸出火星。
一个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女子悬挂在十字刑具架上,鞭子抽过的地方卷出了血肉,刀子割过的地方深可见骨,铁具烙过的地方密密麻麻全是黑红的水泡。
黑衣男人扔了手中烧的彤红的铁具,从水盆里取出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手,一边擦着,一边靠近那半死不活的女子。
“齐将军戎马一生,也就只有现在才像个女子。啧啧,真是我见犹怜啊。”男人轻笑着,略微尖细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显得格外阴冷,“可惜了,齐将军眼睛没了,不然让你自己看看也行啊……对不对啊,齐将军?”
自从那天被抓来,齐姜整整被折磨了三日,眼下也就剩一口气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哪,眼前何人,究竟为什么会被抓来……这个人一个劲的折腾自己,却从不表明身份,只是无尽的嘲讽辱骂她。三日来,她猜测了所有可能,但所有可能都没有得到证实。
齐姜明白了,这个人不想听到她的任何辩解,他只想让她死。
她堂堂镇安候,为国鞠躬尽瘁,为民殚精竭虑,一生建功立业无数,现在却要死得莫名其妙,想想就很可笑。
四月清明,落雨纷纷,唯独今日倒没下雨,不知从哪里吹进一阵寒风,夹带着细细的绒毛,洒落在她身体的四周。
“咳咳咳——”男人似乎受不了这东西,走动着,只听“嘎吱”一声,窗被关上了。
轻盈的脚步声又靠近,男人捏起齐姜的下巴,撇开她脏乱的长发,露出了一张眼眶空空的肿脸来。男人静静地打量着齐姜,眼神似刀,半天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齐将军可知今夜是什么日子?”
齐姜四肢皆断,被男子猛地从刑具上拽下,拖着衣领扔到地上,像一个稻草人一样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四月四日,清明节。”男子拽起她的头颅,在齐姜耳边呵着冷气,“今夜东胡使者来朝觐见陛下,要是送上的不是举世闻名的湖田蓝玉,而是齐将军的脑袋,你说这世道是不是又要变了?”
“你……究竟,究竟是谁……”
齐姜断断续续说完,猛地喷出一口乌血,身子僵硬至极,脑袋倒是突然清明了起来。所有的一切像是突然有了画面,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冷清的别院,摆满牌位的祠堂,被人夺去的白绫……
“小丧星是个哑巴吧,被人抢了东西都不说话的,没意思……”
被人所救,五年游历,冷暖自知……
“小徒弟,喜欢什么就去争取,为师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于是女扮男装,入伍从军,夙兴夜寐。北定潜山,东逐海贼,剿灭赤彭山悍匪,封侯镇安。
背后纷争皆多,然齐姜的一生也就到此了。
碎片一般的回忆闪过,抽丝剥茧一般的卸掉她所有意识,还来不及挣扎,齐姜眸光一点一点黯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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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垂下头,看着脸色逐渐灰白的齐姜,用脚狠狠一踢,她也没有任何反应了。男子阴着脸,对着她狂扇了几个巴掌,扇到脸部一片青紫,这才咬着牙放了手。
“如此不堪一击,凭什么让她(他)对你如此关怀备至?而对我一再拒绝……呵,倒也没关系,她(他)对谁好,我就杀了谁,终有一天,我要让她(他)知道,谁才是可以陪她(他)到最后的人……”
一旁的大刀被他取下,一阵寒光,血喷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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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四月四日,东胡使者以湖田蓝玉之由觐见,陛下恩准,赏东胡。席间献宝,陛下大喜,拆之,竟是镇安候首级。
天子大怒,凌迟使者,发兵北上。七日至潜山,城墙外置一无头女尸,已为腐朽状,浑身贯通一翠竹,身穿镇安候战袍。士兵皆为大怒,夜袭潜山,当日夺取。
三月后,东胡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