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廿七,已是仲夏时节,石榴——象征多子多福的吉祥之物,正值繁茂。舒灵汐有时不信钦天监算吉日能算的如此之准,没想到现在却灵验了。这天,连续数十几日的连绵阴雨戛然而止,转而变成了艳阳高照的晴日,连空气中,都透着一股雨过天晴的清爽之意。
同一日,两位新娘从左相府出发,乘坐轿子来到东宫,但与太子拜堂的却只能有正妃一人,侧妃则只需在院中自己歇息,待第二日辰时给正妃请安敬茶即可,且一般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太子在新婚之夜是不会前去侧妃房里的。两姐妹共事一夫,本就是佳话,如今太子已让这段佳话成真,也不知道受了多少人的阿谀奉承,说他有成人之美。可谁又能知道,这段佳话是太子在清琰宫前跪了一个多时辰、又再三答应敦妃不会慢待舒灵幽才求来的呢?
舒灵汐本就丫鬟不多,想着到了东宫肯定会再分配宫女,陪嫁便只带了篱烟与筝雾二人。舒灵幽却是挑挑拣拣,最后带了漱晴、榆燕、云簇、啼月四个自小便跟着她的丫鬟出嫁,风头和排场之大一时间都大过了舒灵汐这个正妃,不过舒灵汐也向来不在意这些虚物。
一大清早,舒灵幽已坐着两人抬的花轿由角门进了东宫,而作为正妻的舒灵汐则需在晚上与太子拜堂。到了酉时正刻,已换上正红广袖对襟锦鸡纹翟衣、显得光彩照人的舒灵汐方才坐上八人抬的花轿,由喜娘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东宫而去,路上不停放铳、放炮仗,以大红灯笼开路,沿途吹吹打打。抬轿者皆穿有一色特制的缎子马褂,真真是炫耀一时。
舒灵汐在喜帕下偷偷瞄了太子一眼,发现他今日身穿一袭绛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上面绣着雅致竹叶的镂空花纹,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衬的他贵气天成。他宽肩窄腰,五官白皙,容颜清隽,尤其是一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乌黑深邃,像是墨色的宝石,今日盛满了欣喜,散发着清幽的光,通身上下蕴绕着一种如美玉般温润的气质。向她走来时,整个人仿佛镀着一层金光。
这一看,似乎就从此倾了心。
舒灵汐那边鸾凤和鸣、耳鬓厮磨;舒灵幽却躺在床上度秒如年,她寻了个就寝不喜有人陪着的理由将守夜的榆燕打发了出去,自己坐起来扯了扯身上的银红古烟纹蜀锦碧霞罗衣,苦涩地笑笑。按理来说,今日舒灵汐所拥有的一切应当本都是属于她的,想想也是,从古到今,天下皇上太子有几个是娶了既不长又不嫡的女子为妻的?虽然这句容大陆向来先以家世为重,再论之以嫡庶,可嫡庶也是极为重要,到不知素来看重嫡庶的敦妃是怎么同意这门婚事的了。
舒灵幽不肯承认,自己应是有些嫉妒了,可自己是名门嫡女,怎能嫉妒自己的庶妹呢?娘亲自小便教育自己,为女子要端庄贤惠,识大体,懂得包容。也是,自己从小都是以正妻的标准教育的,如今自己却成了妾,倒是不知如何作为,有些茫然了。难道自己还要像之前那样像个木头人似的稳重娴雅么?可那样太累了……方才自己进门时,引自己来这梨幽堂的宫女看自己的眼光竟是怜悯中带着点轻蔑,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委屈的舒灵幽,此时却不由得硬下心肠,思考起未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