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情不愿得被牵进大壮屋的。
牵我的当然是这个陡然出现的“大壮妈”。
所幸我进屋一看大壮在，紧张的心安稳了不小。如果大壮不在，那我和一个强行插入记忆的诡异存在独处，估计小命难保。
一进屋我的手就被放开了，这女人也不管我，向大壮走去。
“狗娃子，你爷爷的事你别太伤心了，这事遇着也没法子。”女人抚摸着大壮的头。
狗娃子这是大壮的小名，他比我大算是我哥，我可不敢叫他小名。
女人安抚了大壮好一会儿，见大壮情绪稳定了，才向我走过来。
“小宝，你爷爷奶奶跟你讲是怎么回事了吗？”
“没啊，他们说他们有事。”我摆出一脸天真的模样。
“你也七八岁了，你爷爷要瞒着你也没必要，我给你讲了吧，大壮爷死了。”女人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大壮爷死了？”我装傻子。
“你刘爷爷，唉。”
“娘！你咋能直接给小宝说这个呢！”大壮这时才听见他娘给我说出了真相，顿时有点担心我接受不了。
老刘头会死我知道，怎么死的我也知道，但此时我只能装作一个不知道的小屁孩。
接下来，只能拼一波演技了。
“啊啊啊啊？？？！！刘爷爷吗？”我假装疯狂地吼道，然后一把扯住了女人的衣角。
“小宝，小宝你别慌。”女人见我着急了，她慌忙止住我的反应。
“呜呜呜呜呜——刘爷爷！刘爷爷！”我拼命挤着眼泪。
“娘！这现在已经够烦了，你别再找事了好吗，小宝这么小不能接受这些的。”大壮见我哭了起来，也不顾自己刚丢失了至亲，急忙过来轻拍我的背。
“我的不对，娘就是不想瞒着小宝，这么大的事，狗娃子你快照顾下小宝。”女人表示得很焦急。
在这个过程中，我开始偷偷打量起了这女人。
她已经不年轻了，约莫40岁左右，长得也不好看，肤色偏黑，比较吸引人的是她的眼睛特别小，不管什么表情都会使眼睛变成一条缝。
这次和上次吴杰的事不一样，吴杰的不存在是八戒告诉我的，我打心底里觉得吴杰存在。但这次我的记忆明确明确告诉我这个女人是不存在的。
很多事，往往越明白会越难以对付。
“壮，我也得出去看看你爷爷的事怎么安排，你陪着弟弟。”女人说完嘱咐就走了出去。
我看着女人走出去后，并未改变我的悲伤表情，眼巴巴得看着大壮。
“壮哥，刘爷爷死了还会回来吗？”
“唉，死了就是人没了，小宝也别难过，我爷爷年龄也大了。”
“啊，人没了就是看不到了吗？”
“嗯。”
“呜呜呜——”
我把头靠在了大壮的肩膀上。
悲痛欲绝真不容易装出来，我表演了不到十分钟就有点卡壳，不知道说啥，眼泪也挤不出来半点了。
“壮哥，我有点饿。”饥饿是我脱离悲伤状态以及转移话题的最佳理由。
“其实我也饿，咱们再忍忍，我娘很快就回来了。”
我见话题已经转移，马上借着这波势开始套一套陌生女人的事。
“婶婶她啥时候回来啊，她去干啥了？”
“白事一般女人不能插手，我娘估计也就是去看一看，快回了估计。”
“壮哥，有句话我刚不。。。不敢说。”
“啥事，弟你别拘束，咱俩兄弟有啥不敢说的。”大壮拍了拍胸脯。
“我忘记婶婶的名字了，刚刚都不好意思了。。。”我低了低头。
这个问题有点赌博，因为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如果女人被设定为我经常见到的，那这个问题就问的不对。
“我说啥问题，理解理解，我娘一年到头都不在家，我都算是留守儿童了。”
“我娘叫。。。诶？叫啥来着？”大壮皱着眉头。
大壮会不清楚那女人的名字倒是令我非常意外，这说明大家记忆的改造并不彻底。
大壮想不出来就开始挠头。
“小宝我也忘了，而且我咋觉得我没有。。。娘！你回了？”
正当大壮要说恐怖的事实时，女人突然回来了，一脸的忧郁。
“你俩肯定饿了，我马上去做吃的。”女人说完就去了厨房。
“狗娃子，你来帮我生个火，我先摘下菜。”
“好的妈。”大壮也跟着进了厨房。
这下房间里只剩我一个人了，虽然房间和厨房之间并无隔离，但我发现大壮和女人走之后立刻变得非常寂静。
说不怕是假的，我不敢待在这了，但出门得穿过厨房，我对于厨房更加恐惧。
薛定谔的猫理论可以形容现在的情形，厨房就像一个大盒子，诡异就好比猫，我在进厨房之前不知道猫在还是不在，所以这个未知存在，更令我恐惧。
我就这样战战兢兢得独自坐了二十多分钟，中途房间里没来任何一个人。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传来。
我目不转睛死死盯着厨房方向。
“小宝等急了吧，我刚回来不久，这厨房东西也不熟悉，速度就慢了些。狗娃子，你快把菜端上桌。”
“好的，妈。”大壮端着两盘菜走了出来，走路姿势看着有点僵硬。
菜被端上了桌，我一看一盘回锅肉，一盘炒青菜，闻着还算不错。
我们三人很快开始吃了起来。
我没什么胃口，但是因为已经给自己埋了坑，不得不吃了几口青菜。
其间我有一句没一句和女人以及大壮聊天。
奇怪的是，大壮变得很冷漠，我不管说啥他回答得一点感情没有。
我说到刘爷爷的事时，无论是大壮还是女人，总会流露了些悲伤的感情，看着是非常自然。
“小宝，你既然来了婶婶家，婶婶就给你照顾好，你看你光吃些青菜怎么行，这肉你得多吃。”女人说罢给我夹了块肉。
我也没有拒绝，虽然对肉没食欲，但吃一点也无妨。
筷子一夹我就准备把肉放进嘴里，可这片肉让我瞪大了眼。
这是一块初看平平无奇的肉，刀工略显生疏，我筷子上的这块肉就比较厚，所以肉皮也比较大，差不多有半厘米那么宽。
问题就在肉皮上，肉皮有一小段是接近黑色的。
正常的猪肉检疫合格章应该是红色或者紫色，我印象中是没有黑色的。
所以这个黑色是来自肉本身。
之前都忘记提了，大壮是有胎记的，胎记的颜色恰恰是黑色。
我抬起头来看了看大壮，原本应该有胎记的脖子处，此刻有一块看着很别扭的皮肤，就仿佛不是他的皮肤一样，颜色分界非常明显。
我对于我筷子上这块肉有了一定的猜测。
“小宝，凉了不好吃，快吃。”女人见我愣神，催我快吃。
我咽了下口水，看着这片肉一阵泛恶心，虽然我的猜测比较奇葩，但是在这里什么都可能发生。
“婶婶，我最近有点着凉，肉不太能吃得下。”我找了个借口。
“你这孩子咋不早说，早知道给你煮点鸡汤了，这肉你别吃了，别一会儿更难受了。”女人一脸关切。
“狗娃子，小宝不吃，你都吃了，别浪费了。”
大壮机械式的夹起肉然后扒拉米饭，很快一盘子肉都被吃完。等他吃了我那片肉居然脖子上的胎记又慢慢浮现了出来。
大壮吃的时候我偷瞄了下女人，发现她在一瞬间脸色变得愉悦，而后又变得忧郁。
这个变化让我心里有了点底，就是这个不存在的女人一定没安好心。
这饭吃了快一个小时，饭后我就开始打算回爷爷奶奶家，毕竟这里我可不敢过夜，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宝，你可不能回去，你爷爷奶奶今天肯定回不来，一个人在家多危险。”
“婶婶，我听大壮哥说女人不能管白事的，我奶奶今天应该要回来的，我回去和奶奶一起睡，没啥事的。”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你这孩子咋不听话呢，你奶奶跟我说了她回不来。”
“大壮，你去烧壶水，给你弟弟洗个脚。”女人很急迫得想留下我。
走的理由我是想不出来了，总不能强行跑掉吧，这女人和大壮我都打不过，他们肯定轻轻一拉就让我哪儿也去不了。
此刻的我就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但表面上我还是得装作一脸的单纯。
“宝儿！——”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宛如天籁。
我不顾女人和大壮，直接跑了出去。
门口的果然是奶奶。
我身后紧紧跟着屋内二人。
“婶子，你这咋又回来了，不是忙着的吗？”女人很平静的问道，但我看见她一根手指用力弯曲了一下。
“老刘他人缘好，出了这事去的人太多了，我都插不上手了，我家老头子就把我叫回来照顾小宝。”
“哦，这样啊。”女人的不开心有点掩饰不住了。
我奶奶也没看见她的表情变化，直接上来拉着我准备走。
“谢啦大壮妈，明天白天可能还要麻烦你一下。”
随后我朝着女人和大壮说了声谢谢，就和奶奶回到了家。
“宝儿，你今天吃肉没有。”这是进门后奶奶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奶奶，婶婶给我做了回锅肉，但我听说刘爷爷死了，我吃不下呜呜呜呜。”
我又故技重施，开始假装悲伤。
“行了，没吃就好，没吃就好，你现在立马去里屋。”奶奶以命令的说道。
在我印象中奶奶一直都很慈祥，从没有对我说过很重的话，像这样命令更是少见。
我只得唯唯诺诺得应下，然后一个人走向了里屋。
里屋里的镜子已经没有了，原来放镜子的地方取而代之的一块鼓起的白布。
鼓起的形状让我大概可以想到是什么东西，我头上冒着冷汗。
白布很短，盖不住上半部分，露出了一张被水泡的发胀的白脸。
这是——老刘头的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