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间凌晨4:30,下面为您播报今天天气状况。今日,本市大部分地区为晴朗天气,气温……”床头上的电子屏幕开始如往常一般报时,叶云川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伸手关掉床头的报时器。他看向窗外,在都市绚丽灯光的映衬下,已经看不出无垠的天穹究竟亮了几分。“哎,今天好像要去学校开会了吧。”
叶云川长叹一声,穿好衣服准备开始新的一天。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到学校去了,不只是他,市里的所有学生都是如此。两个月前的一次意外摧毁了市里的大部分建筑,许多人也因此失去了生命。他们的学校在这一次的事件中损失最大。无奈,学校只能集体给所有学生放了一个两个月的伤假,终于,在两个月后,学生们收到了新学校建成的消息。但是,这一次不知怎么的,学校换掉了所有的老师。只留下了校长何有为,毕竟新校区建成,需要旧的领导班子进行人员调度。学生们也必须打散到不同的地方继续学习。
分别之日将近,可叶云川却没什么感觉,大概是没人注意过他吧。他与身边的同学没有太深的交情,离别的伤感自然淡了不少。“校服是哪一件来着?”叶云川伸手在衣柜中胡乱翻弄着。照理来说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的心中都很乱,还需要时间来平复情绪,毕竟经历了这一次的意外,也算是切身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可偏偏在这种时候,校长何有为还是坚持要在旧校址上办最后一次校会。他说他自己是一个感性的人,看着学校就这么折在他手里,感觉挺对不起已经过世的老校长的,无论如何还想和师生们一起送送这几栋教学楼。何校长就是这样,他总是在一些事情都已经被安排好后顶着他十分个性的光头站出来发表自己的意见,并总能成功打断原有的计划,因为他这过人的本领与极具特色的外貌,同学们都亲切地称他为“荷兰豆”。“荷兰豆”上报意见后,市里发来几页的通知,大概的意思是校会可以开,但没必要在办得那么悲壮,更没必要在旧校址上开。毕竟旧的教学楼都已经拆了,现在那里是一片建筑工地,貌似要新建一条商业街。
但“荷兰豆”却有着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他也坚持要开这场所谓能够载入校史的校会。后来他把已故的老校长搬出来了,众人见拗不过他,这事才最终被允许。“荷兰豆”听到结果后十分满意,当即发布消息,号召同学们回来送别母校,告别青春,每人还要自带一把凳子,地上凉……
“算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叶云川揉着脑袋走出房间,偌大的屋子静悄悄的,不仅是现在,就连平时也都是这样。他的父母在五年前的车祸中丧生了,而他也因此失去了以前的记忆,现在只有他和一个大他五岁的姐姐相依为命。他的姐姐对他很好,家里家外的各种工作从没让叶云川操过心。只是姐姐工作比较忙,平常叶云川见不到她而已。
姐姐叶凌凌是一家制药企业的研究人员,拿着不低的薪水过着朝五晚九的生活。靠着这份工作和父母的遗产,他们姐弟倒是不用担心吃饭问题,某个月有了多余的钱,叶凌凌会带他去游乐园。嘴上说是怕她弟弟在家里闷出毛来,其实只是自己想放松一下罢了。每次到了游乐场,叶凌凌就顾不上叶云川了,她总要一个人坐过山车坐到吐。而叶云川却不喜欢过山车,他曾尝试坐过一次,那种恐怖的感觉让他永生难忘。那一次他是被姐姐和两个好心人抬回家的。从那时开始,旋转木马就成了叶云川唯一可以接受的游乐项目了。虽然如此,但叶云川真的很享受在游乐场的时光,因为只有在那里,他的姐姐才会得到难得的放松。叶凌凌工作强度很高,加上家伙一根筋的特质,搞不好哪一天猝死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叶云川走到姐姐的房间前,看到以一种诡异的脸朝下的睡姿瘫倒在床上的叶凌凌,“这家伙,也不知道昨晚工作到什么时候。”他无奈地笑了笑,帮着叶凌凌关上了房间的门,转身拿起了晨练的衣服,街道上的宁静,或许才更适合他。
现在这个时间,城市还没有睡醒,马路上十分冷清,不时经过的来往的车辆都显得格外孤独。而这一份孤独似乎是特意为他准备的。忽然,街道的一处传来了一声巨响,原本寂静的街道瞬间被冲天的火光掩盖。爆炸声夹杂着人们的叫喊打破了城市的寂静。
“看来又有人在闹事了。”叶云川自言自语,自从二十年前的“火种事件”后便出现了这种怪物。人们并不知道它们从什么地方来,怪物的样子也不总是固定的,但是,这些怪物都有一个共同点:嗜杀成性,如天灾一般的破坏力使人们对怪物们恨之入骨,于是,人们开始团结起来,组建军队,围杀怪物。
大约五分钟后,遥远的天边两架战机飞过,驶向受灾区域。叶云川扣上帽子,继续跑步。战机飞来打怪这种事情他已经习惯了,最近时常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这不是他应该管的事情,他也没有能力去干预什么,反正最后正义总会战胜邪恶,漫画里不都是这样的吗?事情总会有人去解决,而他只要过好他平淡的生活就好了。
晨练过后,叶云川回到家中,所幸,刚刚的战斗发生在城市的另一边,家里还是一样的安静。只是能隐约听到救护车飞驰而过鸣笛的声音。叶凌凌已经出门了,餐桌前还是摆了一张便条,上面用潦草的的字迹写着:
饭菜在桌上,今天又做了蔬菜汉堡,吃完记得到学校报道。
叶云川看着纸条,这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爱他的人了,他拿起尚余温热的汉堡,大大的咬了一口。
“呸!”
所谓的蔬菜,原来是辣椒啊……
最后的校会地点被定在学校操场的老银杏树下,叶云川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了,校长指引着为数不多的学生会成员组织着现场秩序。叶云川被其中一个学生会成员随意安排在了第二排,就在校长能直接碰到的地方。“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学校的师生聚在一起开全校大会了”“荷兰豆”在临时搭的台上进行慷慨激昂的演讲,学生们在台下神情肃穆,不时的还能听见个别女生发出的啜泣。毕竟马上就要和相伴许久的老师和同学分开了,情到深处模糊双眼也是人之常情,就连学校里的“校霸”忠哥、勇哥也低头不语。班长白芊芊坐得十分端正,她是大家口中的“好身材女生”,老师眼里的“万年好学生”,成绩好,颜值高,关键是家里还有一个在外企当副总的老爸,典型的白富美一个,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打小报告的习惯,白芊芊大概会成为班级里最受欢迎的女生。曾经有男生为了追求白芊芊,费尽心思花钱托人偷偷地在她书包里放过情书。然而就在那个男生还满心期待白芊芊的答复时,白芊芊给了他一份大惊喜。第二天,全学校的老师就都知道了这件事,据说,是白芊芊自己去到了老师的办公室,当着全年级老师的面将情书大声且有感情地朗读出来,在场的老师都惊住了,谁能想到一个学生的思想觉悟竟如此之高?白芊芊的努力效果极佳,学校负责德育工作的老师对此非常重视,当天上午便找到了那个男生并请他的家长到校,让家长将其领回进行思想教育。事后,校长专门针对这次事件召开了一次主题班会,对白芊芊的这种行为做出了相当中肯的评价,他称白芊芊就是“新时代先进青年的典范”,号召大家向白芊芊同学学习。
从那时起,同学们对白芊芊的态度就变得不一样了。任何事情不能让白芊芊知道似乎成了学生圈里的潜规则。大家都说,白芊芊就是学生中的“尚方宝剑”,见此人如老师亲至,毕竟,她知道的,老师们就都会知道,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就看她什么时候去老师的办公室了。也不是没有人想找白芊芊的茬儿,但富家女毕竟是富家女。每天放学时,都会有一辆车准时来接白芊芊。叶云川不记得到底是辆什么车,因为来接白芊芊的车基本上隔几天就会换一辆,始终不变的是那位穿着整齐,总是保持微笑的司机。当然,总有那么一些人能成为白芊芊重点关注的对象,叶云川就是其中之一。叶云川被针对完全不是因为感情问题,在这一点上,他完全没给班长添过麻烦。只是,单就迟到这一点,就足够白芊芊好好参他一状。
此时的白芊芊双眼红肿泛着泪水。叶云川总是不理解,挺好看的女生怎么会哭成这样。最近白芊芊流的泪可不少,在学校这件事上,他总觉得白芊芊操的心比谁都多。虽然平日里白芊芊总和他作对,但叶云川打心眼里觉得她是个好姑娘,在白芊芊左边的是沈豆豆,这个家伙的消息可不是一般的灵通。这一次开学的消息的放出她甚至早过了“荷兰豆”,一些热门的消息,不论是发生的还是没发生的,沈豆豆总会了解一些。因此,她在班里也算是比较受欢迎的。再往后看,“忠哥”和“勇哥”哭得稀里哗啦,两人的手紧握在一起,逐渐变得青紫。说真的,当两个男人十指相扣时,这感情绝对是海枯石烂都无法形容的。可叶云川偏偏不这样,他坐在第二排,基本上是离“荷兰豆”最近的位置。他一边用手挡住校长飞飙来的口水,一边望着不远处的银杏发呆。不久前的意外几乎摧毁了校园中的所有建筑,而这棵树却依然按它自己意愿活着。有人觉得它幸运,但叶云川总觉得它可怜,周围已经没有其他植被,只有这棵银杏孤零零立着。阳光透过无数的银杏叶洒下,碎在“荷兰豆”的光头上,好像淋上蒜蓉的卤蛋……
想到这里,叶云川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就在“荷兰豆”刚刚抒发完心中感慨的时候。
“小子,你干啥呢?”一个声音炸响在叶云川耳边,吓得他差点翻倒在地。校长如同“荷兰豆”一样的脸就在离他不到一米的位置。
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