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医院。
陶钱钱打电话来通知乔西微房子已经租出去的时候，乔西微还有些诧异。
这么快？
“你好像每一次运气都不错。”陶钱钱开口道：“不过这个房子价格便宜，地段也好，能快点转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这么快……倒是没有想到的。”
“能租出去就好。”乔西微点点头，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抬头看了看雪白的天花板，嗅着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叹了口气。
另一边。
简青柯已经将所有的文件都整理好了，打电话给事务所请了假，随后拨通了江厉玄的电话。
对方很快便接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接我电话。”简青柯笑了一下。
江厉玄没有回答。
简青柯道：“怎么样，要不要见一面？还是电话里说？”
“见面吧。”江厉玄道。
“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看来简大律师对这件事情很上心。”江厉玄的声音有些冷，不是刻意透出来的情绪，只是言语间不自觉带上的一些冷漠，还有对即将到来的事情的抵触。
简青柯的笑容缓缓在唇角边消失了，顿了顿道：“这件事情再发展下去，对你，对她，都不好。你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江厉玄。”
江厉玄沉默了一下，“……我在公司。”
半个小时之后。
简青柯迈进了乾煌集团。她没有穿正装，披了一件呢子大衣，羊毛围巾，长卷，戴着眼镜，比平时要温婉许多。
一直到了江厉玄的办公司门口，才停了下来，一路都没有人拦她，显然是已经收到了通知的。
“叩叩。”
“进来。”
简青柯进了江厉玄的办公室，转身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点也没有客气。一是因为这件事情大概要聊上挺久的，她已经决定帮乔西微办好离婚的事，但是对方是江厉玄……就需要费点功夫。不过再坚硬的人，也会有软肋。江厉玄的软肋，无疑十分明显。
“难得看见江总这么清闲。”
“也难得看见你这么清闲。”江厉玄看了一眼简青柯的装束。
简青柯低头，目光定在自己的羊毛围巾上，抿唇一勾，“是啊，专门为了你们的事情请了半天的假，要和你谈，总得重视些。”
“那开始吧。”江厉玄双手交握在桌前，拧了拧眉。
“她去医院了。”简青柯只是说了几个字，瞬间将江厉玄游离片刻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江厉玄扬了扬眉头，没有说话。
简青柯仔细看着江厉玄的脸，确定了这几个字对江厉玄的影响之后，心里也悄悄松了一点劲。
看来乔西微对江厉玄来说还是和以前一样重要，这样问题就小很多了。
她想过很多办法，很多条路。其实让江厉玄直接接受这个结果，多少是有些困难的。但是目前的状况来看，乔西微人在医院，身体状况也不太好，江厉玄肯定是不想看事态这样继续发展下去的。
“你不知道吗？就是这几天的事情。”简青柯道：“住院了，我打过电话给她，有问过她的情况。医生说，早产的可能性很大。你知道乔子妮自杀的事情对她的影响也不可能是没有的，乔家人在逼她道歉……这件事你我心里都清楚是谁的过错，当时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乔子妮。在这样的委屈下，她还要承受所有侮辱和栽赃……厉玄，现在情况已经和一年前不一样了。西微知道了事情真相，一年前她或许自己心里也有疑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她清醒着回去，甚至她还丢了一段记忆……但是她委屈了一年，忍气吞声一年，在终于接近真相的时候被告知不能拿出证据，还是被自己最亲近的人……”
简青柯没有再说。
江厉玄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从简青柯说到乔西微现在的身体状况开始，江厉玄就一直处在一种类似紧张的表情中。
很久之后，江厉玄才开口道：“她……现在怎么样。”
简青柯的心里突然一动。
有一瞬间，她几乎都想要放弃了。这差事太辛苦了，双方都有让她触动的地方，她必须残忍地劝离。
江厉玄第一时间关心的还是乔西微的身体，多年前几人还是朋友的时候，司范就成天闹着这两人虐狗。但是她从来没有妒忌过乔西微和江厉玄的感情，彼时两人年少，比现在的状态更鲜活也更抓人眼球，但终究是美好得让人想去触摸。
事情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她不清楚，从来也不曾参与其中。只是时过境迁，不免感慨，恐怕也只有她缺席了这场闹剧。
“很不好。”简青柯狠了狠心，还是说了出来：“家人咄咄，信任危机，面临早产，身体不佳……你觉得这些放在任何一个女孩子身上，能好吗？”
江厉玄抿着唇，再一次沉默了下来。
“我是西微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我不可能会劝你们离婚。”简青柯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一路看着你们走过来，现在能为你们做的，也就是止损了。不要再让事情更糟糕，她肚子里还有孩子，还有几分力气去失望去挣扎？”
“不是只有她，在挣扎。”江厉玄的眼神冷了冷，看着前方。
这几个字的重量，简青柯也感受到了。
她微微拧了拧眉。看得出来江厉玄已经松动了，或者说今天在让她来的时候，他的态度就已经接近明朗了。只是最后还不想放手，还是想要再拖一拖……她明白江厉玄此刻的情绪。
“时间会证明一切，暂时放手不代表要永远放手，这个道理，你一直都比我更明白，不是吗？”简青柯开口道。
江厉玄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转头道：“今天先谈到这里吧，我还有一个会议。”
简青柯明白这是送客的意思了，点了点头，起身的时候眼神朝着桌上一瞟，看见了一份协议。
只是一眼，她就定住了脚步，转头诧异道：“这不是……西微家的地址吗？”
江厉玄没有回答。
“你买下来了？”简青柯的眼眸一深。
她前几天已经听说乔西微搬出了原来的地方，搬到了新的住处去了，但是还不知道原来买下原来的地方的人就是江厉玄。
江厉玄道：“会议开始了。”
简青柯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门外的空气不再压抑，清新许多，她深深吸了口气，将刚才压抑的情绪都排了出去。
江厉玄还真是个怪人，过了这么久，他做的每一件事，自己都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捉摸清楚。
两天后。
乔西微最后一次复诊，得到了比较好的结果，可以不用再留院观察。
她一接到这个结果时就松了口气，给陶钱钱打了电话。
刚挂电话，走到医院健身器械的区域，就迎面撞见了一个衣着十分鲜艳的人。
几乎不用费什么功夫，一眼就能在人群中将这人的身影给挑出来。
乔西微转身就想走。
“诶乔西微！”乔子妮的声音在后头响了起来。
乔西微定住脚步，转头，心情又重新从高处跌回了谷底。
乔子妮眼睛一眯，笑了起来：“还真是你……”她走近了，看了乔西微一眼道：“你不在病房里休息，出来干嘛？”
“晒太阳。”乔西微干巴巴地回答。
乔子妮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抬手晃了晃自己手上的东西道：“听说你住院了，来看看你。”她的眼神在乔西微的肚子上一瞟。
乔西微也看见了她手上的补品，一瞬间有些想笑。
“这里没有摄像机，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勇敢做自己。”最后五个字像是什么励志标语一般，说出口的时候还带了点讥讽的味道。
乔子妮的脸色变了变，随即手一放，假笑一声：“说的也是，那我们说说你搬家和离婚的事吧。怎么，这次终于舍得离婚了？当不下去这个江太太了？”
“是啊，突然发现还是要有点忍辱负重的精神，才能扣着这个身份。”乔西微无所谓道，心里虽然有些刺疼，但绝不可能在乔子妮面前表现分毫。
两人一前一后往病房里走去。
“怎么不早点决定？”乔子妮笑了笑，眼神还是在乔西微的肚子上一瞥，轻声道：“那样也断得干净点。”
乔西微立刻就意会了她的意思，没有任何表情。现在就算乔子妮恨得牙痒，这个孩子也还是要生下来。
“算了，也无所谓了，谁会在乎过去呢，你说是不是？”乔子妮一直跟着乔西微走到了病房的门口才停了下来，将补品放在病房外，后退一步，显然没有打算进去，“他的过去怎么样不重要，我的过去怎么样……对于他来说，我相信也不重要。”
乔西微的眼神最后一句话结束时，终于动了动。
乔子妮的笑声灵动起来，踏空而来，穿透耳膜，“我已经……做好了当江太太的准备。”
说着转身就走。
“你自杀的事，江厉玄知道吗？”乔西微的话突然在乔子妮的身后响起。
乔子妮的身影一顿，在乔西微看不到的地方，手指骨节泛白的揪了起来。
“他知不知道又怎样？”很快，乔子妮的声音重新透着笑意，“只要我的目的达成不就行了。”
乔西微看着她在走廊里越来越远的背影，眼睛眯了眯，转身走进了病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