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厉玄在一个小时之后回来，病房里已经没有陶钱钱的身影了。
卓辛墨坐在沙发上，正在给乔西微念最近编辑催稿的短信。
因为乔西微受伤，这两天画稿暂时没人打理，老魏经常联系不到卓辛墨，又不敢来打扰正在养伤的乔西微，只能给卓辛墨发短信，苦口婆心地劝。
“你看这一条……”卓辛墨模仿老魏的口气道：“西末啊，你一大堆读者排着队等你憋点东西出来呢，你不能给个干脆的吗？这一天天的，乔西微不回来上班你也就不画了是吧？你别想着偷懒啊！赶紧给我画了完事儿！”
卓辛墨念到一半，感慨了一句道：“别说，老魏还真的是了解我，他连我心里盘算好今天几点几分我要偷个懒，都知道。”
“不是他了解你。”乔西微眯了眯眼睛，“西末漫画家，你不是每天定时定点偷懒吗？一到画的时间你就偷懒，稍微接触过你的人都能算了解你了吧？”
卓辛墨挥了挥手道：“这话不公平，你的花式催画稿我也是领教过的，这么多编辑，就栽在你手里了……一世英名啊……”
乔西微斜眼，“被你逼的。从接到你这个活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没指望能是个轻松的活。”
“你也是绝了，你还记得吗，你给我用文言文催过画稿……”卓辛墨咬牙道：“当时我还没看懂，请了大学的时候一个中文系的朋友给我翻译的，结果人家翻译出来还给我念了一遍，句句带刺，我可是丢了大面子……”
乔西微笑了起来。
笑声随着江厉玄的进入，戛然而止。
停得太明显了，乔西微有些凝滞。
江厉玄没在意，直接将粥给放在了柜子上，力道有些重。
她看了江厉玄一眼，哑然，有些想笑。
今天的江厉玄似乎格外……孩子气点。
卓辛墨揉了揉头，开口道：“我先走吧，你把饭吃了，以后饮食都得注意了。”
“好。”乔西微点头。
江厉玄咬牙。
注意……怎么就没见乔西微这么听他的话呢？每次不是带刺回他就是阴阳怪气地讽刺两句，要不然就干脆满眼都是戒备地往后退……
和卓辛墨就笑嘻嘻的……
卓辛墨站了起来。
刚转身要走，江厉玄就跟上了，扔下一句，“我去送客。”
乔西微瞳孔一缩，听着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出事了，立刻开口：“江厉玄！”
江厉玄没听见一般，转头对着张姐道：“照顾她。”
乔西微一声之后也沉默下来了。
其实没有这么可怕，卓辛墨有分寸，江厉玄也只是偶尔会对着自己发疯，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理智的代名词，她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说不定也就是去送客了。
难不成还会因为吃醋，出去打上一架？
她也不明白卓辛墨到底哪里不讨人喜欢了，为什么江厉玄就是处处针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门外。
卓辛墨已经进了电梯，帮江厉玄按住了开门的按钮，等着江厉玄进来，才放开。
“嗨。”
江厉玄点了点头，站在了卓辛墨的旁边。
电梯下降了三层，没人说话，气氛一时凝滞。
“我不会放手。”江厉玄道。
“我知道。”
“说说你吧。”
卓辛墨沉默下来。
男人之间的对话，简单纯粹也利落。但偏偏就是这样的利落，最扎人。
卓辛墨没有打算告白也是因为这个。只要江厉玄一天锁着乔西微，乔西微的心就会一直在江厉玄的身上，他看得出两人分隔不开，当然不会当感情的破坏者。
只是自己的感情，也由不得自己肆意左右，他想放手，也尝试过，做不到而已。那就观望。
“我喜欢她。”卓辛墨开口道。
江厉玄动了动眉头，“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很多东西用眼睛就可以辨别，我想知道的是那些不能用肉眼辨别的。”
“我不说呢？”
“我迟早也会知道。不说，有意义吗。”江厉玄看着前方。
两人并排站着。
电梯已经快要到一楼，卓辛墨稍稍偏头，看了江厉玄一眼。
“喜欢，但我会尊重她的一切决定。”卓辛墨道。
江厉玄得到了答案，心里微微一松，面上没有任何表露。
卓辛墨一顿，接着道：“她要怎么样，我都支持。但是我随时会在她身后陪着，珍惜不珍惜之类的话我也就不劝你了，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如果不是我，以后也会有很多人愿意在她难过的时候陪伴和安慰她，希望以后那个让她难过的人，不要是你。”
电梯门开了。
江厉玄还在思考最后一句话的含义，卓辛墨就已经跨了出去，背影坚定而决绝，没再回头。
电梯门缓缓再次合上了。
江厉玄盯着电梯门的方向，半晌，闭了闭眼。
病房内。
两人离开了一会，乔西微就重新躺了下去看着天花板，时间每过去一分钟，都格外凶险。
她不理解江厉玄很多举动的意义，但在从前……很早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他们从一见面开始就有和常人不同的默契，但现在，就连那一次江厉玄提醒她想起来的童年经历，似乎也已经变得遥不可及。
那一次的见面也十分深刻，后来每一次见到姚青岚，她心里也会有几分亲切和依赖感，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冥冥之中母亲有给些指引吧？她和江家的关系都是基于这个基础才开始慢慢成长。
在一起之后，江厉玄带她回家的第一次，乔西微就想起姚青岚和苏漫芳的关系了。
这么多年在相处的时候，她们互相也都十分谨慎小心很少提及，乔西微知道姚青岚和苏漫芳是闺蜜，心里当然难受，姚青岚大概也是害怕触到她伤心的往事，所以绝口不提。
门突然响动了一下，敲了敲。
“你好。”门外一人开口，声音十分浑厚。
乔西微转头看去时，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的男人，声音和瘦长的身形有些对不上。
“你好。”乔西微有些犹疑道：“是……找错了吗？”
“我找乔西微小姐，是你吧？”来人笑了笑，笑起来时十分温暖，眼角有浅浅的细痕，看起来十分干净，也猜不出年龄。
说三十多，仿佛沉淀的故事全在眼睛里，说四十多……面庞和声音又分明十分年轻。
“是我。”乔西微缓缓坐了起来。
“不用不用，我马上就走。”男人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一个盒子，放在乔西微的身边。
乔西微看着盒子，明白里面是花，但是丝毫记不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倒是有点眼熟……
“不认识我了？”男人似乎也有一瞬间的疑惑，又似乎一直在等着乔西微将自己认出来。
乔西微看了几秒钟，才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您……”
“我是陆伦。”陆伦也抱歉地笑了笑道：“那天你有来过我的钢琴独奏音乐会的。”
乔西微一惊，这才想起来似乎是和海报上的很相似。只是当时他一直都在舞台上演奏，看不清脸，海报和邀请函也只是扫过一眼，所以认不出来了。
“我过几天就离开了，所以想来看看你，和你说声抱歉……”陆伦欠了欠身，“这事是在我演奏会上发生的，心里一直有愧，不知道怎么补偿。刚才本来是想和辛墨一起来的，路上耽搁了，到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所以就冒昧自己来了，抱歉。”
乔西微惊讶地看着他道：“抱歉？”随即笑了起来，“不关你的事，真的，我身体也快好了，你别往心里去。”
陆伦也有些惊讶。
一开始听乔子妮说的那些形容，似乎不太像面前这个人带给他的直观印象。
孤僻，不爱亲近人？看着似乎不像吧。说话轻声细语，也十分照顾他的情绪，怎么看都和孤僻沾不上边啊。
疑惑只是一瞬间的，陆伦随后便道：“来看看你我也放心。手术都已经结束了吧？”
“对，已经没事了，过两天就可以吃点正常的食物了。”乔西微道：“坐吧，着急走吗？”
“不着急不着急，就是怕打扰到你。”陆伦摇头道：“我就不多说了，让你好好休息，这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乔西微刚想说话，转眼看见了陆伦手上提着的袋子里的丝巾颜色。
刚才只是一瞥，但这丝巾颜色十分特别，她记得……自己只有在乔子妮那里看见过。
因为丝巾是定制版，江厉玄送给乔子妮的，她还戴着在自己面前晃了好长一段时间，上面的每一个花纹都随着她的晃动而印刻在她的眼里。
这丝巾应该不会有第二条了，但乔子妮的东西……怎么会在这个钢琴家这里？
乔西微有些奇怪了，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哪里疼吗？需不需要叫护士过来？”陆伦低头关切道。
“没事。”乔西微笑了笑，“就是看着这个丝巾挺别致的，很像我认识的人的东西。”
陆伦一愣，下意识将袋子一收，道：“认识的人？”
“嗯……”乔西微抬头道：“陆先生，冒昧问一句，你认识乔子妮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