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
江厉玄和姚青岚站在一边，姚青岚看着江厉玄，眼神里似乎闪动着笑意。
“想清楚了？”她开口道。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尽管一直都知道江厉玄的选择是什么，但是真正看见他表达的时候，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和乔西微两个人实在是拖了太久，僵了太久，连带着他们都跟着一起担心，生怕没有确定下来，哪一天就会突然又有了什么反复。
“一直都很清楚。”江厉玄的眼神一动，望向了门口。
门口有一个纤细的身影，长裙在脚踝边飘动，小腿线条优美，刚好也抬眼看过来，两人正好对视上了，乔西微一愣，头也微微一抬。
姚青岚也朝着那边的方向看了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跟在乔西微身后的江锦衍，嘴角也是一勾。
“其实你这性子啊……说是谁也不像，到底还是像我些。”在感情方面，她永远都迈不过去那个坎。第一眼爱上的人就是爱上了，无可奈何，痛苦，但是必须得挣扎。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想留在他身边。
不过她这个儿子……也到底是比她幸运许多。
姚青岚笑了笑，低下头来：“你能想清楚就好，妈知道你做事情不需要担心，但是有时候性子也别太倔了。感情这种东西哎，本来就要不得面子的，谁爱得多谁就低头，没有道理可言的。你心里要有选择。”
“没有必要。”江厉玄摇了摇头，灯光下眼神晦暗，深渊一般攥住所有对视人的眼眸，“我从来没有给过自己第二种选择，从来都没有。”
他转身，朝着乔西微走了过去。
乔西微心里一动。
刚才隐约看得见他的一些唇形，但是辨认不出他和姚青岚说的话，但是这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再看着江厉玄的眼神中似乎比以往要多了些什么，心里就更是一惊。
“我们走吧。”江厉玄走到了她的身边，伸手将她一揽。
乔西微的肩膀瞬间僵硬了不少，点了点头，有些愣神地跟着江厉玄朝前走。
上了车，空气便有些凝滞了。
乔西微手里还拿着那份文件，很轻，但是放在手上便觉得沉甸。
她想了想，决定先开口：“其实你不用这么做的，我明白你对十二……十二太小，但是我相信她能感受到。至于这些东西，都不是最主要的。”
江厉玄系上安全带，手指微微一顿，转头。
乔西微没有和他对视，只是看着自己的膝头，手指微微收了起来，心里莫名有些慌。
江厉玄认真起来的时候，她大多都抵抗不了。
“我不知道现在做什么还能打动你。”江厉玄抿唇，半晌，才开口继续道：“……在我想尽所有方法之后，给出最宝贵的东西应该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我知道这是下策，我也知道一份文件，重量可能还比不过一个垃圾袋里的东西……”
乔西微一惊，听着这句话里莫名的酸意，忍不住看了眼后备箱的方向——刚才她将卓辛墨送的那一袋东西放进去的时候，江厉玄什么表情都没有，她还以为他不介意……
江厉玄看了她一眼，眼睛一斜，继续道：“但是你明白乾煌对于我来说的意义，这就足够了。我不是为了给一一庆生，你也应该明白，这也就够了。”
乔西微心底缓缓震颤，泛起涟漪，再也无法停歇。
她心中的怀疑和从他口中出来的肯定，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说了……他说这份文件不是为了送给十二，是为了……她。他也说了，乾煌是他最宝贵的东西，在不知道做什么的情况下只能送出自己最宝贵的来表明心意。
乔西微的手指一颤，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的自己。
她在卑微地求取那一点点关注的时候，也曾经想过，最珍贵的东西已经全部交付，剩下的还可以给什么？要给什么，对方才能真正看见，真正感受到，真正相信？那时候的她走出一步都是煎熬，待在原地就更是煎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不知道自己下一秒还能不能待在喜欢的人身边……
在真正尝过这种滋味之后，她开始害怕去触碰这样感情。但是她分明可以从江厉玄的眼底看见了些许自己曾经的影子。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面对什么的时候才会不小心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答案似乎不言而喻了。
乔西微的手指不颤动了，身体先于脑子，转头凑到了江厉玄的身前。
他的味道侵袭进入自己鼻息的那一刻，她才清醒了一些，但是后悔已经晚了。
乔西微抿唇，头再往前探了探。
江厉玄的眼神一变，瞳孔微缩。
她的嘴唇已经触到了他的脸颊，江厉玄僵着身子没有动，这一秒似乎都能听见空气中不断流动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的神经。
他有一瞬间想要提起一些理智，表现得不这么……没出息。但是下一瞬间，便不管不顾的伸手一扯，将乔西微给抱住了。
乔西微一颤，脸色开始涨红。
江厉玄唇角止不住地上扬着，手里的力道却在控制着，尽量不让自己的动作吓到乔西微。
很久之后，他才将乔西微给放开了。
乔西微迅速坐直了身子，没有看江厉玄。
江厉玄一笑，开了车。
谁都没有再提这件事，但是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流动，窜进心底，开始真正有了一些不同。
第二天。
十二的生日宴是提前一天办的，江厉玄将日子定在生日前的一天，乔西微也明白其中的用意。
因为十二生日的当天……也是苏漫芳的忌日。
她很早便醒了，带着十二从房间里走出去时，江厉玄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了。
她一愣，诧异道：“你……”
“我陪你去。”江厉玄站起身，伸手来接十二。
乔西微将十二一递，小家伙在江厉玄的怀里立刻就欢腾起来，挥舞着小手，嘴里咿咿呀呀的吐出一些音节，眼睛圆溜溜地直盯着江厉玄看。
“我自己去就行，祭拜一下就回来了。”乔西微开口道。她在奇怪乾煌都没有事情需要江厉玄吗？估计司范和冯梓离都已经忙昏头了吧，这一天到晚陪着她，工作难不成全移到晚上去？
“走吧。”江厉玄将十二一抛，根本就不给乔西微拒绝的机会。
乔西微抿了抿唇，知道江厉玄的性格，也就不再说话了，跟了上去。
“噫……”十二叫了一句，手在空气中抓了抓，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江厉玄猛地停住了脚步，乔西微冷不丁差点撞上，抬头一看，这人的眼角都开始发光了。
“一一刚才说什么？是不是叫了自己的名字？”江厉玄侧头，开口道。
乔西微抽了抽嘴角，“她小名是十二……”
江厉玄不理会她的话，继续转头将十二一抛道：“一一。”
十二笑咯咯的，嘴里也跟着江厉玄应和：“一……”
乔西微彻底没有力气反驳了，这一大一小似乎都是一个年龄阶段的，她再固执也没有意义……
上车之后，十二自己在后面的位子里玩着，盯着自己的小手看了许久。
乔西微几次转头，欲言又止，在到达目的地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十二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特别乖？”
她疑惑这件事情很久了。十二实在不是安静的性格，有的时候甚至有些小聪明和腹黑，闹腾起来谁都管不了，但是细细想来，在江厉玄的面前竟然是一次都没有过。
这叫什么情况？难不成这么小的孩子真的辨认人啊？也知道该在谁面前闹腾，不该在谁面前闹腾？
或者江厉玄的气场足够让小孩子害怕？不，也不是害怕，是更加亲近的一种感觉……她说不出，但是每一次十二跟着江厉玄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总是能感觉到。
“因为我是她爸。”江厉玄开口，嗓音磁性，但是成熟的声音里略带一点骄傲的腔调，怎么听这么奇怪。
乔西微闭了嘴，明智地选择自己去考虑这个问题。
“走吧。”她道，下了车。
三人一前一后地朝着苏漫芳的墓地走去。
乔西微抱着十二，看着墓地周围几年如一日的荒凉景象，去年在这里的记忆还十分清晰，每一幕都像刻在骨子里。也是因为这件事，才让十二在这样的日子里出生。
她将十二搂了搂，低头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
当时以为早产那么久会有什么影响，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江厉玄确实是做了很多，十二现在除了抵抗力比其他的婴儿要差一点的，身体还算不错，医生也说了，没有什么大事是不会影响健康成长，只要器官都发育完全，也会渐渐和常人无异。
苏漫芳的墓碑前什么都没有，乔西微有些诧异。
从前她来时总会有一束新鲜的花，她也曾好奇过是谁一直都记着来祭奠自己的母亲，但是多次没有碰到，她也就没有再刻意去深究。
今天那位母亲的朋友，大概还没有来吧？
她走了过去，在墓前蹲了下来，轻声道：“妈，我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