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秋点了点头，脸色如常。
卓辛墨仔细地看了看卓清秋的神色，看了半晌才将自己的眼神给收回来了，没看出什么东西来。
饭后，卓辛墨离开，门刚刚合上的那一刻，卓清秋便是全身一松，坐了下来。
她的眼神定在桌上的一叠报纸上，报纸上有抽纸盒压着，但是她清楚盒子底下压着的报纸内容是什么。
眼神只是清冷了一瞬，随即陷入深深的回忆当中，转头盯着窗外正在被风吹动的树枝，压在心底不愿意沉浮的记忆，这一瞬间全都蔓延出来，深深在自己的脑中敲打着，渐渐冰凉……
她闭了闭眼睛，情绪渐渐平复。
风从窗口吹了进来，翻动了桌上的报纸。
报纸的一角有几张隐隐约约的照片，都不算清晰，但是人名却是当时轰动一时但立刻就被压下来的那场新闻，“潘宜雯”三个大字有些刺眼。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卓清秋转头，将手机拿了过来，接起了电话。
“卓总。”特助在电话那头立刻道：“近期工作安排和您汇报一下。”
卓清秋“嗯”了一声，心不在焉。
现在公司的运营模式基本不需要她去关心什么，重要的文件会快递过来签署，基本不会有这么重大的事件，所以离开几天不会怎样。而且这几天汇报的都不是什么重要工作，她自然不太上心。
特助一条一条罗列出来，最后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道：“卓总，有件事情需要你批示一下。”
“嗯。”卓清秋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台，往外面看着。
江市的绿化到底是好点，就连酒店的外头也都是青青葱葱，一片绿意。
“乾煌那边……有意向和我们合作，而且是笔大单子，他们那边的人已经有征求过我们的意向。”特助道。
卓清秋的动作一顿，眉头微微一挑，转身回到了座位坐下。
眼神又落到了那张报纸上，她伸手将报纸给拿了出来。
特助的声音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起来：“您看……”他知道一般这种时候，卓总的沉默就是拒绝。但是对方的实力实在是太强劲了，这笔单子错过了，是整个卓家公司的损失，所以他才多嘴确认了一遍，心里也有些不敢相信卓清秋会推了乾煌的合作。
不过话说回来，卓总的性子，还真说不定……
“嗯。”她突然开口，手指中的报纸一扬，目光在新闻中一行一行徘徊，随后将报纸放到一边：“答应吧。”
“……好。”特助松了口气，挂了电话。
卓清秋收了线，先给卓辛墨发了条短信：“我暂时不回江市了。”随后调出了乔西微的电话，按下拨通。
乔西微很快接了起来，声音轻柔：“卓阿姨。”
“西微，是这样，待会儿如果有时间的话，想请你和你先生吃个饭。”卓清秋直接开口说明了来意，她没有遮遮掩掩的习惯，而且和什么人要用什么样的相处方式，她心里清楚的很。
对于江厉玄来说，直接说明来意会更好一些。
乔西微一愣：“我和我……先生？”她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称呼，但是上一次江厉玄说了和卓清秋并不熟悉，突然请吃饭是因为什么？
“上次在墓园碰见没有好好打招呼，因为心情沉重，再加上也没有觉得有必要打招呼，所以忽视了。回去之后我想了想，觉得不应该，所以这顿饭，算结识，也算是赔罪吧。”她道。
乔西微笑着道：“好啊，卓阿姨请吃饭当然有时间。”
这话一出口，卓清秋就明白几分了——江厉玄是大忙人，乔西微自然不会私自决定他的行动，会直接出口答应，大概是因为……江厉玄就在身边。
“好。”她眯了眯眼睛，挂了电话，立刻订了餐厅，将地址发了过去，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毫不拖泥带水。
既然决定做了，就每一样事情都要做清楚。
一个小时之后。
卓清秋先到了酒店，乔西微和江厉玄走进酒店时，一眼便在靠窗的位置看见了她。
两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一见面，江厉玄先伸了手：“卓总。”
“江总。”卓清秋也伸了手，轻轻握了一下。
打招呼开始就比较公式化，乔西微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淌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奇怪。
打完招呼，卓清秋伸手将菜单递到了江厉玄的面前，开口道：“我点了几样基础的，这里是江总的地盘，应该知道什么好吃。”
江厉玄也没有推辞，只是稍稍看了卓清秋一眼，低头在菜单上勾了几样，随口道：“我不太注重食物，西微挺喜欢研究这些，她吃的东西大多也都不错，按照她的口味点，一般也不会错。”
卓清秋的眼神突然一凉，心里微微一沉。
其实江厉玄和乔西微的感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是没有深入接触真的发现不了，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真正觉得卓辛墨恐怕要在这方面吃些苦头了。
随即卓清秋笑了笑：“也是，从前江总疼老婆便是出了名的，我也不太注重食物方面，只是来了江市，吃吃特色菜也算长见识。”
江厉玄将菜单交给了服务员，眼神在卓清秋的脸上滑过。
他很难真正讨厌起这个女人。卓清秋这个年纪的从商者他接触过不少，尤其是女人，大多数女强人到了后期都是多疑又尖酸，在和她们合作的过程中往往有些繁琐，所以乾煌很少收这样的单子。但是卓清秋不同，她全身上下都有着一股难以说出的气质，做事情干净利落，而且仿佛带着点……目的性。
偏偏她就将目的摆在你面前，赤裸裸，无法反驳，不能说她藏着掖着，也不能说她光明磊落。
也算一个……很特别的人。
乔西微也看出两人之间的气氛还不错，所以并没有多接话，一顿饭下来，江厉玄对卓清秋的印象好了不少。
饭后，卓清秋将两人送到了门口，开口道：“我这段时间还会在江市留着，如果江总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她话说得简单，这句话倒是所有人都会说的客套话，大多数人会带上点真心。
但是卓清秋仿佛就真的只是在说一句客套话一般。
江厉玄勾了勾唇，点头道：“好……也许，还真的有事情要找你。”
“静候佳音。”卓清秋一勾唇，唇角的弧度不深，清冷孤傲。
其实很简单，无非是她将自己摆在了选择的台面上，而江厉玄看上了这个人的为人和合作的价值，于是给出了答案。恰好两个人都是干净利落的人，所以一顿饭的事，根本没有提到任何生意上的事，很多事就已经水到渠成。
乔西微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江厉玄转身带着乔西微上了车，渐渐开着车离开了卓清秋的视线。
手机响了起来，江厉玄看了眼名字，按下接听。
“正要打电话给你。”江厉玄开口道。
“嗯？”冯梓离接话。
“刚和卓清秋吃过饭了。”江厉玄简单交代，眉眼中染上微微的笑意：“是个挺特别的人，这一次的单子，可以给卓氏。”
“我正要催你这事情呢，另一家公司似乎有点着急，想知道结果……”
“推了那家就行。”他道。
“好。”
“至于剩下的事情，合作发布会那些就你去安排，我最近没时间。”
冯梓离抽了抽嘴角，“……或者我可以奴役一下司范，谁让他单身？”
“你不也是？”江厉玄的唇角一勾，难得回嘴。
冯梓离一噎，半晌都没有说话。
江厉玄明白冯梓离的性子，估计这时候心里正在盘算着怎么快速脱单，也好雪耻。
“行了，我不打扰你了。”冯梓离道。挂了电话。
另一边。
卓清秋目送两人离开，很久之后，才动了动自己的眉头，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很久。
半晌，她轻声叹了口气。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这一天的电话一个比一个信息量大，此刻她有些想要安静，刚想挂电话，便瞟到了上面的名字，有些无奈，犹豫之后还是接了起来。
“喂，陆尚。”她有些疲惫。
也就只要在这个特殊存在的人面前，她才会真正显露出一丝自己的情绪。
陆尚是……她前夫。结婚多年，但是她心里清楚从一开始自己就不爱这个男人，这么多年他存在的身份也一直像朋友，关系不咸不淡，说相敬如宾，也只是好听了。
但是陆尚对她实在是太好，她不忍心再继续看着他消耗自己的年华。离婚之后依旧是朋友，关系似乎更亲近了些，也成为了她唯一可以说真心话的人。
“在哪儿？”陆尚开口问道。
“江市。”
陆尚沉默了很久，突然不做声了。
半晌，卓清秋叹了口气道：“我在这里看见很多事情……”
“觉得不开心，就回来。”陆尚道。
“不是不开心……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忽视这些东西，但是其实是多年的心病，只要一触及到，我还是介意，还是揪心。既然我看见了，就不能任由她继续下去。”
陆尚抿唇半晌，只是开口说了一句：“你小心身体。”
卓清秋微微一震，应声道：“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