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休养之后，因为乔西微被检查出营养不良，又被卓辛墨拖着，不给办出院，只能在医院里住着，被迫吃下无数陶钱钱的黑暗料理。
卓辛墨和陶钱钱轮流着照顾乔西微，陶钱钱每天都在网上淘餐具，各种炖锅炖罐和食材，每天都熬成浓浓的各种汤，但因为加了各种大补的食材，味道总是和怪异搭得上边。
而在她待着的几天里，卓辛墨起诉了苏菲，故意伤人和肇事逃逸，已经够苏菲喝一壶了。
一早乔西微就接到乔炎生的电话，所以在乔炎生推门进来的时候也并没有多少意外。
“我出去买东西。”陶钱钱看了一眼乔炎生，问了好，但是表情并没有多恭敬，转头对着乔西微道，有些担忧。
乔西微回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陶钱钱这才走了出去，一步三回头的，关门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
乔炎生看在眼里，皱了皱眉道：“你平常是怎么说自己的家人的？看你朋友这样子，还以为我能吃了你？”
“家人？”乔西微笑着抬头，眼波流转，“如果我有，我会说的。”
她确实很少说，要是提起了，也大多都是描述事实。她早就失去了评价的功能，而这些所谓的家人，也早就失去了让她评价的意义。
乔炎生听见这一句，脸色一变，自然知道乔西微话里的讽刺，但是碍于现在乔西微的身体，所以忍了忍，没有说什么。
“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乔西微开口抬着眼睛道。
乔炎生咬着牙，看了她一眼道：“我自己的女儿住院了，我不能过来看看是吗？”
乔西微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似是讥讽，又像敷衍，没有半分认真，一副不想要和乔炎生继续纠缠下去的样子，点头道：“嗯。”
乔炎生胸膛起伏一下，余光瞥了乔西微一眼，欲言又止，虽然有怒气，但这一次出奇平静，没有任何要发火的迹象。乔西微看着，已经明白了大半。
估计是有话要说吧。这一次乔子妮回来，大概是不会不联系家里的，乔炎生……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你妹妹的事情……”乔炎生突然开口，果然提到了乔子妮。
乔西微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乔炎生，静静地打算听他说完。
乔炎生只说了一句，又没有了下文。
“她怎么了。”乔西微平静道。
乔子妮生还，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混得风生水起，他们应该不会再怀疑自己杀人了吧？那这些日子里她承受的那些言语，谁来挽回，谁来道歉？
乔西微眯了眯眼睛，眼神转向了自己的被单，双手放在被单上，沉得肤色更加白皙。
“回来了，没有死，回来了。”乔炎生连说两句“回来”，第一句庆幸，第二句试探。
浓浓的情绪根本就不加掩饰，似乎就是来听乔西微说点什么的。
乔西微再一次笑了起来，这一次的嘴角更重了，几乎牵不动。
但笑声还是轻灵而动听，“因为这个来看我，解释合理，我更喜欢，也更接受。”
因为她的病情来看她，她反而有些不自在，良心难安。就这样吧，这样挺好的，公事公办，所有事情都不是起源于感情，她也不会有所顾虑了。
“我没有杀人。”不等乔炎生开口，乔西微再一次出声，堵住了乔炎生的解释和问句。
乔炎生微微一滞，突然抬起头来，意外地看了乔西微一眼。
乔西微似乎从来都没有解释过这些，向来都是任凭顾月真的谩骂和扑面而来不加掩饰的恨意，今天这一句解释，实属意外。
“我恢复记忆了。”她扔出了第二个炸弹。
乔炎生的瞳孔微微一缩，盯着乔西微的目光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其余的震惊表现得十分明显。
恢复记忆……这么久都没有恢复迹象的那段记忆，说恢复就恢复了？还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恢复的？怎么恢复的？住个院，所有事情都真相大白了？
当初看了那么多名医，他也清楚乔西微是多么迫切地想要恢复这一段记忆，但没有一次成功。现在这个时间点，蹊跷，也太巧。
“恢复了？所以当时都发生了什么？”乔炎生道。
乔西微将眼神重新低下来，看着自己的手，半晌，才幽幽道：“没有杀她，她开的车，冲下悬崖了。是一辆大卡车撞的我们，我也在车里，一起掉下去的。之后醒来，就已经在医院里了，被所有人指着鼻子质问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回来的事情……爸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健忘吧。”
乔炎生手指一动，心里也是一动，但很快就将自己的情绪给压下去了。
“是吗……挺巧的。误会解开了就行。”浓浓的不信任。
每一个字都带着敷衍，每一个停顿都充满了犹豫。
乔西微最后笑了一声。这一声，只有笑声，没有笑意。
她瞬间就明白了，其实这段记忆恢复不恢复一直都不重要，从来……都不重要。
在他们眼中，她就应该是这样的人。在他们的眼中，如果她没有亲手将乔子妮推下悬崖，仿佛还是一种遗憾……如果现在真相大白，这些人要怎么面对这一年来企图用言语逼死她的自己？
所以不管怎样，他们都不会承认，也不会相信。
“嗯，我要休息了。”乔西微抬头道。
送客的意思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乔炎生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想开口，又停住了话头，站了起来。
乔西微一动不动地坐着，但好歹抬了抬眼皮，似乎是打算目送。
“你……”乔炎生转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甩手离开，最后一个动作里已经染上了怒气。
门一关，又开了，陶钱钱从门口探进头来，看了乔西微一眼。
“吵架了？”陶钱钱问道，转身关了门。
“没有。”乔西微道。
如果真有吵架就好了。有吵说明还有挽回的余地，关系好，才能吵得起来。但如果早知道任何形式的争执都只是徒劳的挣扎，没有人会选择吵架。
“先不说这个……”陶钱钱走了过来，小跑着将在病房里的电视给打开了。
“开电视干嘛？”乔西微掀开被子，透透气。
她觉得病房里太闷了，阳光正好，但还是闷得很。到处都是令她窒息的味道。
陶钱钱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今天是陆易寒的首秀……”
首秀？
乔西微心间一动，眼神转向了电视屏幕。
整个屏幕上还在放着广告，显然没有开始。
“就是今天，我刚才还担心你爸会不会占用了时间，看来还好，赶得上。”陶钱钱松了口气，状态放松了些，又道：“今天陆易寒的设计首秀，他本人肯定是会出现的。但是今天重头戏可不是他……”
乔西微抬眼，已经有预感陶钱钱要说到哪个名字了。
果然，下一秒，陶钱钱冲着她眨了眨眼道：“那只骚气的火凤凰，今天应该也会出来。陆易寒这一次带出了乔子妮，也是为了她造势，身份是模特，今天正式出道。”
乔西微眯了眯眼睛。
模特身份，正式出道。
她的眼神定在屏幕上。广告已经结束了，主持人正在开场。
有一个简单的介绍，请的也是知名主持，只是简单说了几句便开始走秀。
乔西微伸手将手机给打开了，打开了微博，输入乔子妮的名字，立刻出现了一堆热搜词条，所有都是关于这一次出道的造势，看来这一次……有人砸了不少的钱。
她刷着，看见好几条关于陆易寒的采访，但都是同一个标题。
“她是我的缪斯。”陶钱钱一字一句读着新闻标题，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不知道陆易寒是不是真的说过这句话，今天早晨在报社都已经传开了……大八卦，俊男美女，还都有才华，啧啧啧，大新闻。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宅男要拜倒在乔子妮的伪装之下了。”
乔西微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关了手机，抬头，正好看见屏幕上出来的人。
一开始也都是一些无无关紧要的人，陆续出来之后，才是重头戏来了。
“来了来了来了。”陶钱钱十分激动，看起来比乔西微更像个当事人。
乔西微眯着眼睛，看着屏幕。
屏幕上出现一个摇曳着的红色的身影，从远方渐渐走近，妖艳逼人，妆容并不夸张，在周围那些身材火爆面容姣好的模特中依旧脱颖而出。
美。
美，艳，妖。和记忆中的人完全不同。
面部和之前确实不太一样了，陶钱钱带来的消息没有错，整容过后的五官极为明丽，磨掉了先前的最后一丝稚嫩和天真。
她看着镜头，似乎在透过镜头，和病房里的另一个人遥遥对视。
乔西微也抬着头，和乔子妮的目光对接上了。
陶钱钱在一边看了电视中的人一眼，又看了乔西微一眼，心里不禁有些唏嘘，轻叹一声。
山雨欲来啊……山雨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