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霄离开青萍城的第三天。
刚过子时,夜幕中的青萍城却是比往日更加热闹几分。
临街的商铺早早便关门打烊,就连酒楼和妓馆都不例外。
所有非宗派人士,此时都紧锁房门,耳边听着外面喧天的喊杀声,心中却是猜测着明日的结果。
青萍城铁律,每月十五为夺旗日。
这一日,各宗派可相互征伐,争夺地盘。
这一日,宗派之间,放火不犯法,杀人不抵命。
丁十五坊大旗门所在,激烈的喊杀声刚刚平息,便有一道满是怨毒愤恨的吼声响起。
“张之柏你个卑鄙小人!你下套阴我!老子咒你不得好死!”
火把的光亮照映在张之柏的脸上,忽明忽暗,显得有些神秘,有些…恐怖!
听到来自多年的老对手,极恶帮帮主孙亭钰的亲切问候,张之柏皱了皱眉,对惊鸿不耐烦的催促道。
“还等什么?快些杀了,呱噪的好生心烦。”
刚刚潜伏回城,在关键时刻现身一举奠定了今夜胜局的惊鸿剑光一闪,切断了孙亭钰的咽喉。
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浑身是血,双眼之中仿佛冒着血光的湖四海跑到近前。
“禀门主,极恶帮帮众枭首一百六十八人,重伤八十七人,其余二百一十四人都已尽数缴械,下一步咱们该如何处理?”
“门内伤亡如何?”
听过湖四海的汇报后,张之柏沉思了一下后不答反问。
“阵亡一百三十三人,重伤一百零二人,轻伤亦不下百人!”
此时说起自家兄弟的损失,湖四海的神情变得有些黯然。极恶帮与大旗门规模势力相当,前期在对方气势如虹的猛攻之下,自己这方着实是吃了一些大亏。
虽然事先早有预想,但当这些血淋淋的数字传入耳中之时,仍是让张之柏忍不住一阵痛心。
可是,作为门主,大旗门数百号门人的领袖,却是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任何伤痛和软弱的神情。
人们只会尊重强者、服从强者、听命于强者,任何多余的情感,都是强者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杀了!”
许久后,张之柏说出两个冰冷血腥的字。
“啊!”
纵是湖四海有血狮的外号,听到这两个字时,心里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两军对垒相互厮杀是一回事,向已经缴械投降之人下手却是另一回事。
“杀了他们,给死去的兄弟陪葬!”
张之柏面无表情的如此说道,听得身旁的大旗门一干人等身形一震。
“尊门主令!”
众人抱拳齐声喝道,随后纷纷抽出刀剑,杀气腾腾的离开。
“门主!此举…会不会有些不妥啊!”
待所有人都离开,此地唯独剩下张之柏、惊鸿和自己后,湖四海这才有些迟疑的说道。
“唉!”
无外人在场,张之柏紧绷的神情这才有所放松,轻叹一声后开口说道。
“极恶帮与我等之前所灭宗门不同!孙亭钰不失为一代枭雄,极恶帮上下受其恩惠者众多,留下他们终是隐患!”
“可三百多人总不能尽是冥顽不灵之人,到时仔细拷问一番,揪出几个当众杀了震慑一番便是。全都杀了,只怕于门主的声誉有损啊!”
湖四海虽是有些心生恻隐,但其实考虑更多的还是担心张之柏和大旗门会因此事而受到影响。
“宁杀错莫放过!你我的精力要放在大局之上,哪有时间揣度人心,分辨是非。至于声誉?哼!一群无能之辈的看法罢了,不必费心理会。”
张之柏一边解释,一边朝外走去。
待三人走到正阳大街上时,血腥的屠杀堪堪进行到一半。
“饶了我!饶了我!我愿给大旗门做牛做马,只求饶我一命啊!”
“张老狗!胡老狗!两条老狗给爷爷等着,我极恶帮数百条冤魂以后必定夜夜向你等索命追魂!”
“我不想死啊!我家里还有卧病在床的老娘啊!”
……
共计三百零一人,足足砍杀了两炷香的时间!
青石板铺就的宽阔街道上,足有百米长的一段被鲜血浸透,在月光的照映下,宛如修罗地狱!
正阳大街之上矗立着大旗门数百门人,此时却是寂静无声,唯有喉间发出低沉的喘息声。
大旗门人人一身煞气!人人目露凶光!
张之柏一步踏出,脚掌正踏在一滩血污之上。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举臂高呼。
“今日!极恶帮尽数伏诛。明日!我大旗门便是外城第一宗门。”
“大旗门众人听令!”
“谨遵门主令!”
数百门人立时齐声回应。
“夺旗!”
张之柏一声令下,长街之上顿时响起数百道嘶吼!
“夺旗!夺旗!夺旗…”
……
五月十六日清晨,刚刚走出家门的青萍城百姓便被一个骇人的消息震得目瞪口呆。
雄霸外城丙字坊十余年的极恶帮昨日突袭大旗门却遭反杀,极恶帮上下近五百余人伏尸长街。
大旗门成功夺旗,原极恶帮所属坊区尽数纳入大旗门麾下。
青萍城外城势力重新洗牌,原本四雄并立的局面就此打破,大旗门独占鳌头。
……
不过青萍城内发生的一切,却是与出行的某人无关。
无人驾驭的马车自顾自的沿着驰道前行,张凌霄和佟先生正在车厢里下着棋。
棋盘之上黑白双子各自寥寥,张凌霄心不在焉的时不时撩开窗帘欣赏外面的风景,佟先生手执白棋迟迟不肯落子。
许久过后,佟先生面现喜色,将手中白子放在棋盘上。
“便是这里了!”
张凌霄抠了抠耳朵眼,懒洋洋的问道。
“确定了?可不能反悔了啊!”
“老夫何曾反悔过!”
佟先生闻言怒道。
“切!”
张凌霄实在是懒得跟他浪费口舌,拿起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面。
“双活三!嘿嘿!老佟你输了!”
“怎么会?刚刚明明不是这样的啊…咦!这里竟是还有一颗黑子,哎呀这人一上了年纪眼神都不济了,这把不算,不算…”
佟先生将脑袋趴在棋盘上,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后,连忙将那枚刚刚落下的黑子拿起来塞进张凌霄的手中。
然后又将自己的白子挪到了黑子的位置,这才满意的笑道。
“凭老夫的棋力,怎么会看不到这处双活三呢。嘿嘿嘿!”
“确定这回不改了?”
张凌霄也懒得与他争执,只是斜着眼睛歪着嘴,做出一副不屑的神情再次问道。
“满口胡言,老夫何曾反悔过!”
“成!你个老不羞的就死撑吧。看小爷我如何治你。”
说罢,张凌霄黑子落下。
“嘿!冲四活三,你输啦!”
“哎!这里怎地有只虫儿…”
“死老鬼少来这套,愿赌服输!”
张凌霄一把死死按住佟先生要去摆弄棋子的手,脸露凶戾之色。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没有尊老敬老的样子,人心不古啊!”
佟先生使诈失败,讪讪的收回手掌,双目之中满是苍凉。
“赶紧自觉麻溜得,莫要浪费彼此的大好时光。”
见佟先生认栽,张凌霄取过纸张铺在棋盘上,将毛笔沾满墨汁做好了书写的准备。
佟先生自知已是躲不过去,长叹一声后,徐徐开口。
“清风剑决!中阶战技,此战技分为五式,第一式清风徐来…第二式清风拂柳…第三式…,五式依次施展,可增幅灵力四倍之威。”
佟先生语速极慢,张凌霄却是下笔飞快,且写出来的字迹之狂放潦草,当世除张凌霄本人外,再无第二人可识得。
“啧啧!都说观其字便识其人,果不其然啊!”
佟先生斜着眼睛瞧了一眼奋笔疾书的张凌霄,语气感慨的叹道。
“怎么?被小爷的一手狂草折服了!”
写完最后一字,张凌霄放下毛笔,活动了一下微酸的手腕,咧嘴笑道。
“字丑!心黑!相得益彰!”
“老佟你就是赤裸裸的嫉妒!来来来,再下一盘!”
“呼…呼…”
“装睡也掩盖不了你是臭棋篓子的事实!”
“呼…呼…”
见老佟干脆不搭理自己了,张凌霄只能无奈的耸耸肩。
不过今日的收获已经足够丰厚,也是时候收手了。
羊毛不能可一天薅!这样简单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将墨迹未干的宣纸捏着两角拎起来在面前吹干,然后放在身旁一摞同样写满了鬼画符的纸张上面。
这便是张凌霄两日以来的战果,低阶战技及功法九部,中阶功法及战技四部。
前几日缠着老佟讲述奇闻异事,期间张凌霄突发奇想,提议这般干聊着实无趣,车厢里正好有副围棋,不如边下棋边聊天。
老佟那时也是说的口干舌燥,肚子里的那点存货也掏的差不多了,闻言连忙举双手赞成。
二人到了车厢里,摆好架势正要落子,张凌霄忽又提议,说是自己新近发明了一种玩法,问老佟想不想学。
老佟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弈棋之道传承千年,只听闻数百年前有高人将十七路改为十九路,那便已是了不得的创举。
张凌霄却说自创了一种新的下法!难道天命之子便是如此神异?
见到老佟对自己一脸崇拜,张凌霄心中惴惴,硬着头皮对他讲解了一下五子棋的玩法。
初闻之时老佟也是有些狐疑的!
尝试性的下了两盘,并取得了胜利之后,老佟的兴致顿时变得高昂起来。
咋看之下这种新玩法规则简单,极易上手。
但一番实战之后,却是发现颇为有趣。
比之手谈的意境变化自然相差千里,却也有其可取之处。
又下了几盘,双方各有胜负。
张凌霄再次提议,这般干下着实无趣,不如带点彩头。
老佟自觉已经窥得五子棋的真意,便毫不犹豫的跳入张凌霄为他准备的大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