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燕放还没有死!
他睁开眼睛,只见上官默和鬼后缠斗在一起,上官默击退鬼后,喊道:“快走!”
上官默拽着燕放冲出客栈,三十六鬼随即追来。
燕放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便被强行拉走,这让他本就疼痛不已的腹部更是一阵阵火辣辣的烧灼感。
上官默察觉到燕放的不适,道:“原来你之前还受了伤?该死,我竟跟一个受伤的人动手了。”
燕放勉强笑道:“早跟你说不打不打,是你偏要缠我的。”
上官默摇了摇头,道:“行了,反正你受了伤我是不会和你动手的了,前面是个岔道,你忍忍跑开,我来殿后。”
燕放道:“不行,那鬼后出手狠辣阴险,我怎么能留你一人在此?”
“你快走吧你,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留下来反而拖我后腿,乘着我们方才甩了他们一截,你赶快走,说不定我们两个都能活。”上官默不耐烦道。
燕放见他虽然露着不耐烦的表情,却仍不住地啰嗦,心下温暖,道:“那你一定不能死了。”
“我怎么会死?”上官默的表情好像很惊讶,笑道:“我救你不就是为了和你一分高下吗,我要是会死还救你干嘛?你放心吧,等你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我会找到你的。”
“那告辞了。”燕放拱手道。
“你自己小心点吧。”
燕放一步一步的走着,每一步都十分的沉重,因为他一身都在使劲,来抵抗那熬人的伤痛。
他走得很慢,但哪怕他五步一小歇,十步一大歇,他也是在走了很远之后才听见远处传来的打斗声。
他不禁感慨上官默轻功之高实不在己之下,感叹如此高手却寂寂无名,默默无闻,无人识得。
也不知走了多久,总之还未出城。
燕放突然头晕脑胀,一时支持不住,倒在路上。
弥漫的药香……
燕放跳了起来,但疼痛让他又倒了下去。
不过这次却是倒在了床上。
这个房间只是寻常的客栈套房,唯一特别的就是桌上不断冒烟的药炉。
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燕放多不希望这是一场梦,婴儿绝不能是一场梦。
他竟有些感谢起腹部的伤痛,至少这让他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床边摆着一条手帕,已被洗的干干静静,完全看不出一丝血污。
他举起手帕,轻轻嗅了嗅,芳香盈鼻,让燕放醉的忘记了疼痛。
“是谁救了我?”燕放心道:“总不会是婴儿。”
燕放有了一丝伤心,他多么希望是婴儿。
“你醒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推门而入,他面色和蔼,倒不像什么坏人。
燕放只觉这老者异常的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便问道:“前辈好生面善,还未请教姓名。”
“燕放,你好生健忘!你我不久前才在长安见过面,此时却将老夫忘得一干二净。唉……”那老者笑叹道。
燕放忽然想起,笑道:“你便是那个将我误认为包成骏的人!”
“不错,就是我,你还好没忘,不然我可就不治你了。”老者笑道。
“前辈究竟是谁啊?”燕放问道。
“我啊?”老者竟想了想,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应该叫楚白衣。”
“楚白衣?”燕放想了想,忽然施礼道:“原来是‘回春妙手’楚老先生!”
楚白衣连忙扶起他,道:“你身上的伤感染发炎,我才刚治好你,你可不要乱动啊!”
“怕什么?”燕放道:“有楚老先生医治,我就是被砍了脖子,都没什么可以担心的。”
楚白衣开心的笑了起来,不停道:“哪里哪里,过奖了!”虽然他白发苍苍但却笑的格外无邪,像极了一个孩子,燕放这才发现这老者眉清目秀,肌肤光滑,心道:“听说楚白衣年轻时英俊潇洒,生性风流,看来此言或是不虚。”
楚白衣道:“你准备到哪里去啊?”
燕放闻此言,有些慌乱道:“我要赶快去广陵,先告辞了!”
楚白衣拉住他,道:“诶,你的伤还未好全,不要乱动,你那么急到广陵去干什么?”
“我要去参加江都王殿下的英雄宴。”燕放回道。
“那不急,殿下还在长安呢,你就安心养伤吧。”楚白衣劝道。
“可是……我,”燕放微红了脸,道:“我还要去……追……一个女子,若果我再不去追她,恐怕此生再难得见。”
“唉,”楚白衣叹了口气,道:“老夫也是过来人了,这天下的女人若是对你有兴趣,自然会自己来找你,若是对你没兴趣,就是你千辛万苦找到了她,她也不会怜你。”
“可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燕放轻声叹道。
“你和她若是有缘,日后自然会见,但为了强行见她,而摧残了自己的身体,如果她真的有心于你,你却无福消受,那才是大大的不值。”楚白衣朗朗道。
燕放只好点了点头,心道:“但愿以后还能再见到她。”
燕放见楚白衣微笑着坐在一旁,问到:“前辈又往哪去?”
“我和你一样,也是去广陵参加殿下的英雄宴。”楚白衣答道。
“前辈也要赴英雄宴?”燕放有些意外。
“不错,哪里有人受伤,哪里就有我楚白衣。”楚白衣如是道。
“这么说前辈与我两次相遇也不是纯属偶然喽?”燕放笑道。
“不错。”楚白衣捋了捋那整齐的银髯,道:“你我在长安初次相逢是因为我先遇见了丁快,知道他要带人杀你,我本想去救你的,结果反倒救了那一群人。这一次我路过沛郡,听说最近有家客栈里的人和一个剑客大打出手,我本想去看看客栈中的人被你伤的如何,没成想是你受了伤,碰巧又被我救了。你说这世间的事有不有趣。”
“其实我这伤不是他们造成的,而且那天的剑客是上官默,不是我。”燕放解释道。
楚白衣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哦?上官默,我倒还没听过这一号人。”
“上官默虽是个无名的人,但他武功高强,不在我之下。”燕放道:“可见真正的高手往往有许多都是寂寂无名的落魄之人。”
楚白衣点了点头,道:“若有机会我倒想见见他。”
燕放笑道:“先生同我在一处,总会见到的。”
楚白衣奇怪道:“这是为何?”
燕放道:“因为他总是要跟我分个胜负,等我伤好之后,我们之间一日无果,他恐怕要缠我一日了。”
楚白衣哈哈大笑,道:“这个人倒是有趣得紧。”
燕放也笑了笑,忽然问道:“你一说长安会面我便想起来了,最后你说要和包成骏说一句话,如果你知道我不是包成骏,你还会和我说嘛?”
“那句话本来便是说给你的,不过你却没听到,但我却跟真正的包成骏说过了?”楚白衣道。
“你遇上包成骏了?”燕放问道。
“不错。”楚白衣道:“那天晚上你走之后我便遇到了包成骏,他说他在长安有事。我跟他描绘了你高超的剑法,他很惊讶,而且非常迫切地想和你见一面。”
燕放想起上官默曾和他说过包成骏到长安附近找东西的事,想来便是寻找之时遇上了楚白衣,但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也不感兴趣,道:“那你到底要说什么话?”
“现在和你说也没用了,”楚白衣叹道:“你受了伤之后应该也明白了。”
“可晚辈还是想听听。”燕放更加好奇道。
“那好吧。”楚白衣咳嗽了一声,道:“就是千万要少杀人,少伤人。”
燕放挠了挠头,道:“前辈为何对我说这句话,我又不是那只会杀戮的魔头。”
“我那时怎知你是不是。”楚白衣道。
“也是,不过我从来不会主动去杀一个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的人。”燕放辩道。
“你虽只杀人神共愤之人,但却伤了像丁快之类寻常草莽之徒。可不管坏人好人,受了伤都会痛苦,从前你或许不知,但你现下受了伤,你觉得受伤的感觉如何?”楚白衣捋着胡子问道。
燕放不禁恍然大悟,道:“我自出道以来罕逢敌手,未尝一败,也从未受过伤,认为人只要不死,受些伤也没什么,出手是少了些分寸。现下既然知道了伤痛难忍,以后自然也很难下重手了。”
楚白衣点了点头,道:“不过你也别多想,老夫只劝你日后逢敌,本该杀者伤,本该伤者放,那样像老夫一类救人之人也能多得片刻安宁。”
“我记住了。”燕放道。
“那你休息吧,等你好些了,我们便上路。”
“嗯。”
燕放躺在床上,很少下床也几乎不出门,因此整日昏昏沉沉,不见日月,只有那桌上的药炉每日冒烟两次,告诉他半个月已经悄然而过。
燕放的伤已经痊愈了,他对与婴儿重逢也不再那么着急了。
因为婴儿恐怕早已到了广陵,若果他们没缘,恐怕是再难见面了。
“不会的,我要去广陵,她偏住广陵,我同她若没有缘分,怎会如此巧合,既然我们之间有缘,那我到了广陵,自然就能见到她了!”燕放的心渐渐宽慰,可也并没有着急,因为他相信婴儿就在广陵等他。
这些天楚白衣都很忙,每天都要接待很多的病人,活生生的把客栈变成了他的医庐。
他虽然素衣麻衫,生活节俭,但他却是个不缺钱的人,因为他从来不收别人的医药费。
听说他年轻时也是锦衣玉带,挥霍无度,一掷千金。但挥霍了好几十年,哪怕是金山银山也已经快被移为平地,所剩无几了。
燕放曾问他为何要无偿医治别人,他总是微微一笑,道:“你管那么多干嘛,我无儿无女,自然要在死之前把钱花光啊。”但每每谈到儿女之事时,他的眼睛总是闪着那么一丝泪光,哪怕挂着笑脸,也遮不住心中的落寞。
这一日,楚白衣又走进燕放的屋子,正要煮药,燕放忽然站起身来,道:“不用了,我已好了。”
“好透了?”楚白衣问到。
燕放点了点头。
“那你是想启程去广陵了吗?”
“我已准备好了。”燕放将挑起了一个包裹的剑搭在了背上。
“哦……好,好。”楚白衣道:“那你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