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孇立在城墙上,一身红裳早已变得破烂不堪,头上的芙蓉髻散落的不成样子,身后宫女捉紧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殿下,起风了。”
她抬头,一双狐狸似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的宫女。
“如意,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宫可笑至极?”
宫女一阵惊慌,低垂着眼不敢望她,换来的却是她自嘲般的笑声。
“放心说,本宫不会怪罪于你。”
“将军早已心系于别的女子,被殿下这样拆散了,元若柔姑娘投河自尽,将军必定伤心欲绝……”如意低头说道,声音越来越小。
“所以他恨本宫是应该的?”
“殿下是长宁唯一的公主,生的漂亮,有才有艺,是将军有眼无珠,元若柔她只是一个戏子怎能和殿下比较?”
忽的想起来那时,初见他,御花园里好热闹,她穿着平底鞋跳白索,身子轻盈自在,年十六生的又好看,许多路过的宫人们盯着看她止步不前。
“殿下,您慢点!”如意和如心追着她身后跑,生怕有什么闪失。
“去去去!别跟着本宫来!”她回头赶宫女,然后停下脚步望过去“你们看着本宫作甚?忙去!”
宫人们听了渐渐散开。
忽的眼前一亮,她追过去抓住一人的衣角“你来陪本宫玩。”那男子背对着他,很壮,比她高了一个脑袋。
“霍将军……”如意低头行礼,她这才注意到男子身后背着一把精致的剑,上面镶了一颗红宝石,她认得,这是皇兄爱不释手的那把。
她没见过皇兄口中连连称赞的霍御霖霍大将军,记得之前皇兄花了重金打造了这样一把剑,原来是打了胜仗皇兄赐予他的。
将军背着很好看。
“长公主殿下,臣还有急事……”
这位大名鼎鼎的霍将军竟然也生的这样好看,他穿着一身墨色长衫,高束起的头发透出淡淡的邪气,只是那眉宇之间充斥着英气和那冷似寒冰的精芒,她立马打断他。
“本宫是长公主,叫你陪本宫玩就玩。”她明显有点不高兴,拽着他的手臂就往后拉。
他偏头见那少女脸色晶莹,肤光如雪,小小的鹅蛋脸上有一个酒窝,微现腼腆。
“陪本宫下棋,如果将军赢了,自然可以走,相反,将军要一直陪本宫下。”
后来,两人下了许久的棋,直到太阳落山了,如意才开口提醒。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打了无数次胜仗,今个下棋却赢不过一个小姑娘,望着她得意洋洋的小脸,他还是失笑了。
之后的一段日子,皇宫里来了几个戏子,她去听戏,正巧撞见霍御霖那样清冷的男子正痴痴地望着台上唱戏的一个花旦。
当花旦唱到“待我长发及腰,将军归来可好?”
她气地跑上戏台,朝花旦脸上打了一掌,身后的如意前去拦住“殿下,您怎能上戏台!”
她见到台下霍御霖望她的眼里竟是哀伤与厌恶,是对她的。
“小小戏子竟如此不要脸面,皇宫里对将军大人唱这般不入流的曲子,真是大胆!”如心也上来推搡。
如心这些天也发现了她对霍将军是有情的,忍不住又添油加醋“殿下,待奴婢来教训这戏子罢。”
那花旦哭着跪下来“长公主殿下,饶了奴家罢。”
霍御霖竟也前来求情“长公主殿下,她是无心的,请殿下恕罪。”
她苦笑着说罢了罢了,然后跌跌撞撞地离开。
她知道自己爱上了霍御霖,于是请求皇帝赐婚,他却跪在地上低着头告知他心有所属。
皇帝骂着他瞎了狗眼。
长公主出嫁当天,宫里到处是数不尽的红色花瓣,就连宫外的树上都系着红绸带,将军府到皇宫的路上全是维持次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
长宁唯一的公主要结婚了,个个都很好奇,传闻中的长公主犹如仙子下凡,肤若凝脂,面若芙蓉,气似幽兰,见一眼便忘不了,他们都想瞧瞧到底是哪位将军能迎娶如此貌美的公主。
她坐在镜前,流光溢彩的衣裳照出她娇美的脸庞,如水波流转的眼睛旁贴着金色的花钿,华贵与艳丽相互交汇。
想到皇帝前几日与她问的,霍将军不爱她,她这样会幸福吗?
她犹豫了很久才点头说让他放心。
她望着镜里的自己发呆,她如此漂亮,又是长公主,为什么还比不上一个平凡又底下的女子?
等到宫女莽莽撞撞地冲进来,她才抬起头,怒斥一声“何事如此慌张,竟忘了礼数?!”
待那宫女跪着与她说罢,她才慌了神。
元若柔投河了。
她提起下裙就往城墙上跑去,如意刚刚给她盘好的芙蓉髻散落了,就像她的心。
她站在城墙上望着那个心心念念的人身着婚服,骑着马,他奔向的却不是她。
终究还是她输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