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各怀心思。
第二天东方月叫上玲珑把之前积累的一些画挑出一部分带上要送到画坊出售,今日是跟如意轩的四位老先生约好,每月送画的日子。
玲珑在书柜里打开画幅一一细致地挑着,每一幅都东方月都亲自过了目。
“嗯,这些都挺好,系好带上。”东方月在书案旁边认真地看着,边看边呷口荔枝甘露说着。
这时一大早被东方月吩咐去小库房取银两和小账本的珠儿也回到房中。
“小姐,你吩咐的这些我都取来了。”珠儿去库房回来,进来报备着。自从自家小姐筹建了善堂之后,除了大的账目小姐亲自过目外,其余细的自家小姐都交给了自己管理,这不连卖出的画也要一笔笔记清楚。
东方月闻言道:“嗯,你随身带好。等着玲珑收好画,我们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玲珑就把选出的画都封好在画匣子里了。将手中的匣子交给珠儿后,玲珑转身去衣柜里给自家小姐拿出一套浅青色的缦衣,服侍东方月换上,又替东方月束了一个流云髻,显得素雅翩飞。然后东方月让玲珑拿出之前配了玉穗儿的暖玉,小心地戴在了腰间。
“小姐这样真美,连我都要被迷上了。”珠儿看着自家小姐这样,打趣到。
“行了。走吧。”东方月也不理这丫头的话。
玲珑见状也看了一眼珠儿,珠儿冲她吐了吐舌,调皮地笑了起来。
主仆三人刚要出门,玲珑细心地看了看天气,连忙说道:“小姐,等等,看这天气不是那么晴朗,怕是这天万一要下雨,我回去拿上雨伞吧,多拿一件衣衫吧。”
东方月也抬头看了看天气,也怕这六月的雨说下就下,点点头应允了。
珠儿看着跑回去的玲珑赶紧喊道:“玲珑姐姐,那我们在府门口等你吧。”
“哎!”玲珑头也不回的应道。
而珠儿开心地抱着画匣子跟着自家小姐出了东院往大门走去,小厮早已安排好马车候在门口了。
珠儿赶紧将匣子轻轻地先安放在马车上,再下车要将东方月牵扶上马车。然后在车下等着玲珑。
在珠儿来回踱步,背着手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的时候,这是见到林姨娘远远地从府外回来了,只带着宝莲一个丫头,心想也不知道这主仆俩人一大早出去干什么了。珠儿本想转身躲着当没看见,可是想着自己这样做怕是又要给小姐惹麻烦,又赶紧打消念头,往上朝着走近的林姨娘恭敬地福了福身。
说道:“珠儿,给夫人请安。”
本来林佩瑶因一大早出去办事回来也急匆匆的,没注意这丫头,现在倒是被这臭丫头吓了一跳,停下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却没打算让珠儿起身,看了看马车知道东方月就在里面。
这时在马车里静候看书的东方月听到马车外的动静,并不打算跟林姨娘打照面,自从祖母昨日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东方月就不想再跟他们客气什么了。
于是也不露面就喊道珠儿:“珠儿,上来。”
珠儿一听见自家小姐的吩咐赶紧福了福身就上去了。林佩瑶见状,也不跟东方月纠缠,心里想着反正还有大事还等着自己,哼了一声就带着宝莲往府里回了。
马车里,珠儿上来后,紧张地看着自家小姐,担心自己又有哪里没有做好。
却只见拿着书翻看着的东方月头也不抬地说道:“去看看玲珑来了没有。”
“是”珠儿立即下车去候玲珑了。
而待珠儿一下车,东方月才放下书,卸下刚才貌似无恙的姿态,缓缓呼了一口气出来。看来这场仗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应付,这世上真的没有我不犯人,人就不会犯我的事情,就刚才仅仅不到半刻钟的还不是正面的对峙,都让自己这么严正以待,东方月光想着都有些费心思。但想着母亲,又不得不开始守护着母亲最后的东西,怕被人毫不留情地抢了去。
珠儿刚下车,就见玲珑快步走了过来。
“珠儿,快帮我拿着。”玲珑刚走到马车旁边就把给小姐带的以防下雨着凉的白色云锦衫衣交到珠儿手中。
珠儿立刻上前拿了过来,就听到玲珑悄声问自己。
“我刚过来看到林姨娘急匆匆回院子的身影。小姐怎么样?”
珠儿赶紧跟玲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摇摇头示意玲珑不要多问。
玲珑还没会意过来,就听见了自家小姐略带清冷的声音,“走了。”
两人于是赶紧跟着马车往画坊去了,一路上不敢多言,连珠儿本身喜欢逛街的性子都因为自家小姐的心情不得不收敛了起来。
而林佩瑶回院后又悄悄吩咐了一个自己身边的小厮,派他去盯着东方月了,这话且不提。
今年九月,是如意轩两年一度的评画拍卖大会,评定最高的一幅画甚至会被卖到上万两黄金,那可是真正的价值连城。虽然都知道如意轩的四位老先生不是真正的老板,只是评画之人,但这家店幕后的主人,人们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过其面。这也引得人们越发好奇,于是更多的人想来如意轩一探究竟,也就有更多作画之人想来如意轩求个机会了。
而东方月师承自己母亲的画艺,但母亲的画多是收录在府并没有面世的机会。于是当初抱着一副母亲的画和自己作的画,悄悄来到这闻名遐迩的如意轩想试试运气。谁知还真的获得了四位老先生的认可,于是东方月和四位老先生签了一纸协议约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一批自己的画过来。
今日便是如约送画之日。
到了如意轩门口,珠儿连忙伸手拉开车帘,而东方月就在玲珑的搀扶下提裙下了车。
待自家小姐下了车,珠儿一手将手上的衣衫递给玲珑拿好,又赶紧从车上将画匣取出,跟上小姐还有玲珑的步伐往如意轩里面去了。
走到里面,掌柜就迎了上来,“东方小姐来了,里面请,里面请。四位老先生已经在屋内恭候您了。”
说着,掌柜就亲自为东方月一行三人往里引着路。东方月自第一次送画来之后,四位老先生就吩咐过了,这东方小姐是贵客,怠慢不得,于是掌柜的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到了屋里,只见四位老先生还在喝着茶交谈着,一见到东方月进来了都赶紧起身迎接东方月。
四位老先生正准备拱手,就被东方月制止了,“四位老先生不必如此多礼,倒是晚辈应该行礼才是。”于是就要福身。
“使不得,使不得,东方小姐这是折煞我们几个老骨头了。”其中年长的郑老先生说道。
“是啊,是啊。”其他三位老先生都不住地点头说道。
“小姐还请上座。”郑老先生说道,然后吩咐掌柜的去沏一壶上好的甘香清云茶来。
这边东方月唤了声珠儿,珠儿立刻会意,取出画匣子来放在桌上,取出今天带来的五幅画作,四位老先生立刻上前来,郑老先生拿出其中的一副小心地拆线缓缓打开,铺在桌上,四人随即仔细地品阅起来。
打开其中一幅,入眼而来的就是一副灵动的乌雀花鸟画,只见石榴花下,那有些圆胖的乌雀张开一只爪,翅膀扑腾就像真的要跳上去啄食到刚刚刚结子的,还未花谢的小石榴一样,充满了生活中虚细心观察才有的逸趣。四位老先生一边看着,一边互相看看点头称赞。
其中颇懂技法的何老先生说道:“东方小姐,这可是用的太湖产的颖羊毫画的?”
“是的。”东方月听到老先生的询问连忙回答道。
接着又说道:“也还用了丰尾的狼毫。”
“嗯”,只听何老先生闻言连忙抚须应了一声,连道妙哉妙哉。
又闻郑老先生说:“东方小姐的这兼工代写的技法也是越来越精进了,与仙逝的令堂的画也越来越相近了,假以时日必能青出于蓝啊。”
“郑老过奖了。”东方月见这几位老先生如此尊敬自己的母亲和看重自己,恭敬地朝他们福了福身作为还礼。
之后,四位老先生又继续打开其他的画作,仔细地端详起来。
这时掌柜的端了茶水进来,走得年长的郑老身边耳语,暗示老先生主子过来了。
还在看画的郑老立刻回了神,拱手朝东方月道:“东方小姐还请稍后,老朽去去就回。”
“先生去吧。”东方月回了之后继续陪着其他三位老先生看画,并回答他们的问题。
而掌柜陪着郑老先生出去后,就到后院的澜阁去了。
“主上。”郑老先生一进澜阁,就屈身下跪,恭敬地喊道。
只见被郑老先生称为主上的男子,一身深蓝青色的,锦缎文衣上绣着暗纹龙图,腰间配着昆仑玄玉,散发着一股生人莫近的气息,正背对郑老先生而立,手上还拿着书阁上的一本古籍。
此人缓缓转过身来,放下手中的书,转了转幽幽扳指,说道:“起身吧。”然后坐了下来。身边立着两名带刀的侍卫。
哪知这二人正是不久前在慈福寺护送过东方月主仆二人的人,而他们的主子也就是当日救东方月的人,秦修之。
此人乃海苍国的皇子,但生性游散,当年母妃的母家败落后,秦修之就谨遵母妃之言,远离朝堂斗争,故在朝堂之上一直表现的平平凡凡,一直在外。皇帝见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表现平平,似乎天性如此,又感念当年念妃蒙难诞下这儿子,也就任着他,不想再拘束他在身边,少了一个兄弟间拼死争夺至尊之位的人也是好的,也就没再管他了。
秦修之却并不像是在自己父皇兄弟面前表现的那样平庸,他其实暗地里有培植自己的暗卫和势力,也在各国发展了自己的一些产业,虽不是用来争夺皇位的,但以防手足相残被害,还是很有必要。而秦风、秦卫就是他明里身边得力的两名手下。
今日秦修之之所以突然来到这属于他名下的产业之一的如意轩,恰好是因为还有不到三个月,这里就要举办两年一度的画品拍卖大会了,收到暗线来报,恐怕云缈国这边会有不明势力来袭扰。于是秦修之才会不远千里来到这儿,这次打算亲自坐镇。
接着就听见秦修之问道恭候在一旁的郑老,说:“品画大会准备的如何了?”
“回主上,一切都准备的很妥当,各方面也按主上的意思,另外增加些了人手。”然后郑老在唤掌柜去库房拿来账目,一项一项的细细地向秦修之报备着。
秦修之微靠着,闭目,抚转着手中的扳指静静地听着郑老先生的详细报备。
忽然,秦修之睁开眼睛,想着刚才在后院进门时,下属报告的,店门外有鬼鬼祟祟的人在盯梢,于是沉声问道在下方报着账目的郑老,“今日店里来的是谁?”
郑老立马停下手中的账目,回到:“是东方府的大小姐,今日是送画之日。”
东方府?
原来是她,秦修之一听就明白了。当日急着去慈福寺看望慈恩大师,这位单家破败之后已经隐姓埋名出家的舅舅,自己顺手救了一个遇到劫杀的姑娘。还真是有缘。
然后招了招手,站在另一边的秦卫就俯身听从主子秦修之的安排,闪身出去解决门外之人。
又吩咐郑老带路,自己要去正式会一会舅舅的恩人之女,东方月,云缈国尚书的千金。
在郑老的带领下,秦修之来到了如意轩的前厅,进屋前扬手示意秦风不必跟着,以免被认出来。
进了屋,郑老郑重地同正在与三位老先生谈话的东方月介绍到:“东方小姐,容我介绍,这是如意轩的老板,也是我们的雇主,单老板。”
东方月闻言礼貌地福了福身。
一眼看到东方月别着腰间的暖玉,那是舅舅的贵重之物,怎么会在她身上,掩下心中疑问,秦修之一改之前的冷然之状,隐藏了自己之前的气场,温润翩翩地向东方月道:“东方小姐不用多礼。”
“东方小姐既然是来送画的,自然就是这如意轩的贵客。”说着风度有佳的请东方月落座,然后自己坐在了上座,四位老先生立侍在一旁。
“我听闻郑老说,东方小姐的画独出一绝,不知今年如意轩的品评大会有没有荣幸请东方小姐赏光参加?”说着,秦修之深邃的眼睛看着东方月,状似不经意一问,耐心等着东方月的回答,暗下却是丝毫不放过东方月的一举一动,想要从中看穿她的一切。
而东方月见这刚露面的老板突然邀请自己参加今年的品评大会,心中讶然,但想着自己的目的,自然不会错过这次的机会,抬眉,倾身,感激的说道:“那就谢过单老板了。”
接着,两人又谈了其他一些话题。不一会儿,东方月就带着珠儿和玲珑起身告辞了。
待东方月离开,秦卫就进来回禀,说刚才的门外之人正是跟踪这东方府的大小姐东方月前来的,已经被解决了。
秦修之喝了口茶,听着秦卫的禀告,又派了秦卫下去仔细查一查东方月的母亲和慈恩大师的关系,他想知道究竟为何舅舅会把随身之物交给一个外人。再想着东方月刚才微不可察的动作和眼神,秦修之突然对这表面礼貌有礼,却又透着生人勿近之感的东方月感了兴趣,真想知道那样一个面具下,真实的她会是什么样的样子。
府内,得知东方月已经回府的林佩瑶,等了很久也不见自己的小厮回来,又是一阵气急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