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独自入世修炼的第一个晚上,就发生这么多事,秋思远发现自己还是历练太少,许多事情经验不足:
例如在易宝阁,看见少女为缺少抵押物着急,当时既然想到出手帮她,就应该果断出手;这样,少女的玉佩不会暴露在中年人眼中,导致少女被中年人盯上,这次的犹豫是一个错误;
然后,又以为中年人会报复自己,选择和少女分开,是把自己看得太重,没想到人家盯上的是更容易下手的少女,盯上的是价值连城的玉佩,这次是错误的估计了对手;
更致命的是,战斗中突破之后,心中稍有自得,以为可以完全控制局面,没想到那两人,不顾自身,声东击西,反击少女,如果不是自己的心念之力提升极快,以断剑破敌,后果难料;
如果当时只能启动至少法随境后期的法宝,杀了这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少女受到波及,焉有命在?
而一旦自己犹豫,没能及时启动法宝,导致少女被制,以这两人的无耻,自己又当如何应付?
救,无法救,不救,又如何面对本心?
想到自己短短的一个晚上,竟然犯下这么多错误,秋思远心中难受。
但这就是他最强的地方,从懂事开始,无论做什么事情,事后,他都要将经过再想一遍,看看有没有错误的地方;
最初,这只是南宫霓裳的要求,后来,则成为了他的习惯,抛开天赋,任谁有这个习惯,都会与众不同。
少女见他沉思,没有打扰,将地上的小囊拾起,递过来说:“给你。”
秋思远笑着说:“不用,我自己有很多,你比我更需要。”
少女也不搭话,默默的收入怀中放好,她确实需要这些,自己已经欠这个少年太多了,不在乎这一点。
看来,两人都不善应对男女之间单独相处这类事情,最后这是秋思远说:“姑娘,此番事了,就此别过,你家中还有病人急需用药,赶紧回去才好。”
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少女不知该如何回报,犹豫再三之下,她决定带秋思远回去,向母亲禀明今晚的一切,母亲应该知道这么做;
她没有想到,秋思远说走便走;毕竟是女子,怎么都不好意思开口,让他随自己回家,情急生智,说道:
“刚才两人扑过来时,我已经受了内伤,走不动了。”
说完,双颊、耳根通红,这是少女平生第一次说假话,好在天黑,少女又满面灰尘,看不清楚。
秋思远一听,暗道自己大意,少女受伤了都不知道,急忙问道:“伤在哪里?”
少女脸更红了:“我也不知道,只觉浑身无力。”
秋思远一听,说道:“应该是刚才受那两人真元压迫,内息运行不畅的缘故,我这里有丹药,你服下就可恢复。”
于是打开储物戒指,取出一个玉瓶来,倒出一颗丹药,是一颗品质极高的六品养气丹,正好适合练气境,准备递给少女。
少女心想,什么内息不畅,明明是你这个榆木脑袋让我心情不畅好吧,索性说道:
“我妈妈说,不要乱吃别人的东西,尤其是丹药。”说完,脸上已经像发烧一样。
秋思远一听,连声说:“这个习惯好,我妈妈也曾对我说过。”
然后又自言自语:“那该怎么办呢?”
少女气苦,再也无法矜持,大声说道:“你不会背我回家,再帮我疗伤吗?”
秋思远一听,就知道少女生气了;
云之华也是这样,一生气,声音就大,而她一生气,秋思远就知道必须要先让一让,这也成为了他的一个习惯;
只是这个习惯好不好,他自己也不知道。
何况现在他觉得少女说得有理,是啊,反正也要从猎狼山进入渡厄山脉,送送少女也无妨,这里已经是半山腰,离山顶不远了吧?
以前也背过云之华,她们一般大小,应该是一般重吧?
他做事极为干净利落,说道:“姑娘说话都极有道理,我遵从就是,只是委屈姑娘了。”
然后转身,双手背后,稍微蹲下身子,等少女上来。
少女长这么大,只有小时候父亲背过,但现在也不好改口,心里想:
“以后还是不要撒谎了好,免得一个又一个,弄得自己难堪。”
看秋思远背人的姿势极为标准,有点惊讶,不由得胡思乱想,他难道以前老是背人,背的又会是谁?
然后,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伏在了秋思远的背上。
秋思远问清楚方向,真言境初期修为爆发,既快又稳,少女在他背上,头尽量仰起,好离他远一点;
但指明方向之时,风从前面而来,吹向后方,她怕秋思远听不清楚,又只能贴近他的耳边,身子复又靠近。
此时,明月在上,繁星满天,时有鸟鸣,反而显得空山寂静;
山风徐来,空气清新,少女心中宁静,这是她自懂事以来很少享受过的,心中不由得希望秋思远慢点走才好。
秋思远不知道少女此时的心思,想着她急于回家,突破之后又想找找身法感觉,所以虽然是登高而上,且山路婉转,有的地方甚至没有路,只有灌木丛林,需要飞跃而过,他的速度还是极快。
一柱香的时间,来到了一道断崖之处,少女示意到可以停下了;
秋思远借着月光向前望去,断崖之下一道深谷,什么也没有,心想:难道此地有阵法?
果然,少女说:“此地有阵法遮挡,待我破开阵法,再随我进去。”
秋思远奇怪:“你之前气息不畅,现在可以调动真元,破开阵法了吗?”
少女大窘,一改之前在他背上耳边的轻声细语,大声说道:“我妈妈会从里面打开,不需要我动手!”
这下轮到秋思远脸上一红,完蛋,自己也是阵法师,怎么把这个忘了!
阵法分内外,里面的人自然打得开,心想,怪不得她声音大啊!
秋思远的阵法老师卿本怀是三品阵法师,卿本怀一直认为秋思远哪怕是练气境,也可以通过五品阵法师的考核;
因为阵法师考核的关键,在于符文的理解运用,对真元的要求不是特别苛刻,越级考核比炼丹和炼器容易;
自己刚才已经突破到真言境,现在通过五品阵法师的考核,更应该没问题吧?
可能是刚才少女说话的声音比较大,在断崖山谷之间回响,格外响亮清晰,里面的人有所感应,阵法从里面打开,断崖消失不见,一条小路出现在两人面前。
阵法构思精巧,大山之中断崖极其常见,一般人哪怕远远看到断崖,想到断崖之下必然是深谷,也不会过来,即使过来,修为不到一定境界,也感受不到。
穿过小道,是一处三亩大小空地,空地之中一间茅舍,茅舍分为五间,一字排开,居中为正厅,左右两侧各有两间厢房,火烛之光从门窗之中透出,少女应该住在这里。
还没有进门,正厅左侧第一间厢房之内,传来一道女人略显沙哑的声音:
“有客远临,病重不能起来迎接,还请见谅。”
少女一直前面引路,听到这句话,转过头来说:“这是我母亲,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说完,快步走向厢房,边走边说:“母亲,看我给你带回什么来啦!”声音喜悦。
秋思远也走了进来,只见厢房之中一位妇人躺在床上,少女已经将丹药取出,让妇人观看。
那妇人面容憔悴,但脸型轮廓却甚是好看,不在南宫霓裳之下,见秋思远进来,说:“不急,紫离,先看茶,招待客人。”
直到这时,秋思远才知道少女的名字,走进两步到床边先行施礼,然后说:
“晚辈秋思远,问前辈安,紫离姑娘,不急着看茶,前辈也不必急着用药,我有事请教。”
他进入阵法后,有心感知了一下,发现这是一个四级屏蔽性阵法,以少女的修为应该布置不了,如果不是别人布置好之后离去,就只能是她的母亲所布置;
既然她是四级阵法师,那她对应的至少是法随境界,这样,少女手中这颗五品复元丹,对于她伤势的恢复作用不大。
于是,他想确定一下妇人的修为,既然帮了少女,就想一帮到底。
妇人见他十五六岁模样,气质淡雅,言语真诚自然,也好奇他初次见面想请教自己什么,点头同意。
秋思远问:“前辈应该是法随境吧,这颗丹药,对前辈伤势恢复作用不大啊?”
妇人望向紫离,紫离摇了摇头,示意不是自己说的。
妇人心想,难道他看出来这是个四级阵法?
转过头来:“秋公子所言极是,但个中原委说来话长,还请见谅。”
秋思远也知道母女俩必有隐情,本来就只想确定妇人的修为境界,好再出手帮她们一次,至于他们的秘密,他并不想知道。
于是回答道:“晚辈无意探听前辈的事情,只是我与紫离有缘,她为了给前辈疗伤,十分辛苦,我这里正好有一颗四品复元丹,给前辈疗伤再好不过。”
说完,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丹药,递到妇人面前:“还请前辈看看,这是否是一颗四品复元丹?”
看着丹药,妇人与紫离又惊又喜,惊讶的是事情怎会这么巧,她们需要四品丹药,秋思远恰好就有?
喜的是,如果丹药是真的,妇人的伤势可以完全恢复。
紫离兴奋的说:“母亲,你快看看!”
妇人现在是法随境巅峰境界,四品阵法师,四品丹药自然见过,将丹药放在手中,发现品质极高,最为适合自己,连声说:“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秋思远也为他们高兴,脸上露出微笑,他向来乐于助人,母亲给他准备了不少五品以上的丹药,最好的三品丹药也有十颗之多,一颗四品丹药自然不算什么。
紫离现在对他充满了好奇,他身上怎么什么都有?他到底是什么人?
妇人也充满疑问,眼睛又望向紫离,紫离本想先让母亲服药,等她伤势略好之后,再告诉今晚事情经过;
此时见母亲心存疑问,于是仔仔细细,从自己进入“易宝阁”后发生的事情陈述一遍,只略去秋思远最后背她回来这一段。
紫离说话之时,妇人目光若即若离的看着秋思远,听紫离一路说来,心中越发震惊,这个少年来历非同寻常啊!
妇人见多识广,见他始终双目澄澈,不动如山,知道凡是这种人,如果不是道心似玉就是别有用心。
她们母女二人隐居在此多年,无人知晓,事情来得这么巧,要么就是命里出现福星,要么就是仇人找上门来。
但这颗丹药是真的,无论如何也要先服下去,治好伤势恢复修为才行,才好再做计较。
妇人对秋思远说道:“公子不顾自身安危,两次帮助小女,现在又赐我如此珍贵的丹药,大恩无以为报,容我服下丹药,身体恢复一些再说。”
然后服下丹药,闭目疗伤,片刻之后,药力散发,感觉一股热流从周身三十六道经脉疾速穿行;
在全身经脉之中沉寂许久,无法调动的真元与之融合,开始随着这股热流在经脉中流转,每运行一个周天,伤势就好了一分;
连续九个周天之后,药力完全激发,散入四肢百骸,全身说不出的舒服,伤势片刻之间好了七成,一股很久没有出现的力量,在身体里融合汇聚。
妇人激动莫名,睁开双眼,从床上站起,声音不再沙哑,显得气韵十足:“这颗丹药的品质少见,伤势恢复了七成。”
一直在旁边观看的紫离欣喜不已,眼泪又掉了下来,秋思远也说:“恭喜前辈。”
妇人说:“我大病初愈,今晚还需打坐调理内息,公子对我凌非烟如此大恩,还请公子留宿一晚,待紫离安排你洗漱之后,在右侧厢房休息,一切明天再说。”
妇人原来叫凌非烟,秋思远想要推辞,但见两人这么高兴,不便扫兴,于是笑着回答:“那就打扰凌前辈一晚了。”
紫离担心他会告辞而去,听他不走,放下心来,语气格外婉转:“秋公子请随我来。”
二人转入正厅之中,秋思远见屋内陈设极少,显得有些空荡,但干净利落,一尘不染,应该是主人时常拂拭,紫离沏好一杯凉茶,双手奉上,说:“秋公子先在此喝茶,等我先去烧水。”
家里从未来过客人,她也不会接待,只好先去厨房烧水。打水之时,无意之中看见水盆之中的自己,脸上还有两道泪痕,“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原来,出门前她按照母亲的要求,将脸上搽了一些草灰,奔波一天,灰尘扑扑,脸上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她本来极爱干净,又想着自己这般模样,定然早被秋思远看在眼里,心中懊恼不已。
于是趁着烧水的功夫,用冷水好好洗了一把脸,又见身上也脏乱,又回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衣服。
换的时候心里砰砰直跳,哪件衣服好呢,又不敢耽误太多时间,选了一件自己最喜欢的淡紫色长裙换上。
厨房中水已烧好,紫离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将热水倒入自己洗脸的木盆之中,再加入冷水调好冷热,又想了一下,将自己刚才用过的毛巾清洗放入盆中,这才端了来到正厅,心想:
“看样子他也是个爱干净的人,我用过的,他应该不会嫌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