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摆满了美食和水果,还有一些遗迹中特有的灵果,常珩曾在几位长辈的家里见过。
常珩听说有好东西,他连晚饭都没吃,肚子咕噜噜的叫,便挑了一些灵果充饥,百无聊赖的看着四周。
“珩儿,只可在亭内活动,切莫去了其他人家的地盘。”村长开口提醒,双手拢在袖子中,默默养神。
常珩点头,细细打量着,这方亭子大则大矣,手艺却是不佳,接口处很毛躁,有些地方能把手臂伸进去,看得出来小妖的手艺并不是很好,粗枝大叶,细节不足。
前排的位置极好,离主人亭最近,还能俯瞰全场。他眼神穿过主人亭,看着后面高大数百丈的嵯峨宫殿。匾额上四个“威震寰宇”的大字霸气十足。殿身泛着森冷的金属光泽,用了很多法器和宝物作为装饰,极其奢华。
“咦……这幅天幕有点熟悉。”
常珩心中一动,盯着宫殿上方的天幕,眼神在天幕上的一道道山林、河川上流连,突然兴奋道:“是了,遗迹,这是遗迹地理图。那里……是白象谷的位置,那里是石星村,还有,化长坡我也找到了。”
村长抬头看着天幕,肯定道:“没错,这是遗迹完整的地理图,也是白象王性命交修的法宝,极其厉害。珩儿,你把图记下,记到心里去。”
“这是一件法宝!”常珩震惊,闻言不在说话,自己看着天幕图案,渐渐在心里勾勒出一副图画。
“白象王深不可测,是遗迹中有数的巨妖之一,今天和他一起宴请各领主的大鹏王,住在雷音山。妖魔的领地大都有标志,宫殿、山门、洞府等等,日后在遗迹中行走,切记小心。”
村长的声音在常珩耳边响起,他顿了顿,接着道:“今天来的妖魔大都附属于白象王和鹏王,遗迹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在这里了,待会你要记住他们的样貌”
“这些妖王和领主,至少都是元神境的大妖,不少都达到了神游藏和反虚藏,甚至有几个达到了玄光境,手下小妖众多。”
村长的精神波动说完,便不再言语。常珩在几个长辈的眼中资质一般,实际上极其聪明,只是贪玩跳脱。很快,他就将天幕图记下七七八八。
“从这里的奢华程度来看,白象王一定是个铺张浪费妖王。”
常珩心中暗暗想到,耳边不时传来其他亭子的嘈杂声音,在他记忆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来了很多妖王和领主。“这件天幕法宝点缀了日月星辰,这些东西不属于遗迹地理图,是为了好看么?”
常珩将心中勾勒图案与之对比,配合自己对遗迹的地理认知,确定没有疏漏才睁开眼睛。
又过了一会,一尊象首人身的巨妖昂首走来,落脚处发出轰轰的震动声,肉身几位沉重。他的旁边,是一尊鹏首人身的巨妖,金睛眨动迸溅神光。亭内众妖王纷纷一震,起身见礼。
“见过白象王。”
“见过大鹏王。”
两尊巨妖在众妖声中落座,白象王发现第一排左手边的位置还空着,嗡声道:“千塔林的老犼还未到吗?”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从谷外传来。“莫催莫催,我到了。”
一道金光射入广场,落在空位上。来者披散着一头金发,身高三丈,身穿金甲,两耳朝天,双瞳竖起,竟是一个虬髯巨汉。
大鹏王见他粗犷做派,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笑骂道:“老犼,你待会可要罚酒三杯。”
“出门晚了点,故此来迟,莫见怪。”巨汉抱拳虚虚一举,旋即坐下。
白象王笑了笑,站起身道:“欢迎各位赏光,今日和大鹏王宴请各位,切莫客气。大家共饮,有空闲就多走动走动。”
一群小妖鱼贯而入,手里端着精美的吃食,送到各个亭子内。群妖轰笑,说着一些恭维之词。
村长不准常珩喝酒,他就只能吃着桌上的东西,细细打量着亭下的妖王和领主。除了他们之外,常珩竟然看到中间位置的一处亭子里,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孤零零一人,轻轻抿着酒杯,旁边的妖王对他不理不睬,几位冷清。
“那是碧霞峰冯太和真人,是人族。”
村长看出他的心思,指着场中的介绍一番,最后指着巨汉,道:“千塔林的领主,是一头金毛犼得道,不弱于白象王和大鹏王的巨妖,厉害的很。”
常珩惊讶地看了巨汉一眼,居然是一个可以跟白象王和大鹏王的掰手腕的巨妖。
似乎感觉到二人的目光,冯太和浑浊的眼睛看了过来,微微一笑,端起酒杯示意。村长同样举杯,回以微笑,一同饮尽。
殿前广场上热闹非凡,大都带着服侍的小妖,极有派头。这些妖王喝得兴起,纷纷离开座位,和相熟的推杯换盏。一些小妖也喝得伶仃大醉,胆子大一些的居然把姿色出众的母妖拖过来,当场扒光衣服,做起羞耻的事情来。
常珩只觉得面皮发烫,乌烟瘴气,真正感觉到什么叫群魔乱舞。
宴至中巡,大鹏王和白象王又叫了一群女妖前来助兴,妖女舞动,极尽妖娆之姿。看得常珩也热血沸腾,连忙默念清心咒。
空气中弥漫着靡靡之音,金毛犼兴起时,连抓几个女妖扔进嘴里,嚼吃起来。村长眉头大皱,虽然这在妖族中很常见,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冯太和眼中神光湛湛,手上青筋暴起,忽然长叹一声,起身告辞。
白象王皱眉,心中有些不悦,摆摆手让他辞去。村长也准备起身告辞,大鹏王伸手笑道:“鱼先生且慢,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商谈。”
村长皱眉,深吸一口气,对常珩道:“你先去外面等我,本想带你见识一下,却忽略了妖魔做派,切莫伤了道心。”
修行之路,也是修心之路,村长是担心常珩被今日的场景影响,坏了修行,变成一个魔头。
大鹏王朝白象王看了一眼,笑道:“知道先生见不得此等场面,还请随我们进殿说吧。”
白象王看着常珩,只见他脚下有方圆,一跨一掂间法度十足,惊讶道:“鱼先生的弟子很是不弱,此等功法连我都眼馋。”
“白象王抬举,雕虫小技。”
村长昂首,看着乌烟瘴气的场景,眉头大皱。浑身气势一变,令人动容,场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几个正在“嘿咻”的小妖吓得瑟瑟发抖。他说道:“我赶着回去督促晚辈的功课,不便久留,就在这里说吧。”
大鹏王眨眨眼,看了白象王一眼,村长耳边响起喃喃轻语,晦涩难懂。这是上古妖族传承下来的妖语,他的脸色一片铁青,断然道:“若有这一天,我定出手。”
话音刚落,村长消失无踪,金毛犼撕咬着手中的血食,大声道:“二位贤弟,那老小子同意了?”
大鹏王露出凝重的神色,点了点头,目光幽幽,道:“神殿现世,妖族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白象王忧心忡忡,看着场中二十多个亭子场景,道:“妖族太乱了,一盘散沙,不然我们也不用求助于鱼先生。”
金毛犼大手一挥,骂骂咧咧道:“我觉得不用担心,咱们神通广大,移山填海、摩弄日月不在话下。”
白象王骂道:“夯货,你真是个缺心眼的,上古人族何等强大,我族大圣都得臣服,不要小看人类。”
金毛犼连连点头,却不放在心上。
常珩到谷中的时候,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见他出来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常珩抱拳行礼,道:“见过碧霞峰冯真人。”
冯太和将他扶起,笑道:“小友莫拘礼,老朽是在等你,有事相托。”
常珩惊讶,眼前这个老人能成为白象谷的座上宾,必然不是普通人,忙道:“冯真人请讲。”
冯太和从怀中取出一个转经筒,放在常珩手中,入手极重,压得他手掌微沉,听到冯太和道:“小友帮我带一句话给你的二爷爷,此物就赠予小友,作为酬谢。”
“你认识我二爷爷?”
常珩哑然,宇文顺康除了在瀑布下静坐,基本不出门,是个寡趣之人,他也未曾听说石星村和碧霞峰有往来。
“相识相识。”冯太和笑道:“小友就和他说,万万不可回去。”
“就这几个字?”
常珩诧异地看着冯太和,将转经筒塞回去,正色道:“我会将话带到,转经筒您收回去,远超报酬,小子受之有愧。”
冯太和愣住,眼中露出欣赏之色,将转经筒重新放进常珩手中。“你且收着,于你举手之劳,于我确实极重要的事情”
常珩看得出来转经筒是一件法器,拿着这件东西,整个心神都宁静了下来,耳边响起悠远的禅音。冯太和执意相赠,他犹豫道:“您如果有其他事情需要帮忙,小子也义不容辞。”
冯太和想了想,道:“不管什么情况,如果你二爷爷要离开遗迹,你要全力阻拦。”
“好,成交。”
“冯真人,您和我二爷爷很熟吗?”常珩笑嘻嘻地将转经筒放入腰间的芥子袋,抬头说道:“不过我不保证能拦得住,我是晚辈,又是他的弟子,但也尽力。”
村长从里面出来,见二人交谈正欢,和冯太和相互见礼,带着常珩腾空离去。
冯太和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浑浊的眼睛似有水花,喃喃道:“少爷,您有传人啦,老奴恭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