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到了公司，与项目经理开了一上午的会，其间陈文鹃两次打电话过来，他都没有接，最后把她的手机号拉黑。
公司五个项目组组长，分别把各自手头的案子的进展做了汇报。陆辰很少发言，只用点头或者皱眉，来表达自己的意见。组长一边汇报，一边察言观色，当陆辰点头时，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前面四组进展顺利，轮到第五组，组长何鹏神情不安地站起来，双手紧张地捏着手中的材料。
“陆总……”
陆辰低着头，等着他汇报进展。
何鹏艰难地挣扎着，终于说出口：“关于‘DC科技’这个案子，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张大嘴巴，面面相觑，都认为，何鹏不是疯了，就是不想干了。
“过去的一个星期，你们做了些什么事情？”
何鹏拿出四封辞职信，说道：“我们组一共六个人，今天早上，我接到了四封辞职信。开会前我打听了一下，全是被陆氏旗下的‘爱格科技’挖走的。”
大家都知道“爱格科技”的总经理陆垚，与陆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坊间关于陆辰的身世，有很多传言，但是从未被证实过，主人公亦从未辟谣过。
他们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陆辰，却从那张木然的脸上，读不出任何信息。
“陆总，早两个月之前，‘DC’科技还是默默无闻，我们那个时候就做好了准备。不知道谁放出消息，‘DC’科技一下子就成了香饽饽，我们一下子冒出来很多竞争对手，尤其是像陆氏这么大的集团。我听说‘爱格’对这个项目势在必得，他们财力雄厚，而我们只是一个项目组，两个月以来，就是我们六个人一直在奔忙。”
“你是在向我抱怨？”
“不是。我一直想不明白，我们最先得到张一鸣的消息，而且保密工作做得特别到位。那时候张一鸣到处找人投钱，我们顺理成章地就能拿下这个项目。怎么会节外生枝？”
“你怀疑我们内部有间谍？”
其他人等立刻正襟危坐，生怕引火上身。
何鹏与陆辰的目光碰到一起，意味深长地停顿两秒之后，垂下眼睛。
陆辰的食指轻轻叩着桌面，说道：“其他人先出去。”
空气一下子凝固，大家小心翼翼地走出会议室。
陆辰的食指还在叩着桌面，忽然停了下来，何鹏紧张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下。
“你有没有查出来，谁是那个间谍？”
何鹏正组织语言，忽听着陆辰的手指又在叩响桌面，这一次是食指和中指交替，节奏缓慢而有韵律。
陆辰的目光逼视而来，充满了压迫感。
何鹏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他听出来了，那声响分明是在警告他，要好好说话。
公司的项目副总的位置空出来很久了，何鹏是有力的竞争者。
他刚得到“DC”科技这个项目时，认为是胜出其他人的机会。他和他的团队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项目中，没日没夜地工作，以为很快就能成功，可是事情却越来越复杂。
他怀疑团队内部有人走漏风声，所以暗中调查。没想到，那个放出消息的人，却是陆辰。
如果陆辰一心想拿下这个项目，就不会在成功的关键时刻，放出消息，并且将“DC”科技炒红。
如果陆辰另有所图，那么何鹏和他的团队一直以来的辛苦，不仅付予流水，而且他还要背负失败的骂名。他们不过是陆辰的一颗棋子罢了，而陆辰如此漠视员工的行为，让他觉得寒心。
所以，他知道“爱格”挖人，也没有积极作为。他今天拿出辞职信，一方面出于消极怠工，另一方面出于对陆辰的抗议。
何鹏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这不是一个员工该向老板提出的问题。”
“他们离开公司，不是被‘爱格’的高薪打动。大家谁都不怕吃苦，付出没有回报也是常有的事。但是，我们的付出，没有得到老板应有的尊重。这才他们离开的真正原因。”
“你觉得什么才是应有的尊重？”
何鹏不敢接话。
“我是一个商人，将利益最大化是对我职业的尊重。你是我的员工，为公司创造财富，是你对职业的尊重。我们角度不同，你看重的是个人的成败，我看重的是你对公司的贡献。”
何鹏楞在那里，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陆辰是何等精明的人，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做一个决定，而他一时意气用事，竟然想要讨个公道。
生意场上，哪有公道可言。
他的脑袋快速计算着，如果他做成这个项目，三年内的回报率高达120%。这已经是近年来最高回报的投资项目。而陆辰的做法，似乎并不想拿下这个项目，那么回报率必定会超过120%。
这笔账，陆辰应该算得非常清楚。
他怎么没有想到！
何鹏惭愧地低下头，说道：“陆总，对不起，我没能带好团队，辜负了你的期望和公司的栽培。”
“有些话，最好烂在肚子里。”
“我明白。”
“你手下的人走了，重新组建一个团队。‘DC’的案子还要跟进。我希望你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何鹏惊讶地看着陆辰，他以为自己下一步，必须交辞职信。
“还有问题吗？”
何鹏想着陆辰的话，领悟了其中的含义，忙说道：“陆总放心，我一定会做好你交待的工作。”
陆辰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交给何鹏。“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找到张一鸣。你调查一下这个人，或许会有一些线索。”
陆辰认为，他既然都能把他给查出来，那么一定有过人之处。
何鹏看着那个名字，问道：“林娜？宝信集团董事长夫人？”
陆辰点头，“有什么结果，你直接向我报告。”他顿了顿，“另外，我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情。”
“明白。”
何鹏出去之后，陆辰靠在椅背上，伸了一个懒腰，老觉得有一件事情没做。
他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忙拿起手机，打开微信，一眼就在置顶位置看到“娜美日化有限公司艾晓蕾”。
一看名字就是工作用。
陆辰点开她的朋友圈，她经常发布状态，大多与工作有关，充斥着伪鸡汤的文字，配以做作的独立干练的职场女性形象的照片，营造着她的虚假的世界。
她的照片多是化着精致的妆容，也一样笑着，却缺少了灵魂。
“真是虚伪。”
陆辰又一次批评她，手却不停地翻着她的照片。
不管如何虚伪，她笑起来，却是真好看。
可是，她昨天为什么哭了呢？
陆辰又塞了一个“8113”的红包，给艾晓蕾发了过去。然后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锁屏又开屏了几次，对方都没有点接收。
陆辰开始担心起来。
她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要不要给周寒打个电话问一下呢？
如果打电话的话，找什么理由合适呢？
这时，韩森神色不安地推开会议室的门。
“陆总，有人来找你。”
陆辰看着韩森站到一边，陈文鹃出现在他的眼前。她刻意穿了一身黑裙，手上包着头巾，带了一副大黑超墨镜。她本意是想掩人耳目，殊不知更加引人注目。
会议室一面是玻璃墙，外面的员工，不时好奇地往里张望。
韩森很有眼色，立即将百叶窗拉了下来，然后退了出去。
陈文鹃摘下眼镜，怒气冲冲地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陆辰佯装不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别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找人查清楚了，那些新闻稿都来自一家叫创品的文化发展公司。你是那家公司的投资人，这么大的新闻，你会不知道？”
陆辰气定神闲，“什么新闻？是你，还是陆晔？爸爸这么低调的人，应该不喜欢你们动不动就上新闻。”
“就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你有什么证据？”
“你要证据，是吧？”陈文鹃从包里掏出一叠文件纸，朝陆辰扔了过来。
文件纸在半空中纷纷扬扬地洒落，陆辰的一张脸变得阴沉可怖。
“你投资创品的所有文件资料都在这里。你还敢说你不知情，你还敢说不是你背后指使的？我说呢，昨天在医院见到你，我就觉得奇怪。我都忘了，大家都知道，你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你怎么可能会抱着一个女人出现在医院里？
“你在国外待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回来？你回来之后，有什么要求明说，不用这么玩阴的。你搞得我们家里鸡犬不宁，你想干什么呀？当初可是你妈妈做了对不起你爸爸的事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犯不着这么对我们娘俩。你的心眼太坏了。”
陆辰冷冷地问道：“你说够了吗？”
陈文鹃微微一震，他目光里流露出的凶光，和陆振国那么像，她有些害怕了。
陆辰提高音量：“这是我的公司，容不得你撒野。”
“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这是什么语气跟我说话？”
陆辰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文件纸，说道：“你离开的时候，请把这里打扫干净。”
陆辰就要走，陈文鹃在身后说道：“我会把这一切都告诉你爸爸，让他好好认清楚，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辰的双手插在裤兜里，已经握拳，他极力压制怒火，然后离开了会议室。
他喜欢得理不饶人，也喜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陈文鹃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弯下腰收拾地上的东西，这是她要交给陆振国的证据，她不得不捡起来。
陆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想起陈文鹃的话，越想越气。
平常陈文鹃尖酸刻薄的话多了，他也从来不恼，因为不喜欢跟蠢人归为一类，可是她今天这番话，像在他心里扎了一根刺。他非常不舒服，却找不出这根刺扎在哪里。
他忽然明白了，症结出在那句话“大家都知道，你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
他又气又急，恨不得立即找陈文鹃理论，她哪只眼睛看到，他不喜欢女人的。
他怒气冲冲地给李嘉峪打了一个电话，劈头盖脸就问：“你觉得我像一个gay吗？”
“你发什么神经？”
“我给别人的印象，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你本来就不喜欢女人啊。不对，应该这么说，你喜欢跟女人上床，但是你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女人。”
听了这话，陆辰忽然冷静下来。
“奇怪，你今天怎么会对这个问题这么纠结？别人认为你不喜欢女人，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我也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这么敏感。”
李嘉峪想了一下，忽然笑了，问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或者是，她以为你是个gay？”
陆辰心底一沉，李嘉峪好像说对了。他会生那么大的气，就是害怕艾晓蕾也认为，他是个gay。
李嘉峪很感兴趣，追问道：“她是谁？”
陆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并不确定，自己喜欢上艾晓蕾。
“回头再说。”
他挂了电话，若有所失。
手机提示音响了，他一看是微信消息提示。他心中一动，忙打开微信，“娜美日化有限公司艾晓蕾”右上角，有一个鲜红的圆圈1。
他有些小期待，她会给他发什么信息。
他点开一看，是对方收取红包的提示。
他把红包点开，看着上面的数字“8113”，生怕她不懂这四个数字的含义。
她肯定不会懂的。
傻瓜，就是别哭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