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晓蕾看着满天的烟花,忽然间想,会不会是董力勤给她的惊喜?
她自己先笑了。
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住在植物园里呢?
有可能这么做的人,只有吴竞禹了。
自从她住院之后,吴竞禹来探望过两次,但是她基本都在装睡,他只好郁郁而归。后来,他有个朋友在外地出了事情,向他求救,他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
他的朋友是一个“千里寻亲”网站的负责人,专门寻找被拐卖的妇女儿童。
这个朋友是吴竞禹少有的非狐朋狗友之类,所以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吴竞禹一定会拔刀相助。
事情很棘手,吴竞禹出钱出力,终于把他的朋友捞出来。
赶在艾晓蕾生日前一天回来,又是打听她的住处,又是准备惊喜,忙活了一整天,终于在十二点之前,为艾晓蕾下了这漫天的烟花雨。
艾晓蕾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正是吴竞禹打来的。
“看到了吗?我为你准备的烟花。”
“嗯,正在看。你在哪里?”
“我?”
吴竞禹此时正在植物园门外,靠着自己的车,站在巨大的盛放烟花的夜幕之下,隔着园门,以及各种繁茂的植物与花朵,里面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孩。
此时此景,他的内心有浪漫在激荡,感动于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
“我就站在离你不远的地方。”
“谢谢你。”
“感动吗?”
艾晓蕾没有回答,只问道:“你怎么想到的?”
“不喜欢吗?”
“每个女孩子都很难不喜欢吧。”
吴竞禹虽然心里有些失落,却当她承认,说道:“你喜欢就好。”
他感觉到了她的敷衍,挖空心思找一个她感兴趣的话题:“对了,这几天我遇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世界上竟然有个人跟你同名同姓。”
艾晓蕾不以为然,说道:“噢,是吗?”
“其实也不是跟你同名同姓,她说她是被人拐卖的,她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自己的姓名。”
艾晓蕾心头一惊,但装作漫不经心,问道:“你在什么地方碰到这个人?”
见她有了聊天的兴趣,吴竞禹稍稍放下心来,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不是有一个做公益的朋友吗?就是专门解救拐卖儿童和妇女的那个……”
吴竞禹经常拿这个朋友装点门面,所以提起他时,总要反复说明。
一听到“拐卖”二字,艾晓蕾的心开始揪起来。
“我听你说起过。”
“你不知道我这几天经历了什么,真是一言难尽……要不然我们见面聊。我就在植物园门口。”
“好。”
艾晓蕾想了一下,说道:“我让周寒给你开门。”
“周寒也在?”
吴竞禹想起周寒那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就不由得紧张。
艾晓蕾不会专门叫醒周寒的,她这么说,是故意提醒吴竞禹,这里还有其他人在,于是又说道:“算了,她已经休息了,我去替你开门也行。”
吴竞禹不太开心,毕竟那个讨人厌的周寒在,他想做什么事情,总不敢放开胆子。
艾晓蕾打开路灯的开关,一条琥珀色柔光的路,一路光影旖旎,蜿蜒而下,直通向大铁门。
她走了出去。
吴竞禹看到后,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打开了他的车的后备箱。后备箱正好面对着艾晓蕾的方向。
后备箱徐徐打开,里面摆满了香槟色郁金香,中间是一束心形的玫瑰,花束之上,摆放着一个精巧的首饰包装盒,上面是金色的字母“CARTIER”。
“生日快乐。”
“谢谢。”
吴竞禹把玫瑰花送给她,然后取出首饰盒里的东西,原来是一件手镯。
“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为你戴上这个手镯呢?”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艾晓蕾装作欣赏花的样子,“这个花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你。”
吴竞禹不由分说,拉过艾晓蕾的左手,为她戴上,说道:“这是专门为你定制的,上面刻有你的名字。如果你不收,没有人敢要。”
手镯已经被戴上,艾晓蕾只有暂时收下,日后让周寒送还回去。
吴竞禹转动着手镯,好让艾晓蕾看到“AXL”三个字母,可惜灯光有些暗,吴竞禹生怕她看不见,将她的手托起来,离她的眼睛更近一些。
当时,艾晓蕾正好手掌心朝上,她的虎口那里,有一道明显的伤疤,凸出来粉色的一条,有半根筷子那么粗,足有两厘米那么长。
因为这道伤疤长在掌心里,平时她也有意避讳着,所以不容易让人察觉。
艾晓蕾知道伤疤暴露在明眼处,正有意将手掌朝下。
不料,吴竞禹一眼就看到了。
他惊讶地问道:“你这里有一道伤疤,我平常都没有发现。看样子,当时还伤得挺严重的。”
艾晓蕾很随意地将手掌朝下,说道:“小时候落下的伤,都不记得了。”
“原来你小时候也是一个调皮的孩子。”
艾晓蕾无法忍受吴竞禹与她用这种语气说话。
吴竞禹浑然不觉,可是她清楚得很,他是她的表弟。
她把手缩回来。
吴竞禹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你的伤疤……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能在哪里见过?”
“我的一个表姐,比我大半岁……嗐,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艾晓蕾脊背发凉,他竟然记得那件事情,看来她太大意了。
“你还有个表姐?第一次听说。”
“就是我舅舅家的二女儿。我大表姐张可伊是大女儿,就是宋家儿媳妇……不过你可能也没有听过她。”
“你舅舅家?原来你还有个舅舅。”
“很多年前出车祸去世了。”
“噢,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说不上伤心,我那时候太小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我舅妈可是个美人,我见过她的照片。”
吴竞禹仔细看了艾晓蕾一会儿,说道:“以前不觉得,你病了一回,瘦了这么多,我发现,你跟她长得有些像,尤其眉眼这里。”
艾晓蕾有些不自然,笑道:“你想夸我漂亮,也用不着说得这么婉转。”
吴竞禹还想解释,艾晓蕾忙打断:“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
吴竞禹看一眼手表,说道:“现在才九点四十,我这几天的经历,真的是惊心动魄,我就是花两个小时都跟你说不完。”
“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聊。我一直很想听听你那个朋友的事迹,今天正好有这个机会。”
吴竞禹遂跟着艾晓蕾进了植物园。
他锁了车门,“哔滴”一声响,似乎替他表达着某种喜悦。
两人坐在院子里,艾晓蕾拿出一瓶红酒,倒了两杯酒,一杯给吴竞禹,一杯留给自己。没想到,吴竞禹从她手中夺过酒杯,说道:“她的胃刚做过手术,不能喝酒。”
艾晓蕾本不打算喝,只是做做样子,于是配合他的关心,说道:“谢谢。”
“你对我就是这么客气,干嘛总说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艾晓蕾转移了话题:“你的朋友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去找一个被拐卖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经常给他微博留言,把自己的身世说得很惨,我朋友答应帮她找她的父母,经常给她钱接济她。
他们联系了大概半年时间。
有一天,她给我朋友私信,说她养父借了高利贷,追债的人却来找她。她根本没有能力还。
她最近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说如果她超过三天不给我朋友私信,就说明她出了问题,希望我朋友能够搭救她。
并留下了一个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
过了一段时期,她连续三天没有出现。
我朋友有点着急,按照她留的电话号码打电话过去,接电话的人把他当成了那个女孩的养父,所以就威胁他,如果不交钱的话,就逼女孩子去夜总会。
我朋友筹了一笔钱,想把这个女孩救下来。
没想到,这原来是一个陷阱。这个女孩子去了我朋友住的酒店,说是表达感谢之意。
结果却与人串通好,上演了一出仙人跳。她的男朋友是当地有名的流氓,两人早已设下了圈套,引我朋友上钩。”
艾晓蕾只关心那个名字,但是却不能露出任何痕迹,她装作感叹的样子,说道:“这个女孩子太厉害了。”
“我朋友应该是被骗了。”
“她说她是被拐卖的,看来这个事情也是编的。”
“肯定是编的。”
“那她还真有意思,竟然编了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名字。”
“我听我朋友说了之后,也觉得很有意思,还想问问为什么要瞎编这个名字。”
艾晓蕾暗然一惊,又给他倒了一杯酒,问道:“你有没有问她?”
“她男朋友带着她,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你没有报警吗?”
“我本来想报警的,但是我朋友不让。他说是怕丢人,毕竟他也是上过媒体的人,不过在我看来,他对那个艾晓蕾肯定有点意思。”
一听到“那个艾晓蕾”这五个字,艾晓蕾的心猛烈跳了一下。
她知道,养父母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寻找他们的孩子。
现在资讯这么发达,新闻上每天都有拐卖儿童与亲生父母相认的消息。
如果“那个艾晓蕾”还活在人世,有一天被人找到,一点都不奇怪。
艾晓蕾感觉身上有点冷,她的右手不自觉地摩挲左边的手臂,她的左手就放在膝上,手掌心朝上。
吴竞禹又一次注意到她手掌的那个疤痕。
似乎触动了他的往事。
艾晓蕾赫然惊觉。
她忙握拳,说道:“我去添件衣服。外面有点冷。”
她转身回到屋里。
她拿了一件外套,怔了片刻。她的心有点乱,忽然有一个让自己发毛的念头,她莫非一直太小看吴竞禹了?
她看着自己左掌的那个伤疤,往事历历在目。
发生张可伊那件事情之后,艾晓蕾被姑姑送到了外婆家。十岁的时候,外婆患病住院,又被送回到姑姑那里。
她被外婆送回吴家之后,她住在原先姐姐的房间,就是半夜被吴道林闯进来的那个房间。
每天晚上,艾晓蕾把门锁好之后,还会拿椅子抵在门上,椅子上放了两个宝特瓶,如果有人闯入,宝特瓶跌落在地,就会发出响声。
尽管如此,她每天都睡不好。
吴道林看她一眼,她就莫名的胆颤。
有一天晚上,姑姑不在家。
艾晓蕾早早躲回自己的房间。
她在外婆家时,因为孤单无助,所以跟着邻居家婆婆信仰了上帝。那一天晚上,她预感到有坏事发生,她跪在房间里,手里握着一个十字架,不安地向上帝祷告。
突然,有人转动门把手。
艾晓蕾惊恐地看向门口。
门被反锁,那人便“咚咚”把门拍得震天响。
“肥猪,我爸爸找你。”
是吴悦琦。
艾晓蕾握紧了十字架,说道:“我睡觉了。”
“懒人觉多。”
吴悦琦白走一趟,不开心地走了。
艾晓蕾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也没有一个可以防身用的东西。只有一个空着的花瓶,她想到一个主意,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头。
她悄悄地打开房门,去了吴竞禹的房间。
吴竞禹正坐在地上,手里摆弄着一个魔方,他不知道怎么玩,急得面红耳赤。
他看到艾晓蕾进来,很是诧异。
这个小表姐来到他家之后,一直都没有跟他多说过几句话,虽然他对她很友好,也很不喜欢姐姐吴悦琦对她的刁难。
艾晓蕾坐到吴竞禹对面,说道:“二姐帮你。”
吴竞禹很高兴,把魔方交到艾晓蕾手里。
艾晓蕾的同桌很会玩魔方,曾经教过她一些诀窍,她本来就很聪明,没几次就学得很好。
艾晓蕾有意在吴竞禹面前卖弄,故意把手指摆弄得很快,吴竞禹看得眼花缭乱。
没有几下,魔方便弄好了。
吴竞禹拍手叫好,说道:“二姐,教我。”
“我可以教你,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房间里有老鼠,有时候半夜就跑出来,还会碰倒东西,我特别害怕。人家都说男孩子胆子大,如果你听到我房间有响动,就跑过来帮我抓老鼠,好不好?”
“老鼠就是仓鼠那样子的吗?”
在吴竞禹眼里,仓鼠是一个很可爱的动物。
“对啊。你和二姐抓到老鼠之后,我们可以一起养它。”
吴竞禹欣然同意:“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