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这个电话又打来了，还是沉默不语。
“你是谁？”
“不要跟吴总作对，要不然小心你的家人。”
艾晓蕾忽然脊背发凉，忙转身，身后空无一人。
“那麻烦转告你的老板，我奉陪到底！”
那人挂断了电话。
艾晓蕾捉着钥匙的手有些颤抖。
她打开门，看到艾大明坐在沙发上，对面电视屏的光，在他身上跳动，却没有声音，想来刘云湘已经睡着了。
艾晓蕾脱了鞋，问道：“爸，你怎么还不睡？”
“我看你还是弄一个密码锁吧，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如果不安全的话，密码锁也不安全。”
艾晓蕾说完这话，蓦然一怔，她看向艾大明，他一动不动，盯着电视机，一脸木然，电视机跳动的光，代替了他的表情。
她想起电影里常有的情节，走进一个房间，看似那人坐着，走过去一看，却已经死去，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枪洞。
艾晓蕾叫了一声：“爸。”
“嗯。”
艾大明转过脸。
艾晓蕾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
“没事。你早点睡。”
艾大明闻到了酒味，他没有说什么，又看自己的无声电视。等到艾晓蕾洗完澡，回去睡了，他才走回卧室。
刘云湘亦没有睡着，问道：“她睡了吗？”
“睡了。”
夫妻俩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天花板，过了好久，艾大明说道：“别担心了，睡吧。天塌下来，咱们就一起受着。”
刘云湘说道：“这么些年，找女儿所受的那些苦，已经把我的心磨得像石头一样坚硬。如果真发生什么事情，我不怕。就怕给女儿添麻烦。”
“这孩子主意硬着呢。她从小遭受了那么多事情，从她报考大学，我就知道，她计划回来呢。这些年，她也一步一步地快做到了。我们不要拖她的后腿。”
艾晓蕾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
从他们俩不请自来，她就觉得不寻常，但是两人一直营造自然幸福的氛围，艾晓蕾便努力地配合。
他们从不多言，幸亏，她能懂他们。
幸亏，他们更懂她。
艾晓蕾流着泪，小声地说道：“放心，我会守护你们。”
第二天，艾晓蕾早早起床，刘云湘在厨房做饭，艾大明写毛笔字。艾晓蕾翻阅着手里的资料，嘴里念念有词。
周寒来了，她来接艾晓蕾上班。
她重新做回艾晓蕾的助理。
刘云湘热情地招呼她一起吃了早饭，有说有笑的，是一个异常欢乐的幸福之家的早晨。
艾晓蕾和周寒一出门，家里顿时清静下来。
刘云湘独自洗碗，艾大明在看新闻。
一个人的背影挂满落寞，一个人的表情满是忧虑。
艾晓蕾出门之后，亦换上凝重的表情。
周寒开车，向她报告一些事情：“达英投资副总的位置，空了有半年之久，一共有五个项目组，分别负责不同的投资领域。其中负责DC科技的项目经理何鹏，是副总的有力竞争者。”
周寒看了艾晓蕾一眼，说道：“你空降副总职位之后，何鹏也打了辞职报告。但是，陆总说，交给你来处理。”
艾晓蕾点头。
她翻下挡光板，对着镜子查看自己的妆容。
周寒继续报告：“昨天我送走张一鸣，他告诉我，跟董立勤签署了一份合作意向协议。只代表他个人，不代表公司，他签约的时候，没有用公司的章。”
艾晓蕾笑了一下。
周寒说道：“艾总，你猜得没错，张一鸣不会那么痛快下定决心的。”
“他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犹疑不定。不过，董立勤也挺聪明，想出来意向协议这个方法。再怎么说，也具有一定的法律效力。看来，他已经做好打官司的准备了。”
“一旦开始打官司，时间拖得久了，对我们不利。”
“他就是想拖时间。”
“那怎么办？”
艾晓蕾觉得自己的口红选错了，她换了一号色，鲜艳的夺目红，再把大波浪卷长发，别在右边肩头。
眉宇间，隐隐有霸气。
艾晓蕾说道：“他的手机新上市，听说营销搞得不错，出货率很高。”
“他们主要针对的是大学生，价格实惠，情侣款又是卖点。而且手机里专属的情侣应用软件，非常受欢迎。”
“有没有人告他们抄袭？”
周寒一愣，说道：“没有听说过。”
“那就搞一个事情出来。”
汽车已经驶向大厦停车场，达英投资公司有自己的停车位，艾晓蕾是副总的身份，停车位在靠近电梯最近的地方。
艾晓蕾下了车，正好有一个人从对面的车里出来。
周寒悄声在艾晓蕾耳边说道：“这个人就是何鹏。”
何鹏已经认出了艾晓蕾，他迟疑了一下，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走了过去。
三人一起进了电梯。
何鹏故意问道：“去几层？”
周寒答道：“二十一层。”
“原来跟我一个楼层。”
二十一层到了之后，何鹏故意落在艾晓蕾身后，艾晓蕾亦不管他，自顾自地走到项目部。
韩森早已等候在那里。
艾晓蕾进了门之后，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八点五十二分。
同公司的人，已经暗中互通了艾晓蕾照片，她的绯闻八卦，她的后台背景，有的没的，总之，在他们看来，眼前的这个美貌女人很不简单。
尤其，见到本尊。
高跟鞋，白色套装，黑发，红唇，面露威严，眼神凌厉。
顿时，对这样的女人肃然起敬。
不是每个女人，都能走到这一步，不管，她用了什么方法。
在他们的心里，她已然是潜规则的受益者。
尤其那几个项目经理，更愿意相信这种事实，他们暗中眼神交流，似乎在说，陆总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样，原来是个衣冠禽兽。
韩森在一旁宣布：“从今天开始，艾晓蕾副总就开始负责我们项目部，大家欢迎。”
掌声还算热情。
不其然的，何鹏才艾晓蕾身后冒了出来，打断了欢迎仪式。
他佯装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就是副总。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没看出来。这幢大厦经常发生原配寻衅闹事，或者小三被抛弃，找上门来的事情。艾总这么漂亮，很容易让人误会。”
其他人露出暧昧的笑意。
“在何经理看来，我长得像原配呢，还是长得像小三呢？”
“您当然是一张原配脸了。”
韩森一旁面露难堪，警告道：“何经理……”
艾晓蕾却笑着说道：“我还真怕何经理说我像小三，这不就是明目张胆的骂我。新任副总上任第一天，就被下属骂，我真怕陆总脸上无光。”
艾晓蕾环视众人，目光落在何鹏脸上，笑意消失，说道：“还好，何经理没有骂我。”
众人不敢再交流目光。
何鹏目光微挫，但是表情依旧不满。
艾晓蕾微抬起下巴，有一种睥睨状，说道：“大家对我的欢迎，我已经收到了。方才何经理一席话，真是一个不错的开场白。既然我长着一张原配的脸，我就不怕在各位眼里，做一个泼妇。”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日久见人心，各位有没有真才实学，我需要慢慢考证。我有没有真材实料，不需要那些流言，给我背书。”
众人都怔了怔，他们都小看了这个女人。
“十分钟之后，各项目经理轮流到我办公室面谈。”
项目经理面面相觑，到底谁第一个？
艾晓蕾轻描淡写，说道：“就从何经理开始。”
其他人暗自舒了一口气。
何鹏反正要辞职，死猪不怕开水烫，吊儿郎当地去自己的座位上，准备材料。
别人好心提醒他，他反而说道：“她也就只会这两句唬人的话。我才不会怕。”
十分钟之后，他敲门进了艾晓蕾的办公室。
艾晓蕾面前堆着财务报表，何鹏发现，她都做好了标注，一页一页按不同的标注分类。
她正在电脑上做简略汇总。
这一般是财务做的事情，公司事情多，财务不见得马上能做出来，就算马上做出来，也不见得做得合心。
不过，只要是何鹏负责的项目，都是他自己独立完成的。
艾晓蕾解释道：“和你一样，我也有注册会计师证。”
何鹏一愣。
“上大学的时候，为了将来好找工作，考了一大堆的证。这一点我们有些相似，都是学霸出身。”
何鹏有些不敢相信，这两天大家互通的资料里，怎么没有提到这些东西。
艾晓蕾一笑：“你不也经常有这样的困惑吗？人们只看到你眼前风光，却没有看到你背后的努力。对于你的付出，人们更愿意相信，那只是运气而已。”
艾晓蕾翻遍了何鹏的微博，知道他经常发一些牢骚。
何鹏低了头，也许她并不是大家传说的那样。
艾晓蕾拿出他的辞职信，说道：“你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这一点陆总非常赏识。”
何鹏抬起头。
“所以，他才会把选择权交给我。因为毕竟你才是副总的第一人选。”
何鹏对第一人选这件事情，有点难以相信。
“我给你十天时间，如果你还想留在公司，我非常欢迎。如果你想走，”她拿出另外一封信，“陆总为你写好了推荐信，你可以去另外一家公司，做一个部门主管。”
何鹏有些不知所措。
“你自己选。”
“谢谢你。”
“不客气。”
艾晓蕾偏过头，开始做自己的图表。
何鹏迟迟不肯离开，他说道；“对不起，刚才冒犯你。”
“我接受你的道歉。”
艾晓蕾想了想，说道：“不过这十天时间内，我希望你能做好本职工作。”
“我会的。”
“你以前做大数据出身，是吧？”
何鹏有些惊讶，这个她都知道。
“你很会找人。”她写了一组电话号码，就是昨晚打给她的那个陌生号，“你帮我找个人。”
何鹏接过来，说道：“好的。我会把数据整理出来，然后交给你。”
“谢谢。”
何鹏走了出去。
第二个项目经理走了进去，他一看到艾晓蕾桌上的财务报表，额头上便隐隐有汗。
艾晓蕾低头看着资料，说道：“你们之间流传的我的消息，有没有说，我很会看财务这一条？”
那人低头。
“在我面前是做不了假账的。”
艾晓蕾把报表扔过去，有问题的部分，她已经用红笔标注出来。那人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从今天开始，你已经离职了。我会让我的助理，替你写一封辞职信，这样不影响你下次找工作。一会儿，去财务那里，领这个月的工资。”
那人抬起头，辩解道：“我只是临时挪用，家里买房子着急，后面我已经补上来了。”
艾晓蕾冷笑道：“谁给你钱补上的？”
那人愣住了。
“你这样的智商，根本玩不了商业间谍。我奉劝你，在下个公司，一定要安分守己。”
艾晓蕾厉声道：“如果你离职之后，把手里已得的资料，交给竞争对手，或者在半年之内，在竞争对手公司任职，我会立即报案。”
木已成舟。
那人说道：“想不到你，是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真是小看你了。”
“多谢夸奖。恕不远送。”
那人灰溜溜地出了办公室。
在他进办公室之初，周寒已经指挥人收拾他的物品，把与公司有关的东西，全部截留。
他一走出办公室，便收到了一个纸盒子。
他自觉脸上无光，抱着纸盒子立即离开了公司。
其他人吓得大气不敢出。
其他项目经理，换了另一副面孔，一一毕恭毕敬地走进艾晓蕾的办公室，然后心悦诚服地走出来。
最后一个项目经理叫李康，他留在办公室时间最长，在外面的人，纷纷猜测，李康工作上是不是有什么过失。
没想到，李康高高兴兴地走出来了。
别人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来不及说，因为有要事要办。
他负责过一个项目，投资一家品牌手机公司。当时，那家手机公司正遇发展瓶颈，正巧他负责这项投资，帮助那家公司度过发展难关。
那是一个非常愉快的合作案。
李康给那家手机公司的老总打了一个电话，两人愉快地聊天。李康适时地提出了一个要求。
这边，艾晓蕾在办公室飞快地做着财务简表，周寒给她送来了一杯咖啡。
“张一鸣来电话了，说是董立勤那边要起诉他。”
“你让张一鸣拖延一两天时间。我们得赶在他前头。”
周寒为难道：“不知道张一鸣能不能办到？”
这是艾晓蕾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因为她得亲自处理这件事情。
她要为董立勤设一个局。
艾晓蕾停下来，喝了一口咖啡，思量着对策。
“艾总，我知道你很为难，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
“来不及了。”
“这件投资案还是可以拖的。”
“是我来不及了。”艾晓蕾眼睛里划过一丝怯然，“周寒，我感觉，吴道林已经盯上我了。”
